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安喜堂裏,陳梓心說完話,老太太便一動不動盯着瞧,瞧得陳梓心心裏發麻。

她怕外祖母覺得她故意惹弄是非,掐着帕子,垂頭又說了一句:“真不是心兒瞎說,我聽見二哥哥說,要楚虞以後給他做媳婦兒……”

老太太眉頭一蹙,陳梓心倒不會編這些來騙她,容庭興許真這麽說了。

可楚虞那丫頭才多大,況且,是她叫那丫頭去送菜的。

老太太擺了擺手,覺得腦仁疼:“你出去吧,楚丫頭那兒我自有話說,你的心思也收收。”

陳梓心一噎,慢吞吞的站起來朝老太太微微俯身:“外祖母歇息,心兒先走了……”

陳梓心一步三回頭,總想在老太太臉上看到些憂心的神色,可卻半分都沒有。

她咬了咬唇,外祖母不願讓她嫁給二哥哥,難道就樂意瞧見楚虞和二哥哥走的愈發近麽?

陳梓心滿眼無神的走着,恰好撞見歸來的楚虞,她緊緊抿着嘴,心下有點不悅,卻也不好就此責怪楚虞。

能責怪她什麽呢?豈不是平白無故讓人笑話。

陳梓心瞥了她一眼就要從她身側走過,楚虞愣了一下方才叫住她:“陳姐姐,你備的點心我給庭哥哥送去了。”

這不提還好,一提陳梓心的怒火就蹭蹭蹭的冒上來。

她什麽意思?

耀武揚威?

陳梓心冷冷瞧了她一眼,不耐煩道:“我知道了。”

楚虞眉頭微微一蹙,不知道陳梓心又怎麽了,難不成還在為瓊娘的事兒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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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搖了搖頭,擡腳便回自己屋裏,卻在門外被齊媽媽叫住。

“姑娘,老太太喊您到跟前伺候呢。”

楚虞一頓,齊媽媽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像是想說什麽,又沒敢說的樣子。

老太太的屋裏點着香,這味兒是楚虞聞不慣的,有些嗆人,像寺廟裏的香燭味兒。

楚虞一進裏屋,老太太便叫人将香滅了。

楚虞乖巧的坐在床榻邊,仰頭望着老太太:“外祖母,您說。”

老太太笑了兩聲,擡手摸了下她頭上梳的圓發髻:“方才去未逸軒,見到你庭哥哥了?”

楚虞眨了眨眼:“見到了,外祖母要我送的菜也送到了。”

老太太微微點頭,緩緩舒出一口氣,過了半刻才又問:“你近日,同你庭哥哥走的還算近。”

楚虞心下一咯噔,約莫知道老太太話裏是什麽意思。

她假裝不知曉,一雙天真無辜的眸子擡起:“都在一個宅子裏,是算近的。”

老太太被她這麽一說,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她總覺得這話用來敲打楚丫頭有些過意不去,這孩子還小,哪裏會有那麽多心思,她要是惡意揣測,反而傷了丫頭的心。

不過楚虞走前,老太太還是提了一嘴:“容庭那小子性子烈,脾氣暴躁,你還是躲着點好。”

楚虞嘴角微微一抿:“外祖母說的是。”

她出了老太太的寝屋,站在長廊下長長呼出一口氣。

楚虞垂眸沉思,驀地笑了聲。

方才怕不是陳梓心在老太太跟前嚼了舌根,老太太這才想明裏暗裏敲打她。

——

那日楚虞離開未逸軒之後,容庭盯着那幾道擺盤漂亮的素菜,一口沒動。

直到菜涼了,他才讓丫鬟撤走。

關北看他神色不太對,以為他還同老爺置氣,苦口婆心勸道:“公子,老爺這脾氣您也不是不知道,您說您非跟他對着幹,挨幾鞭子不是也常有的麽……”

容庭淡淡的瞥了關北一眼:“你去拿幾袋金葉子給瓊娘送去,将她打發走。”

關北訝異的啊了聲,半響回神,興奮不已。

公子終于想通了,留個娼妓在家中算個什麽事兒啊。

瓊娘看着那幾袋金葉子,心下微微一動,但到底還是忍住。

她推了推,紅了眼眶:“容公子,是要趕我走?”

瓊娘在醉春苑什麽好的沒見過,這些金銀財寶是能傍身,但她如今離了醉春苑,一個娼妓能做什麽?

她得傍着容庭啊!

瓊娘不肯收這些金葉子,只說可以不呆在容家,去容庭在鹿河巷的宅子裏住,斷然不會給他添麻煩。

關北将瓊娘的話轉達給容庭,容庭正心煩意亂,不耐煩道:“她愛呆哪呆哪,總歸不能在這兒。”

最後瓊娘如願以償上了馬車,在鹿河巷安了家。

而後幾天,容庭也再沒跑去醉春苑和酒樓吃酒,反而一反常态的日日宅在屋裏,連門都不出。

這番舉動倒是驚着了栖春院和安喜堂,連老太太都問了一嘴未逸軒的動靜。

容正喧被老太太這麽一問,不由也有些好奇,打着關心兒子的旗號,難得肯踱步未逸軒。

關北一怔,忙領着容正喧到書房去,還替容庭說了幾句好話。

容正喧推門進去時,容庭正合上賬本,一臉不耐的擡頭看了來人一眼,

“有事說事。”

容正喧一噎:“……你近日,可又惹事了?”

容庭擡眼冷冷一笑:“果然知子莫若父,我正打算着放把火燒了咱家這宅子呢,爹您說,我從哪兒燒開始好啊?”

“……”

容正喧甩袖離去,也再不自讨沒趣的來看這小子。

容家就這麽度過幾日難得的太平日子,就連容正喧的心氣都順了不少。

玉氏讓人擡了一筐的畫像過來,與容正喧商議陳梓心的親事。

她力道正好的替容正喧揉着太陽穴:“梓心這丫頭也是你我看着長大,又是在老太太跟前養,如今都十五了,我這做舅母的,自然要替她留心親事,晚了可就沒得挑了。”

容正喧倒是沒對這事兒上心過,他向來最喜歡玉氏的溫婉,知道她能料理好後宅的事,便直言讓她做主。

玉氏從這畫像裏挑了幾個樣貌家世俱佳的公子哥,又讓人将挑好的畫像送去安喜堂給老太太過目。

老太太早就想為陳梓心擇一門好親事,難得玉氏想到她前頭了,自然是樂呵呵的應允。

這事兒楚虞知曉,陳梓心自然也知曉。

她在房裏來回踱步,她不止一次讓人将這消息傳到未逸軒,怎麽二哥哥沒半點動靜?

難不成真叫她嫁給那些未曾見過面的人?

二哥哥當真忍心?

她正這麽憤懑不平時,外頭忽然傳來關北的聲音。

陳梓心心下一喜,關北來了,那二哥哥也來了?

她就知道,二哥哥怎麽可能看着她議親嫁人呢!

誰知陳梓心匆匆跑出門,竟只見着關北。

關北尴尬得瞧了一眼陳梓心,又瞧了一眼手上江南閣的點心,這二公子也真是。

既然要買就該買雙份,只給楚姑娘帶一份,這算怎麽回事?

不過差事還是要辦好的。

關北摸了摸腦袋:“陳姑娘,二公子讓我來給楚姑娘送點東西。”

那邊齊媽媽疾步過來:“姑娘,老太太喊您去前廳呢。”

陳梓心面色一白,她真不想見什麽張公子柳公子!

她眉目都染上了幾分委屈:“齊媽媽,我身子實在不适,去不了…”

另一頭楚虞腳步輕快的走過來,關北終于瞧見人,猛地松了一口氣。

他歡喜的将點心遞給楚虞:“楚姑娘,我們公子說下回帶姑娘去江南閣,姑娘想吃什麽吃什麽。”

齊媽媽與陳梓心在一旁聽了一耳朵,不由都是一愣,陳梓心心下五味雜陳的,憋了半天才說:“二哥哥對楚虞真好。”

楚虞亦是怔了怔,想到之前老太太的話,她擡眼掠過陳梓心,抿着嘴角微微一笑:“……你讓庭哥哥不必客氣,我會幫他跟外祖母說的,叫他放心。”

齊媽媽不由好奇問道:“這二公子還有話要同老太太說?”

楚虞認真的點了點頭:“他說上回氣暈外祖母,是他的不對,他以後會改的。”

齊媽媽有些不信,二公子這是轉性了?

“當真?”

楚虞用力點點頭:“當真,他為了這事兒,還特意拜托我,齊媽媽瞧,這點心也是庭哥哥特地給外祖母帶的呢。”

關北張了張嘴,又乖乖閉上,只一臉懵的看着楚虞張口胡說。

二公子明明說是楚姑娘幫了他忙,他回禮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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