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楚虞愣了一下, 實在無語極了, 但看許如月一點水性也不會,在池子裏撲騰半天, 她也不能就此離開,便只好蹲下拉她一把。

誰知許如月害怕的越撲騰越遠,楚虞愣是連個袖口都摸不到。

她抿了抿嘴,許如月這蠢貨,膽子小成這樣還敢信誓旦旦說自己要跳下去。

不過氣歸氣, 人還是要救上來的。

楚虞彎腰将腳上的繡鞋脫了, 正要下水時,手腕被人從後面拉住。

那人就把她往後面拽了一下, 楚虞生生退了好幾步, 接着一道磚紅色的身影從她身邊走過,楚虞都沒來得及看清人,他就幹脆利落的下了水。

雖是沒看到連,但她知道是容庭。方才高臺上那麽多公子哥,就他一身磚紅色的衣袍,還束着鑲着金邊的黑色腰帶。

不可謂不顯眼。

只是這人一聲不吭就跳下了水,着實把楚虞下一跳。

容庭下水後拽住許如月的胳膊,許如月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整個人都扒在容庭身上。

“救我,救救我……”她哭喊着不肯撒手。

容庭蹙着眉頭,頗為嫌棄的将她拖上岸,一點兒不憐香惜玉的将人丢到了硬邦邦的石板上。

雖說是春季, 但這池水涼的透心,許如月坐在地上直打顫,還低聲嗚咽着,看起來倒是讓人心疼。

淮景陽來的時候便是這麽一番景象,他忙叫身邊的小厮拿來披風,匆忙将許如月狼狽的身子遮上。

他一擡眸就看到楚虞放在一邊的繡鞋,淮景陽擰了擰眉,實在不知這是怎麽個情況,

許如月直拽着他的衣袖哭:“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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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景陽下意識看了楚虞一眼,将手臂從許如月懷中抽出來,轉而看向渾身濕透的容庭。

容庭面色不好,不是一般不好,是十分難看。他沒理會淮景陽的眼光,側身冷冷道:“我剛才要不來,你是想自己跳下去?”

楚虞抿了抿唇,看他額前兩縷頭發濕噠噠的,擡手就将帕子遞給他。

容庭沒接,反而蹲下身子将她的繡鞋放置她腳邊,沒好氣道:“穿鞋。”

這麽一聽,淮景陽方知楚虞這是要下水救人,面色陡然一松。

許如月還在哭,哭的淮景陽心煩意亂的。

那頭秦氏聽人說後院出了事兒便急急趕過來,誰知卻看到容庭渾身都濕透了。

秦氏不敢怠慢容庭,忙叫人備了兩身衣裳,帶他到廂房換上。

容庭一雙眼睛都盯在楚虞身上,秦氏這才發現林家大姑娘的長裙也濕了一半,來不及想這是怎麽一回事,又叫人多拿了兩身,讓楚虞和許如月換上。

秦氏讓人拿來的這身衣裳有些大了,楚虞穿的別扭,不過也只能将就着。她一出門就撞上容庭從對面廂房出來,不知怎的,楚虞有些心虛,下意識就将腳縮了回來,當着容庭的面把門給關上了。

楚虞抵在門上猶豫了半響,懊惱的皺了下眉頭,她為什麽要怕容庭?

許如月是為了害她自個兒不小心掉進水裏的。

楚虞這麽想着,忽然身後的門直接被人從外邊推開,楚虞一時沒防備,順着木門被推開,往前踉跄了兩步。

容庭已經換了身衣裳,不似他一貫惹眼的紅色,而是一件貴紫色繡袍。

容庭扯着嘴角一笑,原想好聲好氣說的話,到了嘴邊一拐彎:“就為了淮景陽?”

他話裏帶着十足的嘲諷,聽的楚虞下意識就抿緊了嘴角。

确實是為了淮景陽,楚虞沒回他的話。

容庭氣急了,他容家養大的姑娘,憑什麽就這麽許給淮景陽了?

淮家配得上麽?

“林楚虞你瞎了?淮景陽哪兒好,還有個心思不正的表妹,你瞧他方才緊張的那樣,要是那姑娘真出什麽事兒,你說淮家護你還是護她?”

楚虞撇過臉去,顯然容庭說的話她早就在心中想過一遍了。

不過,外祖母自幼就要她熟記三從四德,女子出嫁從夫,既然嫁到了夫家,為夫君納妾也是分內之事。

在她看來,不管是嫁到誰家,都免不了要為夫家納妾,既然免不了,與其嫁給那些貪戀美色心術不正的人,還不如淮景陽來的好。

楚虞小聲駁他:“庭哥哥近日清閑,都操心我的親事了,八字沒一撇,暫且還不要你操心。”

容庭一滞,想說那日本打算說卻又沒說的話,可卻遲遲說不出口。

本來那日他從林家離開後便不再想這事兒,他容庭,還不至于強求一個心裏裝着其他男人的姑娘。

他要什麽樣的姑娘沒有?何必要拿熱臉貼她的冷屁股。

可今兒個再一見,容二公子心裏又不得勁了。

哪哪都不得勁。

尤其是聽薛燴那厮說林楚虞好時,他總覺得不對勁,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容庭一下也沒想出來。

容庭憋着一口氣:“我為什麽不能操心?”

楚虞睨了他一眼,容庭猶豫着道:“你也不是非要嫁給淮景陽,老太太逼你嫁了?你急什麽,多看幾家不好?”

就在楚虞狐疑的目光下,容庭厚着臉皮道:“比如路家,家底厚,沒人拘着你,你也不用總端着,成日擺着個溫柔端莊的模樣,我都替你累得慌。”

楚虞:“……”

她臉上半分浮動都沒有,清清冷冷的:“你跟淮家有過節,何必拿我當棋子,想讓淮家不痛快的法子多了。”

容庭面上表情一變再變,最後索性沉了下來:“你覺得我上回跟你說的,都是假的?”

容庭這麽一問,楚虞忽然有些底氣不足,也有些慌張。

她定了定神:“真的假的又有什麽關系,再不過去,淮夫人該擔心了。”

楚虞說着就要回到馬球場上去,只還沒走到門口,又聽男人在身後說話,語氣似乎軟了下來。

“林楚虞,你再想想。”

楚虞哪裏還敢想,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腳,腳步匆匆的往高臺上趕。

秦氏親昵的招手讓她過去坐着,楚虞往邊上一看,許如月還沒來。

方才鬧了那麽一出,許如月心裏委屈又生氣,可換了身衣裳出來,看到淮景陽在門外等她,她這些小脾氣便一掃而空。

許如月笑着小跑過去,晃了下淮景陽的手臂:“表哥,那池水可冷了,我方才真的吓壞了,都是林楚虞,要不然我也不會、”

“如月!”淮景陽沉下臉,不動聲色的将她推開了些。

許如月與他青梅竹馬,自小就認識,淮景陽很清楚這丫頭是個什麽性子,也知她對自己的心意。

可淮景陽也當真拿她當妹妹看,明裏暗裏拒過她幾次,可誰知她不但不退,反而得寸進尺。

“今日你怎麽落的水你自己清楚。”

許如月臉色一白,張了張嘴想辯解,可淮景陽素日裏都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難得這樣板着臉教訓人,她還真有點怵。

“從前我不直說,是想給你留面子,你若是再耍這些心眼,不僅丢了你姑娘家的顏面,也丢了我淮家的人。”

許如月怔住了,紅着眼眶想拉住淮景陽的衣袖,他卻飛快的躲開了,毫不猶豫扭頭就走。

許如月在身後喊了句:“你對林楚虞好,可人家還有容公子疼着呢,未必就将你放在眼裏,表哥別一顆真心錯付了人!”

淮景陽腳步一頓,又匆匆離開。

不知是不是被淮景陽戳穿了,許如月再回到高臺上時整個人蔫蔫兒的,耷拉個腦袋,林茹湊身過去:“我同你說的,容庭和林楚虞的事兒,你跟淮三公子說了?”

許如月猛地擡頭瞪了林茹一眼,還不是她亂嚼舌根,要不然她今日也不會沉不住氣去找林楚虞。

林茹懵了一瞬,不敢再自讨沒趣。

可這話可是林悅兒告訴她的,應當不會錯啊。

她擡頭睨了眼坐在秦氏身邊的林楚虞,心下有些嫉妒,憑什麽,她和淮家攀上關系,連秦氏都高看她一眼。

可林楚虞卻得寸進尺,一邊吊着淮景陽,一邊卻又勾着容庭!

忽然,路臨掀了珠簾走過去,将一只梨花木做的盒子擱在楚虞面前。

這旁人看不清,秦氏卻是看清了。

她不由笑道:“這簪子可漂亮啊,比我精挑細選的彩頭還要精。”

路臨尴尬的朝楚虞一笑:“楚姑娘,我們公子說輸了彩頭不要緊,姑娘想要的,他能給更好的。”

楚虞一怔,下意識朝珠簾另一側看去。隔着那道簾子,容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直看的楚虞心下發慌。

秦氏不知這其中有什麽彎彎繞繞,只知道這林家大姑娘養在了容庭親祖母膝下,就是這層關系在,否則她也不會如此親近林楚虞。

秦氏感嘆道:“容公子與楚虞丫頭,可真是兄妹情深,有這麽一個兄長疼着,是福氣!”

楚虞抿着嘴,扯了一絲笑,好似真像秦氏說的那般,當真是兄妹情深了。

淮景陽若有所思的看向那支簪子,突然想起許如月那幾句話。

怪不得,怪不得容庭總對他抱着一種敵意,現在倒是解釋的通了。

珠簾那側,薛燴歪倒的坐在一旁,啧啧兩聲:“真喜歡啊?比紅袖苑的姑娘還要喜歡?”

容庭冷不丁斜了他一眼,沒吭聲,可這神情也分明應了薛燴的話。

薛燴看熱鬧不嫌事大,好不容易能逮到嘲諷容庭對機會,他自是不會落下的。

“那不是你家裏的妹妹麽。”

薛燴笑着說:“你現在看上人了,早幹嘛去?”

容庭看向另一處的淮景陽,不屑的彎了彎嘴角,頗為不羁道:“我容庭看上的人,晚些怎麽了?”

“晚些也是我的。”

薛燴咽下一口果酒,不知怎的,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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