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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一, 正是容庭生辰, 路家設宴的日子。

這是容庭頭一回設宴慶生,來的人也不在少數, 也多是與容家有生意往來的。

楚虞與幾家姑娘約着一道過去,幾人在路上就攀比着自家備下的禮單。

着黃衣的姑娘叫郭葵,家中也是當小官兒的,她手裏拿着的這張路家下的帖子,還是母親特意給她留的。

說是姑娘家大了, 該出去見見世面, 趁着這機會,說不準能看順眼某家的郎君呢。

郭葵親昵的挽着楚虞的手臂:“我聽說你家哥哥最是風流, 樁樁件件風流事兒, 比話本子還精彩呢。”

楚虞笑了聲:“你同我說說?”

郭葵平日在後院,別的事不做,就光纏着丫鬟們講院兒外的趣事兒。

這容薛燴與容庭二人,那是個頂個的風流潇灑,長的又如谪仙下凡似的,自然成了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一路上,郭葵就興沖沖将從丫鬟那兒聽來的都一一說給楚虞聽,她頗羨慕道:“我要是男子就好了,那便不要整天呆在後院裏聽媽媽們唠叨,我也去秦樓楚館,摟着姑娘聽曲兒看戲!”

幾個姐妹聞言皆是掩嘴歡笑,罵郭葵沒臉沒皮。

楚虞亦是覺得好笑, 心下将容庭那樁樁件件記在了心裏,要是他再難為自己,就拿這些風流事堵他的嘴。

路家的宅子修的可謂闊氣,許是整個江南都未必有人家能比得上,哪怕是高門大戶,也沒有要花大手筆去修葺一個宅子的,

郭葵不禁咂舌,這假山假水做的跟真的似的,那兒還有座搭着兩邊湖水的木橋,真是漂亮。

楚虞一下也看晃了眼,前兩次她來,也都只是在前院走過,還從未來過後宅。

容庭果然是不肯虧待自己的人,連院子都廢了這麽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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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木橋上出現一道鵝黃色的人影,郭葵瞧了半天:“那不是林茹麽。”

楚虞循聲望去,果真是林茹。她今兒個打扮的十分淡雅,但那身鵝黃色卻襯的她氣色極好,比往日裏穿什麽紅的豔的要好看許多。

郭葵低聲說:“你這位堂姐姐好像與路家這位掌事的有關系,聽說不多就就要成親了呢。”

楚虞揚了揚眉,實在覺得好笑,不知這話将來林茹該怎麽圓。

宴席已開,郭葵拉着楚虞往席上走,早早聽聞路家的菜品糕點比江南最有名的樊西樓還要出衆,今兒個可算能嘗一嘗了。

只半道上,一青衣丫鬟攔住了楚虞:“這位姑娘,不知是否丢了枚荷包?”

楚虞下意識往腰間一看,原挂在那兒的錦鯉荷包還真不見了,這種親自做的貼身物品,丢在外頭要是讓有心人撿去了,可是大麻煩。

她蹙了下眉頭:“是丢了,煩請這位姐姐瞧見了能交于我。”

那丫鬟點了下頭,猶豫的看了眼郭葵,郭葵愣了一下,識趣兒的退開了。

丫鬟有些不大好意思開口,慢吞吞道:“姑娘,我們公子說,讓姑娘親自向他讨要,姑娘要是不去,他就、就将荷包日日挂在腰間去見人了。”

楚虞怔了一下,緊緊抿着唇角,半響冷下聲兒道:“帶路吧。”

路家的梅園偏僻,楚虞一路走來人愈來愈少。原本在冬季該盛開的梅花只剩殘枝,使整個梅園看起來凄涼的很。

可偏偏到了最裏頭,又是一處泉水叮咚響,一下将方才那股子愁苦掃的蕩然無存。

丫鬟匆匆退下:“姑娘自便。”

楚虞腳步一頓,徑直穿過甬道,一眼就瞧見了倚在石桌邊,手裏拿着跟斷枝,有一搭沒一搭晃着的容庭,面上似有隐隐不耐,是他一貫的臉色。

他掀了掀眸子,随即正了身子,眉眼彎了彎:“過來。”

她吩咐鄒幼在外頭等着,這才擡腳過去。

楚虞掃了一眼石桌上擺放的糕點果子,那糕點做的很是精致,瞧着就是廢了心思的。

待走近後她聞到一股梅花香味兒,這節氣還能做出梅花糕,着實不易。

楚虞原抿的緊緊的唇角旋即一松,輕快的笑了聲,如往日無異道:“庭哥哥今日生辰,怎麽不出去會會賓客。”

容庭看她一副故作輕松的模樣,也只是笑了一下,随後将桌上那幾疊糕點推到她面前。

“你嘗嘗,不比淮家的差。”

楚虞放在腿上的手不禁緊了緊,目光落在梅花糕上,垂着的頭忽然擡起來,粲然一笑:“外祖母最愛梅花糕了,可這個時節,這玩意兒稀罕,要不庭哥哥多備些,等過兩日我回京了,好讓外祖母高興高興。”

容庭原本溫和的臉上忽的一頓,面色一下清冷下來,半響道:“老太太催你回京了?”

楚虞也不笑了,直直對上容庭那雙不算溫和的眸子,眉間添了些肅然,輕輕嗯了聲:“在江南久留,怕誤了親事。”

容庭默了會兒,稍後又問:“訂下了?”

楚虞原想回還沒,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點了下頭。

容庭看了她半天,那雙眸子像釘子似的紮在楚虞身上,她低下頭,拿了塊糕點輕咬了一口,一股梅花香在嘴裏漫開。

容庭繃着的身子陡然一松,斜靠在桌沿:“當初京裏都說你是我容庭的小媳婦兒,你要是嫁人別人,我不是成了笑話了?”

楚虞聽他這話眉頭不由一蹙,這話說的真牽強,當初衆人的玩笑話,再加之容庭風流的名聲,這事兒也不過一笑而過,怎麽這會兒倒讓他成了笑話了?

況且…

楚虞悶聲說:“你當初不是這樣說的。”

容庭揚了下眉:“我說什麽了?”

楚虞擡眸瞧了他一眼,淡淡然将手中的糕點放下,捏着帕子點了兩下唇角:“你說,這丫頭我不要,誰要誰領走。”

容庭額間突的一跳,又聽楚虞慢悠悠道:“你還囑咐我,千萬別打庭哥哥的主意。”

容庭微微彎起的嘴角僵了僵,這丫頭還挺記仇,兩年前的事兒記得清清楚楚。

“是麽,我說的?”

就見男人不着調的揚起嘴角,十分不要臉道:“哦,我反悔了。”

楚虞:“……”

或許因為容庭這無賴的模樣,楚虞心中生出一股郁氣。

她确實是氣,當初因為容庭,她沒少受折騰,好不容易長到十五歲大,到了該議親的年齡,眼看着下半輩子該安穩順遂了,這人又跳了出來。

思此,楚虞也沒心思用什麽糕點果子,直站起身向他讨要:“庭哥哥将荷包還給我吧。”

容庭斂了神色,那雙平素裏吊兒郎當的眸子難得認真,他就這麽仰頭瞧着姑娘:“你要是不高興,打我出出氣?”

容庭起身緩緩走近,楚虞心下一慌,下意識退了半步。

捏着帕子的那只手被捉住了手腕擡起來:“來,想打哪兒?你就是不動手,我也不會讓你走的,這個便宜,哥哥讓你占了,如何?”

楚虞心下一跳,慌亂的抽出手,還沒等她緩過來,忽然就聽到鄒幼的說話聲,似是有人來了。

容庭亦是眉頭一蹙,誰這麽不長眼。

不多久,聞媽媽便領着林茹過來,聞媽媽正笑眯眯的同林茹說話,她聽後廚的幾個丫頭說,公子叫人備了點心送到梅園。

她一尋思,定是想邀林茹姑娘單獨待着呢!

聞媽媽一扭頭,那上揚的嘴角猛然一僵,林茹亦是瞪着雙眼睛,臉上難堪又委屈。

她朝聞媽媽道:“想是媽媽誤會了,容公子他、他心裏已然沒有我了,我也就不自讨沒趣,耽誤媽媽功夫了。”

說罷,林茹匆匆離開。

聞媽媽愣在了原地,心下将林茹的話又嚼了一遍,心裏已然沒有?

她再看一眼那處相對而立的兩人,心下頓時了然。

她目光複雜的看向那個她向來不大喜歡的林楚虞,林茹這是被人截了胡?

聞媽媽目光沉下來,越看林楚虞越是看不慣,林茹可是她自家姐妹,這般對自家姐妹的姑娘,若是路家真娶進門了,那後院可還能安寧?

聞媽媽臉色不大好的走過來,還沒來得及言語兩句,容庭冷着聲兒道:“媽媽年齡大了,不記得我說過路家梅園,不許旁人進?”

聞媽媽懵了一下,笑着說:“嗨,那是林茹姑娘,也不是什麽旁人,老奴也是為了公子才将她帶進來的。”

楚虞稍稍往邊上走了兩步,企圖降低些存在感,這個聞媽媽是不大喜歡她,她能感覺到。

容庭瞥了一眼她的小動作,繼而道:“不是旁人?我倒是不知道,路家何時多這麽個人。”

聞媽媽怔了怔,徹底不笑了。

她想說些什麽,但礙于楚虞在,吞吞吐吐又沒說出口。

憋了半響說:“那楚虞姑娘不是也在這兒?林茹姑娘怎就進不得了,公子可是偏心了。”

容庭眉頭一蹙,聞媽媽說完這話也自知自己逾矩了,便撇過頭也不再說話。

過了會兒,就見容庭盯着楚虞瞧,姑娘正垂頭看着鞋尖兒,對這頭的對話充耳不聞。

只聽他輕笑一聲,不知是對誰說的:“是偏心,偏的沒邊了。”

“她要是想要,整個路宅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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