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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錄制節目的中場休息時, 阮好風一把把紀溪扯去了無人的角落裏,細細地親吻。

他的動作也有點兇,不同于以前的溫柔,反而顯出一種猴急來。紀溪閉着眼, 揪着他的衣領,被吻得心髒砰砰直跳。

阮好風啞着聲音說:“今天錄完後回我家吧,別分開了。”

紀溪心髒一陣狂跳,臉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阮好風吻過她的嘴唇, 眉眼,脖頸,最後掐着她的腰, 将她箍在懷裏,仿佛是想要揉入身體中。

紀溪只是很乖很乖地點着頭:“好……”

第二期節目播出之後,“溪風”CP的熱度也進一步升級。在“我不同意這門親事!”的阮好風唯粉之外, 漸漸地也出現了見縫插針的投機者, 混入其中,針對紀溪進行一輪又一輪的謾罵和攻讦,其中還有幾次影響惡劣的,比如掐挑鬧事, 惡性P圖等等,當中, 私生飯跟車事件也發生了幾次, 好在是沒有出事。

從那以後, 尉遲不論她工作是否繁忙,都在阮好風授意下跟在她身邊保護她。一般她這樣剛剛紅起來的明星,往返機場都不會選擇VIP通道,而是會選擇走普通機場通道,以此來争得和粉絲互動的機會,但是阮好風連這一條也禁止了。

紀溪面對這一切,都十分平和地接受了。如果說她出道初期,還會因為網上人的帶着戾氣和惡毒的言論而感到難過,偶爾壓力大的時候,會躲在被子裏偷偷哭,那麽現在的她就已經學會不在乎這些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她選擇走到這個位置上來,也就代表了她選擇承受盛名之下的陰影。

第三期節目開始,這一期的主題是“禮物”,和第四加在一起,分為上下兩期。分貝由男生和女生為彼此獻上禮物與驚喜。

阮好風帶紀溪去看了一場音樂劇。

他記得紀溪提起《Hamilton》作者和演唱者時閃閃發亮的眼睛,大學幾年裏,雖然和自己的偶像生活在同一個國度,但是屢屢錯過演出。

他選到了最好的位置,和紀溪并排坐下來,安靜地看了一場音樂劇盛宴。主演出來的時候,紀溪跟随場內觀衆一起啪啪啪地鼓掌,興奮得如同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然而不止如此,演出結束之後,阮好風帶她去了後臺,和主演聊了半個小時的天。

這場會面是他提前安排的,介紹紀溪的時候,他直接使用了“這是我的妻子”的稱呼。而紀溪全程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反而是主演很熱情地看向她,問道:“xi?”并說他看過她演出的音樂劇,盛贊她是個有天賦的演員。

出來之後,紀溪都顧不上還在錄節目,還要保持一種“不熟悉”的感覺,而是毫無顧忌地飛撲進了他懷裏,被阮好風笑着一把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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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溪仰臉看他:“你是怎麽辦到的呀!”

阮好風說:“之前領獎的時候見過一面,互相留了名片,之後在某次音樂劇海外引入項目上也接觸過他一次,實際上,我和他比較熟悉了,所以我提前問能否在這場演出之後空出半個時間來見一個小粉絲,他也沒有拒絕我。”

她所有的喜怒哀樂,他都看在眼中,認認真真地記了下來,好像認真收藏一顆閃亮的星星,随時随地能夠拿出來,照亮她的心。

這樣的他,要她怎麽回報他?

紀溪冥思苦想着下一期要準備給阮好風的“禮物”。

這一期,他們錄制結束之後,就是其他幾對CP的“禮物”主題現場。其中“相知”組為彼此準備了一場海島旅行,劇組其他所有人也跟着連夜飛去了海島,一起游玩。

然而,就在他們搬進租住的房子的當天下午,紀溪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醫院的電話。

節目錄制中,因為事發突然,把她接電話的這一段也錄了進去。

挂了電話之後,紀溪臉色蒼白,說:“我要回B市一趟。”

鏡頭依然對着她。她們簽了合同,真人秀的特點就在于“真”,是要參與者以犧牲一部分私生活為代價的,将他們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在人前。

而這也并非節目安排,紀溪的外公之前經歷了幾次大手術,恢複狀況都比較良好,只是今天CT檢查出腦內有出血點,當天下午人就昏迷不醒了,下了病危通知,并且進入手術室搶救。

紀溪的家人不在身邊,她的外公,是她現在唯一能夠陪伴和依偎的親人了。

紀溪訂了最快返回B市的航班和機票,阮好風跟着也說:“我和你一起回去。”

紀溪點了點頭,急忙又添加了一個訂單,随後直接前往機場,只帶了護照等證件,除此之外什麽行李都沒有帶。

她坐在機場等候區,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候機大廳裏響着各種各樣她能聽懂或者聽不懂的聲音,面色蒼白,指尖有些微微的冰涼發抖。

過安檢的時候,她甚至聽了好幾遍都沒有聽清安檢人員說的話。她在這個城市念的大學,能夠熟練用H國語言翻譯詩集,但是這個時候她愣住了,好像突然從整個世界中抽離了出來。

“沒事,她有點不舒服。”

一只手伸過來,按住了她的肩膀,安撫性地拍了拍。阮好風英語夾雜着這幾天還不太熟悉的H國語言,向安檢人員解釋:“她是我太太,現在家人出了事,狀态有點不太好。”

那只手将紀溪拉回了現實。原本搖搖欲墜的她找到了支撐。

而阮好風也一直以這個姿态,不再放開。他和她一起進入機場大廳,穩穩地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輕聲說:“別怕,有我在,我安排好了,咱們姥爺手術已經開始了,下機場就會有人接我們過去,不要怕,很快的,相信醫生,對不對?”

紀溪點了點頭。

阮好風有些心疼,上了飛機之後,他把睡眠眼罩地給紀溪,又遞給她一個褪黑素軟糖:“直飛十個小時,手術時間十二小時,先休息好,之後才有精力去照顧姥爺。睡吧,我在這裏。”

事實上,他們為了錄制節目,也是經常作息颠倒。節目組為了視線綜藝效果,經常搞一些“淩晨起來偷偷準備第二天的早餐”之類的活動,參與成員只能服從節目組安排。紀溪自己是個淺眠的人,最近壓力大,更容易睡不着,所以一直沒有休息好,最近還有一點神經衰弱的征兆。但是每當她工作時,別人都完全看不出來她的狀态有任何不對。

這一點她也沒有告訴阮好風,可是他就是察覺到了。

軟糖很甜,帶着很濃郁的水果味道。阮好風依然輕輕地握着她的手,很穩定。

紀溪聽他的話戴上了眼罩,在安神藥物作用下,慢慢地進入了睡眠。

飛機上空氣不太好,紀溪從小在南邊長大,習慣那邊有點濕潤的空氣,周圍環境稍微悶一點就不太舒服。可是她居然睡着了,而且很沉。

以前紀玢總是笑她嬌氣,但是也只笑她嬌氣,給她送一套房子的時候,還特意添置了一套加濕器和通風系統。

那時候她是家裏最受寵的小寶貝,姐姐和爸爸打電話時,還真的都叫她“小公主”,倒是應了之前往上對她的這個黑稱。她有理由嬌氣,不必成為家人前面的頂梁柱,也不用操心長輩們的生活,他們對她的要求,就是快樂地成長,也總是說,女孩子在家裏嬌氣一點是沒有關系的,家裏人都不寵,那到了外面,該多委屈呀?

她生長在這樣充滿愛的環境裏,雖然從小缺失了母親的參與,但是過得一樣很快樂。因為有足夠的愛支撐,所以在外面遇見事情不逃避,能夠坦然地面對其他所有人。一直到十五歲之前,她都是一朵溫室裏的話,天真,坦蕩,并不曾觸及到這個世界辛苦、無奈的另一面。

而那個時候突然決定出國讀書,是為什麽呢?

她的成績一直很好,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好學生的典範。那時候她沒什麽夢想,大約要和其他人一樣,盯着一個并不是很了解的大學作為目标,昏天黑地地考試。

只是一次文藝彙演,班上有女生參演了音樂話劇社,有一場獨舞。彩排前的一個星期,那個女生卻突然生病了。

代表班級上報的節目不能中斷,否則扣的就是班上整體的評分。紀溪他們班主任心焦如焚,臨時拉了紀溪,趕鴨子上架,要她代替那個女生上臺跳完那支舞。

紀溪之前沒有接觸過音樂劇,要她跳舞,也是因為她身體韌性好,身段好,形象也漂亮。她外婆還在的時候,教她跳中國舞,要的就是一個身姿柔軟、形體漂亮,說是韌帶開了之後,體态做好,女孩子整個人的氣質都會變得不同一些。

有這些底子,紀溪得了班主任的特設,每天第三節晚自習時,就去話劇社練舞。

好在高中生的文藝彙演中沒什麽太大的含金量,動作不至于太難,記住了即可。然而,排練時,紀溪卻意外地喜歡上了音樂劇這種對于故事的表現方式。她看了《卡門》的原聲帶,第一時間就被女主角驚豔的開場吸引了。

随後,她又如饑似渴地看了其他音樂劇的原聲帶,法紮,德紮,反複聽。那段時間裏,她甚至還買了一電子學習機,在裏面學着蹩腳的德語和法語,一句一句地模仿。

她也看歌劇,看《悲慘世界》,時常看得眼睛紅紅的。十五歲的年齡,陡然喜歡上了這樣不符合主流的東西,讓她寫題時有點分心乏力,也讓她月考時在年級上的排名退後了幾名。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那個時候,她又是為什麽選擇了那條路呢?

她之前都很乖很乖,從沒有離經叛道過,按照所有人對她的期望走着。她想要學這個東西,卻連路都找不到。為此,她失眠了好幾個夜晚,內心反複掙紮着,唯一的釋放壓力的路徑,只有校園彙演之前那一個星期的彩排。

她跳到筋疲力盡,唱到嗓子喑啞——那時候她甚至連正确的發聲方式都不明白。每當她從藝術樓走出之時,仰頭都能看見滿眼的星星,微熱的夜風拂過夏夜的星空,也拂過她紅色的衣裙。

她為這場表演做好了準備。比她對待任何一場考試都要認真,因為這是她遇見的,第一樣非常喜歡的事物。

陰差陽錯,她得到了這次機會,即使前路未蔔,她也要不留下任何遺憾。

然而她的運氣并不好。文藝彙演跟在運動會之後進行,學校的晚會禮堂正在修繕中,于是将彙演舞臺搬到了室外。

彙演持續整整三天,她們是最後一天。前兩天都月明星稀,無雨無風,到了他們的這一天,卻在半途下起雨來。

紀溪他們班級代表的演出作為壓軸節目,等到主持人尴尬地報幕的時候,人已經差不多走光了。

那是她整個高中時代最美的一次,化了淡妝,穿上了一襲紅裙,第一次嘗試了細高跟鞋,像是一個大人的樣子——是她姐姐的樣子,美豔不可方物。

也是卡門的樣子,魅惑、野性、張揚,和她的性格背道而馳,可她偏偏在那一剎那融入了角色當中,和那個遙遠的吉蔔賽少女有了共鳴。

她溫潤的,娴靜的,優雅的一面悉數壓制了下去,将最蓬勃的野望幹淨利落地抖了出來。

其他人都走光了,沒有人注意到她跳得有多好。四個主持人已經坐在了後臺,開始慢慢閑聊,懈怠下來,嘆息着這場大雨的不逢時。

然而她在臺上,卻看見大雨傾盆中,還有一個人撐傘看着她。

是在看她跳舞,而不是等着什麽人。因為那個人打開了手機手電筒,替她照亮了舞臺前方的路,微微晃動着,跟着節拍,一步不落。

那是個男生,很高,有些清瘦,穿着高年級的校服。因為打傘,而且周圍太黑、閃光燈泛光的緣故,她并沒有看見他的臉。

那是B市那一年最大的一場暴雨,人在風中,即使舉着傘也會淋濕,但那個男生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場地邊,安靜地看完了全程。

她彎腰謝幕的時候,那個男生關閉了閃光燈。黑暗的角落裏傳來清脆的掌聲,穿透嘈雜的對話和搬動桌椅的聲音透過來。

等她從後臺出來時,那個男生已經走了。

但是有同學走過來,遞給她一把傘:“紀溪,剛有人留在這裏的,說是給你送傘來的。”

這把傘**的,墨綠色,是當時還很少見的自動傘,按一下啪地就撐開了。

顯然,給她送傘的人就是打着這把傘來的。

紀溪想起臺下的那個高年級學長,心裏一跳,問道:“是誰送的?你看見了嗎?他有沒有留什麽話?”

“具體不太清楚啊,他拜托朋友送過來的,轉了好幾道手,好像只說,你跳得很好看,然後問了你的名字。”

紀溪在高中時追求者如雲,這不是第一次碰見送她東西的人,但卻是第一次,讓她有一點緊張,還有一點浮想聯翩的時候。

……會是站在臺下,看着她跳舞的那個人嗎?

然而這個問題,她之後一直沒有找到答案。追求她的人只多不少,可是再沒有人跟她提起那天晚上,只有一個觀衆的演出。她像是跳進時光片段中的精靈,紅裙女孩的身影被錄入只有兩個人彼此知曉的秘密中,會像花的種子一樣,深深地埋入地下,或許永遠不會再生長出來。

也是這天晚上之後,紀溪做出了決定。她在給紀玢打電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問:“姐,我現在找到了喜歡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可以讀藝術,學音樂劇嗎?”

她才高一,還有轉藝術班的餘地,就是有些可惜她的好成績。

紀玢的反應卻給了她相當的驚喜,她在電話裏告訴紀溪,說:“國內音樂劇冷門,如果你真的喜歡的話,我更建議你去國外發展,确定嗎?這個星期我們來接你,好好談一下這個事情好不好,溪溪?無論你選擇什麽,我和爸爸都尊重并支持。”

她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們不會……覺得我,不務正業嗎?”

畢竟紀玢和紀父都把她保護得很好,幾乎都不讓她出現在媒體鏡頭下,盡量避免她接觸娛樂圈。家中的老人也是搞傳統演藝的,會認為音樂劇這種近年來才發展起來的通俗表演流派是“不入流”。

紀玢說:“沒有呀,我們之前不讓你進娛樂圈,是怕你過早地接觸這個圈子裏不好的一面,對你有什麽壞的影響。但是,只要你考慮好了,這麽早的時候就能決定自己今後成為什麽樣的人,走什麽樣的路,溪溪,這是相當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紀溪在飛機上,夢見的就是高中時的這段過往。荏苒将近七年時間過去了,記憶依然生動鮮明如初。

最後夢境結束,她又看見了那個舉着燈光,在舞臺下陪伴她的人影。只是在夢中,這個形象發生了變化,陰暗的雨夜消失了,刺眼的燈光也消失了,寂靜的雨聲中,她看見了那個人的臉。

俊秀,鋒利,帶着微微的冷。她想起在什麽時候見過他了,彙演之後,她經常能碰見這個有些冷淡的高年級學長,有時候是在食堂,他會和她錯開幾個位置坐下;有時候是在學生會,他和她擦肩而過。

有時候是自己班上女生們叽叽喳喳的談話,說到有一個高三學長:“他好帥哦!又高又好看,聽說成績還特別好,他比那些明星都要好看!”

他的名字……

叫阮好風。

故人長好風與月。

“溪溪?”

紀溪睜開眼,輕輕摘掉面罩,努力讓視線适應突然亮起的光。一只手擋在她額前,避免她被飛機座位頭頂的光閃到眼睛。

阮好風的語氣輕柔沉靜:“我們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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