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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亦是一愣,方才那劍拔弩張的氣焰瞬間就消了下去,她一動不動背對容庭站着,好半響才緩緩轉過身去。
艱難的揚起一抹笑,柔和的朝倚在木欄上的男人道:“庭哥哥何時來的?”
容庭似笑非笑的彎了彎唇:“哥哥那兒養了只藏獒,要不要?”
楚虞嘴角一僵,看來是全聽見了啊。
剛被楚虞吓懵了的林悅兒在聽到容庭的話時從小聲抽泣到放聲大哭,捂着眼睛道:“你們容家欺負人,我要告官去!”
說罷,林悅兒又真有點怕容庭,一邊哭着一邊跑了。
一時間,亭臺上忽然靜了下來。
楚虞抿了抿嘴角,絲毫不提方才自己吓唬林悅兒的事兒,只問道:“庭哥哥怎麽來了?”
容庭沒應聲,看小姑娘臉頰消瘦了一圈,自顧自找了個地兒坐下,靠着雕花欄,翹着腿道:“我這兒有個胡氏的消息,聽不聽?”
楚虞纖長的睫毛微微一動,等着容庭往下說。
可男人像來吊她胃口的,兀自扔了兩個甜棗進嘴裏,然後便不說話了。
楚虞:“……聽。”
容庭滿意的笑了:“胡氏,在外頭養了個男人,那男人還是紅袖苑一看門的,啧,你們家這姨娘眼神可真不好。”
楚虞驚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朝容庭走近了兩步:“真的?”
容庭揚眉,作勢就要起身:“不信啊,不信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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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哥哥!”楚虞急急忙忙拉住男人寬大的衣袖。
小姑娘就站在他面前,直擋住正午的日頭,成了一片陰影遮在容庭臉上。
容庭眯了眯眼,就聽楚虞蹙着眉頭問:“紅袖苑在哪兒?”
聞言,男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江南紅袖苑,從外頭看紅牆綠瓦,古韻十足,若不是門口站着三三兩兩拉客的女子,這倒真像個喝茶的好地方。
楚虞仰頭看着牌匾,方明白過來,原來紅袖苑與醉春苑無二,胡氏膽子可真夠大,養了這裏頭的看門小厮在外頭。
容庭微微側身睨了小姑娘一眼:“胡氏賣了幾個莊子的錢銀,都投進了這紅袖苑,如今她可是紅袖苑的二當家。”
容庭說着不由覺得好笑,林家這個姨娘想錢想瘋了,什麽生意都敢做。
楚虞略微愕然,還沒反應過來,身側的男人就已經擡腳向對面走去,末了他還回頭:“林楚虞,我就幫你這一回,算還你個人情。”
楚虞不知道容庭什麽時候還欠了自己人情了,但她腳下躊躇,半分都沒挪動。
容庭眉間隐隐不耐:“不想抓住胡氏的把柄?”
楚虞咬了咬後槽牙,抿着唇跟上。
要是讓外祖母知曉她進了這麽個地方,不知道要被怎麽罰。
誰知她才剛到門口,那些穿的大紅大紫的女子便拉住容庭,個個都恨不得往他懷裏鑽,熟撚的喊:“喲,容公子來了,今兒個蘭兒伺候您?”
楚虞打了個顫,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
容庭笑着将懷裏這一個兩個仿佛沒骨頭的人推開,那些女子方看清容庭身後還站着個姑娘。
有人酸道:“容公子來紅袖苑,還自備了伺候的人,真不厚道。”
楚虞面上遮了層紗,倒是不怕讓人認出來,便也由着她們說。
反而容庭回頭一瞧,沒否認,只領着人往裏頭走。
容庭算是紅袖苑的常客,打他一進來,袁媽媽就匆匆從閣樓上下來,女人略微臃腫的身體扭着不成樣的腰肢,直看的楚虞瞪大了眼。
袁媽媽扯着嗓音道:“哎喲,容公子來了,還是給您騰出老地方,今兒個西翠身子不适,要不給您換明竺?”
楚虞聽着,眉間不由一蹙。
容庭依舊挂着他那混不吝的笑,這回看着袁媽媽道:“今兒個不要別人。”
袁媽媽嘴角一僵,看向容庭帶來的姑娘,也不敢說什麽:“那、那還是給您空出水仙閣,這位姑娘有什麽要的,盡管告訴媽媽。”
楚虞不出聲,袁媽媽更僵了,讓人帶了二位上樓,便匆匆去備些瓜果點心,親自送去。
她倒想瞧瞧,什麽人能讓容庭這浪蕩子帶到她紅袖苑來,連平日裏最喜歡的西翠和明竺都不屑要。
楚虞別扭的坐在坐墊上,看着這屋裏擺着男人的物品,她視線繞了一圈回來,落在容庭身上。
袁媽媽還沒來,楚虞覺得悶的很,便先摘了面紗。
她猶豫半響,問:“什麽人情?”
容庭眉頭一挑,笑了笑,欲要回話時,門外吱呀一聲,袁媽媽推門而入。
楚虞還沒來得及戴上面紗,那張挑不出錯的臉撞進袁媽媽眼中。
袁媽媽僵在了門外,好半天才端着茶盤走過來,眼神時不時往楚虞那兒瞄,可小姑娘已經遮了臉,再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
袁媽媽将瓜果擺上,又假模假樣的說了幾句體面話便要退下,誰知容庭忽的叫住她,還往桌上扔了一沓銀票。
袁媽媽怔住了,臉上沒半分歡喜,反而有些怵。
容庭收了笑,眼眸一擡:“紅袖苑的二當家,可是姓胡?”
楚虞擡頭,緊緊盯着袁媽媽瞧。
只見袁媽媽面色一白,卻閉口不言,她抖着嘴角笑:“容公子難不成……想做我紅袖苑的生意?”
“不可以?”
聞言,楚虞亦是一愣,轉頭向容庭看去。
男人臉上倒是少有的認真,将桌上那一沓厚厚的銀票往前推了推,忽的臉色一變,又成了玩世不恭的模樣。
“打今兒起,紅袖苑的二當家,姓容。”
袁媽媽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容庭管着一大個路家生意,他的家底,可比胡氏要厚的多的多。
若是有路家在背後撐着,往後她這紅袖苑,還有誰能争的過?
何況那胡氏如今又自身難保,指不定什麽時候窮的分文沒有,還要靠着她救濟呢。
袁媽媽這麽一思量,咬了咬牙,回房中取了與胡氏的契約交給容庭,但又怕胡氏屆時來找她麻煩,磨磨蹭蹭了許久。
容庭扔了個錢袋在桌上:“那個叫魏大全的小厮,我也一并買了。”
袁媽媽目瞪口呆的,總覺得要出大事,可既然是容公子要做的大事,她想攔也沒那個膽兒啊,還不如收了錢,什麽都別過問。
袁媽媽是個懂事兒的,拿了錢交了人,便不再理會水仙閣的事兒了。
楚虞起身睨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你就是,胡氏養的男人?”
魏大全就是個看門小厮,一聽胡氏,以為是林家的人找上門來,一害怕什麽都招了,就将他與胡氏如何相識,如何厮混的事兒都細細道來。
待他什麽都交代清楚後,路臨從門外進來,拿了根麻繩将人捆了綁出去。
驀地,水仙閣徹底安靜了。
容庭氣定神閑的靠在一旁,兀自倒了兩杯酒下肚:“好了?”
楚虞面紗下那張朱唇輕輕咬了下,把柄是抓到了,可怎麽呈到明面上呢?
雖說與外男厮混的是胡氏,可這種事,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攤開說,總歸是不好。
楚虞緩緩擡眸,只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亮盈盈的,像是盛滿水似的,看的容庭驀地一僵。
他雙眸微瞌,等着這丫頭說話。
只聽小姑娘細細軟軟的聲音傳來:“哥哥。”
容庭聽她這麽喊,便知曉她定是有事相求了。
“這水仙閣,是你的屋子吧?”
容庭揚了揚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唇角微微勾起:“怎麽,你也想要一間?”
“……”
楚虞定了定神,繼續道:“外祖母遠在京城,定是不知庭哥哥在江南的名聲。”
容庭那雙略微上挑的眸子微微眯起,話裏帶着冷意:“你說說,哥哥什麽名聲?”
楚虞抿了抿唇,直直對上男人那雙危險的眸子,朱唇輕啓,緩緩吐出三個字:“浪蕩子。”
不等容庭說話,楚虞将身子往前傾了傾:“庭哥哥再幫我一次,我就幫你瞞着,不告訴外祖母。”
原本就是一張不大的小幾,楚虞說話間往前一傾,容庭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兒。
不是紅袖苑女子身上濃郁的香料,像是書香,還帶着點甜。
容庭舌尖頂到上颚,喉結微微一動。
他笑道:“林楚虞,我會怕?”
楚虞嘴角放平,有些懊惱的撤回身子。
她就知道,容庭哪裏會怕老太太,說不準他還更想讓容家知曉,好氣氣他們呢。
屋內一陣靜默,忽然容庭屈指在小幾上敲了兩下,楚虞便擡頭看過來。
男人嘴角一彎:“浪蕩子?”
楚虞以為他要算賬,不想在這個節骨眼惹他生氣,便乖巧的搖了搖頭,違心的說:“我聽外頭的人說的,但是楚虞知道,庭哥哥不是這樣的人。”
男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笑的楚虞心下發慌。
“誰說不是?”
“……”
忽然,門外傳來幾聲輕響。
西翠捏着細嗓嬌聲道:“容公子,翠兒能進來麽?”
沒聽到裏頭的人回話,西翠便大着膽子推開門,見到蒙着面紗的楚虞也絲毫不驚訝,方才袁媽媽就說了,容庭這回來,還自己帶了姑娘。
“公子今兒,聽翠兒唱哪一曲呢?”西翠噙着笑,抱着琵琶跪坐在一旁。
西翠身上的香味兒十足濃郁,但卻和其他姑娘的不同。
楚虞蹙了蹙眉,沒等她來得及反應時,胸口猛地一疼。
容庭看過來時,驀地一滞。
只聽小姑娘聲音都變了調,帶着些許哭腔:“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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