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容庭說完話後, 廳內一時靜的能聽到呼吸聲。

楚虞瞪圓了眼睛, 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這眼神讓容庭有些不快。

楚虞只覺得這人瘋了, 她剛要開口,門外忽然響起鄒幼的聲兒:“二姑娘?”

楚虞一怔,循聲望去,林悅兒正扒着門,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

她的目光在楚虞身上停留一陣, 随即飛快的看了容庭一眼, 面色複雜,一聲不吭就跑了。

自打胡氏死後, 林悅兒便許久不出房門, 沒想剛一踏出院子,就能撞上這麽一出。

她有些出神,路家那位,對林楚虞有意思。

被林悅兒這麽一擾,楚虞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她扭頭略帶怒意道:“庭哥哥,有些話不能随意說出口,你倒是沒事兒,但我一個姑娘家,要是讓旁人會出了不該有的意思,我還如何嫁人。”

容庭很快蹙了下眉頭,原本吊兒郎當坐着的身子直了起來, 微微上挑的雙眸眯了眯,站起身來道:“嫁誰,淮景陽啊?”

楚虞猶豫了下,低低應了聲,

男人站起來寬大的影子罩在她身上,楚虞莫名其妙的覺得壓抑,不由退了小半步。

就聽他又道:“你嫁給我,不比嫁給淮景陽好?”

楚虞下意識擰眉,論相貌家底,自然是容庭更勝一籌,但要是擇婿…

楚虞睨了容庭一眼,嫁給容庭,難不成是要同那些娼妓共侍一夫?

想到這兒,楚虞不由打了個冷顫。她雖沒答容庭對話,可那臉上的意思卻明明白白,容庭不由一滞,整張臉迅速的暗了下去。

“真喜歡淮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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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猶豫片刻,想起淮景陽那張臉,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點了下頭:“挺喜歡的。”

容庭緊緊抿着的唇角驀地扯出一抹笑來,原本來這兒之前打算好的話,到了嘴邊繞了個彎,他忽的一笑:“行。”

說罷,便徑直擦過楚虞,大步流星的繞過長廊,連個背影都不留。

鄒幼捧着茶來的時候容庭已經走了,她端着這原本要給二公子的茶走到楚虞身側,就瞧見她們家姑娘神情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楚虞驀地回過神來,像是在掩蓋失神似的,匆匆從鄒幼手中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溫茶下肚,這才徹底回過神。

她想明白了,路家一定跟淮家有過節,容庭明知道外祖母有與淮家說親的意思,還偏偏要到她面前說什麽嫁給他。

分明就是想讓淮家不痛快。

容庭這個人,最記仇了。

楚虞想着有些憤懑不平,他憑什麽拿她當棋子下?

不過這樣想開了之後,楚虞心下陡然一松,原本那點緊張也消散無餘。

她将杯裏的茶一飲而盡,潤了潤嗓子道:“薛家下的帖子,可有指名道姓邀誰去?”

常口的薛家,祖上曾出過太傅,至今仍倍受尊敬,如今家中雖無人做官,改而從商,雖是掉了些價,但薛家的生意做的那叫個大,是江南一帶唯一能和路家相提并論的人家。

那個薛秦氏最會同後宅打交道,這附近的各家夫人,無一是她不相熟的,後日她要辦場塞馬球,便邀了好幾家的夫人姑娘前去。

鄒幼忙接過她手中的空杯:“并未,但這前來下帖之人的意思,明擺着是讓姑娘去。”

楚虞低聲應了下:“讓林悅兒也去。”

否則,倒像是她這個長姐趁着家中無人做主欺負人了。

薛家有一座十分寬敞的馬場,就連備上場的馬都是名貴的品種,這排場,可算是大了。

前來赴約的小姐三三兩兩下了馬車,都往高臺上走去。

是薛秦氏在那兒,理應去打個招呼的。

薛秦氏這次也不過是聽聞淮家看上了林家大姑娘,她實在好奇得緊,就下了帖子,想瞧一瞧這個林家大姑娘。

之前就聽說是個見不得人物,小小年紀竟能将家中的姨娘處置了,一手握着後宅的對牌,一手又保持着林家的生意。

可她今兒個這麽一瞧,确實有些驚豔到了。

原本以為是個長相英氣的姑娘,不料确是個實打實的美人胚子,那水做的眸子,一股子江南的韻味。

秦氏很快就讓楚虞坐下,還安排在了自個兒邊上,她瞧這個林楚虞是越瞧越喜歡。

怪不得陰氏中意呢。

高臺另一側坐着兩個男人,二人身側皆有一女子端茶倒酒。

其中着青灰色衣袍的那人是薛家的六公子薛燴,他與容庭算得上是志趣相投,二人都是秦樓楚館的常客。

薛燴一腳屈起踩在椅子上,胳膊搭在膝蓋上将剛剝好的杏仁全倒進嘴裏,隔着一道珠簾看自個兒母親與一個面生的小姑娘其樂融融的模樣。

薛燴蹙着眉頭,她看不清那姑娘的模樣,便嫌棄道:“你瞧,我娘哪是賽什麽馬球,分明是想讓我成親,每回都這樣,她也不嫌膩味。”

容庭順着他的目光一瞧,眸子暗了暗,冷着聲音道:“你倒是想的挺美的。”

容庭這陰陽怪氣的,薛燴沒往心裏去,這陣子容庭這家夥像是吃了炮仗似的,逮誰怼誰。

聽路臨那家夥嘴碎說是被哪家姑娘給拒了,薛燴着實有興趣,容庭這厮眼高于頂,還有他看得上的姑娘?

薛燴正這麽想着,就見容庭眼睛一眨不眨的往馬場看去,喲,這不是方才坐在他母親身邊的小姑娘麽。

薛燴勾着唇笑:“這姑娘要賽馬球啊,彩頭可是九珠鳳尾簪,我娘可是下了血本呢,小姑娘這是是瞧上了彩頭呢。”

容庭聽了一耳朵,就見賽場上,三人僵持的站在那兒。

許如月拉了下淮景陽的袖子,撅着嘴道:“表哥是我叫來打球的,可不能變卦!”

淮景陽為難的看了眼楚虞,他并不知許如月要對打的是楚虞,否則他就不來了。

楚虞看出他的為難,只朝他粲然一笑:“不礙事,淮哥哥可別讓着我。”

從前顧顏馬球打的好,楚虞幼時便同她學過。

不過現下二對一,實屬不公。

看出了場上的僵持,容庭往薛燴腿上結實的踹了一腳:“你去,幫她。”

薛燴正喝的高興:“你怎麽不去?”

容庭勾了勾唇角:“我要是會,還用得着你。”

薛燴嗤了一聲,這公子哥徒長一張俊臉,可卻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連個馬球都不會打。

薛燴一邊不情願的起身一邊随口嘟囔道:“我說,你那個求而不得姑娘不會就是她吧。”

容庭手上動作一頓,沒回他話。

薛燴很快就換上了衣物上場,這薛家六公子一下場,便将衆人的目光都聚攏了些。

待走近了薛燴方看清楚虞的模樣,他腳步一頓,原本吊兒郎當的神色忽的肅然起來。

他那個慣會給他找小家碧玉的娘,終于找了個對他胃口的姑娘。

這模樣生的,反正是如了薛燴的意了。

楚虞只當薛燴來救場的,對他倩然一笑。

薛燴揚着下巴道:“這彩頭我肯定能贏回來,到時候送你。”

楚虞忙點了兩下頭,她倒不是看上了這彩頭,而是太久沒沾馬背,實在有些手癢了。

誰知這場馬球薛燴不知怎的,回回接不住球便算了,還險些從馬背上翻下去,引的高臺上衆人都覺得好笑。

這薛六公子,酒吃多了吧。

薛燴懊惱的從馬背上下來,見楚虞臉上沒半點不快,他方松了口氣,灰溜溜的跑回高臺上。

薛燴喘着小氣兒道:“你真該下去瞧瞧,那姑娘長的真是俊,尤其笑起來,你知道那戲本子裏說的狐貍精麽,也不過如此。”

容庭笑着睨了他一眼:“所以你就險些從馬背上翻下去了?”

薛燴一滞,覺得丢人沒再吭聲。

場上,許如月拿着那鑲着九顆彩色琉璃珠的簪子,擡起手在陽光下瞧了瞧:“這簪子真好看,楚虞妹妹也想要吧?”

淮景陽抿着唇看了楚虞一眼:“要是你喜歡,我做支一樣的給你。”

許如月笑容一頓,只見楚虞輕輕揚着嘴角,雲淡風輕道:“也沒很喜歡,我那兒倒是還有許多別樣的步搖和釵環,若是許姐姐喜歡,回頭我找人給你送去。”

許如月咬了咬牙:“不用。”

楚虞回了後院特地設來給人換衣物的廂房,換回了方才穿的水青色廣袖裙,一出門就撞見在外頭等着她的許如月。

楚虞知道許如月看自己不痛快,也沒想着要招她,便當做看不見似的要從許如月身邊走過。

許如月急忙叫住她:“林楚虞,你都有容庭了,做什麽還要一直糾纏着表哥不放?”

楚虞腳下猛地一頓,回過身去,本要問許如月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不用問也知道,定是從林悅兒那兒傳出來的。

“許姐姐慎言。”楚虞輕飄飄丢下一句話,便擡腳出了後院。

許如月不甘心,在原地拽了拽兩側的裙擺,提步跟了上去。

她小跑攔在楚虞面前,拽住她的手腕,紅着眼睛哀求道:“你沒來之前,表哥本是我的,我求你了,你別跟我争。”

楚虞緊着眉頭要撥開她的手,許如月便拽着愈發緊,就着旁邊這一處池子道:“你要是執意糾纏他,那我就從這兒跳下去,表哥要是知道是因為你,他肯定是更心疼我的。”

許如月執拗的想讓楚虞離淮景陽遠些,以為這樣淮景陽娶的人就會是她了。

這池子也不知道有多深,許如月顯然是不敢跳的,連腳都忍不住往前縮了縮。

楚虞莞爾,知道她不敢跳,便要将手腕從她手中掙開。

許如月不知發的什麽瘋,往後一退,順勢就将楚虞往池子裏推。

楚虞反應過來後只稍稍側了側身子,許如月一下往前撲了個空,沒停住腳。

嘩的一聲,荷池濺起的水花一下打濕了楚虞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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