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楚虞渾身一顫,真不愧是醉春苑的女子,說話聲都跟一般人不一樣,聽的人五髒六腑都麻了。

路臨從門外匆匆進來,皺着眉頭低聲說:“不是說讓你在後院等着?”

瓊娘委屈的低頭:“我、我瞧着公子來,想問個好。”

路臨撓了撓頭:“公子,今兒個那姓尤的想贖瓊娘回去當姨太太,我就将瓊娘贖下給您送來了。”

尤滿就是瞧見容庭對瓊娘不一般,故意要膈應容庭呢。

容庭硬生生吐出一口氣,擡眼問:“給我送來,我養着?”

路臨一頓,嘟囔着:“您不是喜歡……”

容庭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沉着臉閉口不言。

楚虞偷偷睜眼瞥了眼站在一旁眸中帶淚的瓊娘,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真叫人心疼。

瓊娘看這情形,生怕容庭不要他,便想拉着他将人留下,給她一晚上,她定能将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容庭側了側身子,躲過了瓊娘的手。

瓊娘嬌聲勸他留下用飯,可卻也未果。

不多久,楚虞便回了容宅。

她這傷傷在額頭上,着實顯眼,一路被丫鬟小厮偷偷打量。再加上她身邊還有個臉色不大好的容庭,這就更讓人誤會了。

楚姑娘被打了?

被二公子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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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宅裏的事兒傳的比什麽都快,楚虞從正門至安喜堂的路上,這話就傳到了老太太耳邊。

因而楚虞才剛至安喜堂,就見老太太和齊媽媽在院子外等她。

齊媽媽扶着老太太一下迎了上來,老太太心疼的碰了碰她的前額:“你、你這傷,當真是容庭那混小子打的?”

陳梓心從屋裏出來,才剛停下腳步就聽到老太太這麽問,看向楚虞這狼狽模樣,也是不由一怔。

二哥哥怎麽會下這麽重的手。

陳梓心蹙着眉頭問:“楚虞,你是不是惹二哥哥生氣了?”

誰知老太太氣的嗓門都不由大了些:“他還真當我容家沒人了!”

楚虞張了張嘴,半天沒插進話,一直到進了安喜堂關上門講話,老太太緩和了些,她方将來龍去脈與老太太說清楚。

老太太靜了半響:“你是說,容庭那小子幫了你?”

楚虞笑着點了點頭:“是,庭哥哥還給我處理了傷口,要不然外祖母可是要吓到的。”

老太太消了氣,又問:“那路上欺負你的人可抓到了?”

楚虞垂眼搖了搖頭:“他們見庭哥哥來就都跑了,我也只是皮外傷,外祖母莫要擔心。”

陳梓心忙問:“那二哥哥可受了傷?”

楚虞搖頭:“沒的,陳姐姐寬心。”

楚虞看着陳梓心,再一想容庭外頭宅子裏還養了個娼妓,不由有些生悲,但她到底不好多說。

楚虞沒将林家來京的事兒同老太太講,但沒多久還是被老太太知曉了。

當日容庭帶楚虞離開後,林許便責怪胡氏,要不是她與楚虞争執,也不至于難堪收場,還得罪了路家掌事的。

胡氏也害怕自己耽誤事兒,便想着法子叫人去容家遞消息,求着楚虞出來見一面。

楚虞回絕了兩次,誰知胡氏不死心,日日都來。

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這不,就撞上了老太太身邊的齊媽媽。

齊媽媽請了胡氏進去見老太太,胡氏怕的很,她以為老太太已經知道楚虞的傷打哪兒來,便搶着說:“我、我就是來瞧瞧楚虞,不知道這丫頭的傷好些了沒。”

這一句,胡氏将自個兒賣了個徹底。老太太只稍微問了兩句,便知道楚虞的傷到底打哪兒來了。

她氣的将茶盞都砸了,讓胡氏帶路,去将他們林家一家都請來。

楚虞靜立在老太太身側,低頭不語。她原不想将事情鬧大,不想再因這些事跟林家扯上關系,巴不得他們早早離開京城。

可胡氏不知好歹,今兒個惹了老太太的眼,怕是要被橫罵一頓的。

老太太怪楚虞瞞着她,想責怪兩句,一扭頭卻見這丫頭委屈兮兮的,讓人實在不忍心再數落她。

齊媽媽是真将林家一家給請來的,連胡氏那不會說話的小兒子都被抱着帶進來。

林悅兒害怕的拽着林許的衣裳,進到安喜堂時瞧見在老太太身後的林楚虞,她不由打量了楚虞許久。

林楚虞這身衣裳真漂亮,比過年時娘給她買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還有她頭上的發簪,林悅兒心下有點不痛快,但這不痛快很快就被害怕取代了。

因為座上那位老太太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們一家,連聲“坐”,都說的冷冷清清。

老太太神色威嚴,嗓音沉重,抿了口茶才緩緩道:“楚丫頭,你先出去。”

楚虞愣了一瞬,識趣的點頭退下。

她在門外站立了片刻,老太太不讓她聽着,想必也是怕她為難,畢竟林許是她父親。

楚虞側過頭往裏瞧了瞧,可她當真,還挺想看林許和胡氏吃癟呢。

另一邊,陳梓心拎着食盒,腳步極快的走過來。

她拉着楚虞到長廊下,臉上帶着些許不自然的笑意,問:“你之前說,是二哥哥幫了你?”

楚虞遲疑的點了下頭。

陳梓心抿着嘴角輕輕揚起:“那我們去謝謝二哥哥吧,我替你備了些點心,都是二哥哥愛吃的。”

楚虞揚了揚眉,沒忽視陳梓心說的是,我們…

她是想找借口去看二哥哥吧。

陳梓心都替她将理由給想好了,楚虞也不好拒絕,反正現在老太太也不讓她在裏頭呆着。

容庭住的未逸軒離安喜堂最遠,陳梓心卻一點不帶停的,腳步匆匆直往未逸軒去。

終于快到未逸軒,卻忽聞一聲鑼鼓聲,砰的一聲,地面都顫抖了兩下。

容謹臉色不大好看的從未逸軒出來,在瞧見前邊兩個小姑娘時,他驀地一頓。

陳梓心好奇得往他後頭看了看:“謹哥哥,二哥哥在做什麽?”

容謹瞥了眼陳梓心手上的食盒,覺得腦仁疼。

他嘆了聲氣:“你們進去吧,東西放下就走,別惹你二哥哥生氣。”

方才他才與容庭紅了臉,這會兒恐怕氣還不順,這倆丫頭進去也是找罵。

陳梓心與楚虞互看一眼,有些猶豫的往未逸軒走了兩步。

楚虞目瞪口呆的瞧着院子裏的情形,容庭不知道哪裏搬來的戲臺子,大有種将紅腔園搬進容宅的意思。

他是要在這兒開戲園子麽?

二人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容庭坐在紅木椅上,兩腿疊交,一手撐着下巴聽戲,好不悠哉的樣子。

陳梓心正欲上前,忽然一個女子從裏屋出來,嬌羞的給容庭遞了杯茶水,她瞬間懵了。

楚虞順着陳梓心的目光看過去,心下訝然,這不是……

瓊娘麽?

容庭将娼妓帶回家了?

楚虞不由唏噓,難怪方才容謹一臉怒色的從這兒離開。

陳梓心扭頭便跑了,楚虞還定在原地。

她看着容庭這樣,莫名的靜下心。少年就坐在大樹下,斑駁的樹影打在他臉上,将那精致的五官描摹的更深邃。

楚虞抿了抿嘴,他多放肆啊。

敢在容家這麽折騰,還把娼妓帶了回來。

可她怎麽瞧,這人目光游離,壓根不在戲臺子上。

楚虞扭頭撿起陳梓心丢下的食盒,悄悄就離開了。

他其實,不像旁人說的那般混不吝,至多就是想讓容家不痛快罷了。

容庭,又何嘗不是個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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