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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下山時并未多言語,容正喧皺着眉頭打量自己這個小兒子,既覺得虧欠他,又覺得他就是塊爛泥扶不上牆。
再瞧老太太那頭的楚虞,倒是個安安靜靜的性子,又是顧顏的孩子,容正喧那點心思冒出來了。
山寺路程遠,一衆人回到容家大宅時正是黃昏。
楚虞将老太太扶下車,拍了拍老太太的背:“外祖母先回去歇歇。”
老太太颠了一路臉色不大好看,但今日是老太爺的生辰,按慣例容家一大家子人就不該分房吃,而且在四季園擺了一桌。
陳梓心幫着廚娘将菜擺好,正逢幾人回來。
她指間燙了個包,看到老太太來立馬将手垂在了兩側,偷偷藏了起來。
綠荷端上最後一道湯,朝着老太太道:“姑娘知道老太太一路颠簸受不了,特地讓春姨熬了豆腐湯,清潤着呢。”
陳梓心還是那副愧疚的模樣,小聲說:“我給祖母盛一碗吧。”
老太太氣早就消了,看這丫頭這個模樣她也心疼,臉色緩和道:“多吃些,身子骨弱的一陣風就倒了,不知道還以為我老太婆苛待你。”
陳梓心高高興興的應了。
等衆人都落座了楚虞才坐下,因着陳梓心和容芊芊二人占了老太太一左一右的位置,她便只好在容芊芊身邊坐下。
再邊上,就是容庭了。
楚虞剛拿起竹筷,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容庭,她猛地縮回手,像是碰到了老虎的尾巴似的。
容庭瞥了她一眼,自顧自将桌上最大的一個雞腿扔進了自己碗裏。
容正喧氣的又罵:“看不到你祖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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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庭笑:“祖母那一口老牙,吃的下麽?”
容正喧被他一噎,又怕在桌上教訓容庭惹老太太不快,便只好吹胡子瞪眼的作罷了。
高氏餘光打量了一眼老太太,呵呵笑着,給楚虞夾了菜:“往後啊,這楚虞就是我們容家的寶,可得好生養着呢。”
這話別人都知道在說什麽,可陳梓心不知道,她偏過頭好奇得看着林楚虞。
容芊芊像說一件玩笑事似的,放下竹筷興致勃勃道:“陳姐姐你可聽說過濟何大師?”
陳梓心點點頭:“聽說是高人呢。”
容芊芊捂嘴笑:“那高人說楚妹妹跟二哥哥有緣,還是姻緣。”
說罷她又嗤笑:“她才多大啊,說什麽姻緣。”
陳梓心恍惚的看了眼容庭,游神的附和了兩句:“是啊。”
容正喧忽然擡眼看了下楚虞:“楚虞快十三了吧?”
楚虞聞言,忙放下碗筷,點了點頭:“過了這個冬日便十三了。”
容正喧滿意的笑笑:“那、”
“吃飯。”老太太敲了敲碗,顯然不願意容正喧說下去。
容正喧被母親堵了話,只好可惜的打住了。
高氏留了個心眼:“這梓心楚虞都在老太太跟前養着,要論年齡,梓心更大些呢,也不知道我們容庭中意誰啊?”
容庭埋頭往嘴裏塞進最後一塊肉,重重放下碗筷,竹筷噔的一聲掉了。
他擡頭瞧高氏,不屑的彎了彎嘴角:“我說二嬸,鋪子不好開,改行做媒了?”
高氏紅着臉低下頭去扒米飯,雖說她是長輩,但容庭這兔崽子,滿京城都知道,容家就沒人收拾的了他的。
要是跟他頂上一兩句,定是被羞辱的老臉都要沒了。
他起身往陳梓心和楚虞身上瞥了一眼,然後直直對上容正喧那快要發火的眼睛。
“啧,還是醉春苑的姑娘瞧着順眼。”
容正喧沒忍住,抓着碗就往他那兒砸,容庭輕松一躲,那碗直接砸進了池子裏。
他聳聳肩毫不在意的走了。
楚虞仍舊低着頭小口小口喝着湯,仿佛這事兒與她沒關系似的。
反而是陳梓心,被一句醉春苑弄的紅了眼眶。
二哥哥怎麽、怎麽能拿她跟醉春苑那種地方的姑娘比呢!
入夜,鄒幼新領了煤進來,結果才剛點沒一會兒,那煙就冒了出來,雖然是一小股,可吸進喉腔還是不舒服。
鄒幼搖着扇子:“姑娘,你說今兒個這煤怎麽不對啊?跟之前的都不是一個色兒的!”
楚虞瞥了一眼,這種事她在林家倒是常有,胡氏常拿次媒糊弄她,但當時母親病着,也沒人能為她做主,只好受着。
而且胡氏拿來的煤一燒滿屋子煙,熏的人受不了,容家做這種事的人,倒還算良心。
鄒幼也反應過來了,猛地撲滅了煤炭,皺着眉頭罵:“肯定是綠荷,她同我一道去拿的煤,這框煤還是經她手給我呢,我去找她說清楚!”
楚虞喊住她:“鄒姐姐,行了,把這煤擡出去,不燒了。”
鄒幼愣了一下:“這天寒地凍的,不燒煤姑娘怎麽睡的着啊?”
楚虞緩緩坐在床榻上,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你現在去找她,無憑無據的再告你個污蔑的罪,到時候又該如何?往後鄒姐姐長個心眼便是了。”
鄒幼愧疚的應了聲:“都是我不好,委屈姑娘了。”
晚間,明明窗戶都關的緊緊的,可這屋裏還是透着冷風,直往楚虞被褥裏鑽。
她翻了個身,冷的打了個顫。
在林家的時候只能忍着,忍完一日還有一日,如今可不能這樣了。
她想着,索性掀開被褥,一大股冷風鑽進來,楚虞牙尖都在哆嗦,抱着自個兒就這麽睡了。
次日,果不其然病了。
——
容瑤瑤湊到容庭邊上:“二哥哥,你怎麽不問楚虞啊?她可沒來呢。”
她說這話時,陳梓心咬着牙擡頭瞥了眼容庭,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
這安喜堂今兒個早上出了什麽事兒,早就傳的整個宅子都知道了。
容庭皺着眉頭的推開容瑤瑤,容瑤瑤悻悻然退遠了些:“聽說是有人偷偷換了楚虞屋裏的煤,她凍了一晚上呢,發現的時候人都快燒傻了。”
容芊芊翻了個白眼:“她自個兒不知道說去,白白凍了一晚上,傻呗。”
容瑤瑤斜了她一眼:“安喜堂誰跟她有仇啊,該不會是陳姐姐跟楚虞鬧着玩吧?”
陳梓心猛地擡頭:“你說什麽呢,這話能亂說嗎!”
她眼巴巴對着容庭解釋一句:“真的不是我,二哥哥,真的不是。”
容庭這會兒忽然想起什麽,冷笑一聲。
那丫頭可不是會吃虧的,委屈也不是白受的,指不定是做給老太太看,讓老太太心疼呢。
這招玉氏都使爛了,他打小也看慣了,就是沒想到小姑娘年紀輕輕,心眼不少。
只是,他這一聲笑直讓陳梓心懵了,滿心委屈,真的不是她啊!
下學之後,陳梓心一回府,管家飛快瞥了她一眼,連掃地的下人都避着她。
陳梓心心下有些慌,疾步回了安喜堂,卻見綠荷跪在院子裏。
見到陳梓心回來,她哭嚷着:“姑娘可要救我啊,姑娘……”
綠荷說不清緣由,陳梓心要去找老太太問明白,卻被拒在了門外。
齊媽媽聽見外頭的動靜,于心不忍:“陳姑娘還小,這事不會是她幹出來的,您也清楚,準是她身邊的那個綠荷自個兒偷摸着做的,方才不是還在她房裏搜出剩下的半框煤?”
容老太太抿了口茶:“她若是好的,那她身邊的下人自不會做這種事,說到底,還是慣的!”
齊媽媽無言,要這麽說,那倒也有些道理。
老太太重重放下茶盞:“若是陳丫頭在我身邊養壞了,我如何有顏面去見逝去的老姐姐?又或者楚丫頭有個三長兩短……”
齊媽媽嘆了聲氣,老太太不願說,那是對楚丫頭她娘有愧。
當初就沒照顧好顧姑娘,老太太心下已經有愧,顧姑娘的父親又是容将軍的救命恩人,若是再照顧不好楚丫頭,這九泉之下,誰和誰說的明白啊!
最後這事,還是陳梓心親自将綠荷從自己身邊趕走才算了。
楚虞燒了兩天終于下床,屋子裏已經供了比平日還多一筐的煤。
她唇角微微彎起,聽鄒姐姐說綠荷已經離府了,還說老太太将伺候她的下人挨個訓了一頓。
安喜堂的動靜鬧的大,容庭這成日不着家的都聽了兩句。
路臨帶着一沓子賬本到容庭院子裏,一邊逗着鳥兒一邊說:“公子,我聽說容家來了個姑娘,聽說還和您是指腹為婚啊?”
容庭:“………”
這傳言還不帶重樣的。
容庭翻了兩頁不耐煩,立馬合上:“我說你月月抱這一疊賬本,生怕人不知道?”
路臨嘟囔着将賬本子收起來,沒聽說過錢還要藏起來的。
“公子,那姑娘是您未過門的媳婦兒麽?”
容庭還未答,路臨又說:“公子您得娶個精明會算計的姑娘,可不能像您這樣,連賬都不樂意看。”
容庭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精明會算計,那丫頭兩樣都占了。
不過這跟容家搭上邊的姑娘,他瞧着哪哪兒都礙眼,還是別給自己添堵了。
何況,她才多大,心眼就那麽多,萬一卷了錢跑那還得了……
容庭想着想着嗤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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