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楚虞心下一震, 飛快地擡頭怒瞪了眼容庭:“你胡說什麽。”

她再一頓:“誰要你的路宅。”

說罷, 楚虞轉身便疾步離開,只是走到甬道上方想起來, 容庭還沒将荷包還她。

鄒幼看楚虞一臉郁悶的樣子,小聲問:“姑娘,您和二公子…”

楚虞眉頭一蹙:“沒有的事。”

鄒幼張了張口還想問什麽,可看她這個樣子,便沒再多問。

可看起來, 二公子近日對姑娘可不一般呢, 又是送點心又是送胭脂水粉,旁人都道兄妹情深, 可鄒幼一直伺候在姑娘身邊, 哪能不知道從前二公子對姑娘是個怎麽樣子。

而方才聽了容庭那番話的聞媽媽遲遲回不過神來,直到楚虞扭頭跑了,她方才訝然的瞧着容庭。

聞媽媽不由蹙眉道:“公子當真被楚虞姑娘迷了眼,看不上林茹姑娘了?”

聞媽媽問完還自說自話道:“老奴瞧着林茹姑娘好,乖巧懂事,是個賢內助。”

眼瞧着楚虞身影消失在甬道盡頭,容庭方轉過身:“我何曾看上過林茹,從前我由着媽媽折騰,如今可不行了。”

聞媽媽張了張口,又聽容庭緩緩道:“要是往後媽媽再往我這兒領女人,被那丫頭瞧見了,我可真有嘴說不清。”

聞媽媽活了大半輩子, 哪能不知道容庭這話裏什麽意思。

公子是她自小拉扯到七八歲的,一直尊她敬她,後宅瑣事全交由她,也從不過問。

可以說,聞媽媽既是路家的下人,也是路家的主人。

容庭方才這是在隐晦的敲打她,聞媽媽聽得出來,可也有些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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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從不會這麽跟她說話的。

聞媽媽失落的低下頭:“是老奴操心了,公子的事自由公子自個兒做主,這梅園地偏,怕楚虞姑娘走錯了道兒,老奴去瞧瞧看。”

容庭沒說話,只微微颔首,聞媽媽默着一張臉就走了。

聞媽媽腳步匆匆,在前面不遠處瞧見楚虞,她不由放慢了步子。

打一開始還沒見過這楚虞姑娘時她就不大喜歡她,姑娘家家抛頭露面,将家裏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那都是男人該做的事,姑娘家就該呆在後院裏安安靜靜才對。

再加之後來見了人,瞧她那一張勾人魂的臉,聞媽媽就更不喜了。

總覺得,那就不是個安分的人該有的模樣。

何況她一直中意林茹,若是林茹進了路家的門,定是能待人溫和,同她一起料理路家後宅,就更不喜林楚虞了。

聞媽媽邊想邊疾步走上去:“楚虞姑娘,楚虞姑娘。”

楚虞腳下一頓,看到是聞媽媽,她只疏離的淡淡一笑:“這位媽媽可有事?”

聞媽媽揚起臉:“嗨,這不是後院太大,地兒又偏,怕姑娘走錯了路,特來送送。”

楚虞道了聲多謝,便也沒多餘的話說了。

她這般不熱絡的态度,更讓聞媽媽心生不滿,林茹姑娘就不會如此,從來都是好聲好氣的說話。

聞媽媽喲了聲,指向不遠處的長亭:“想必姑娘沒來過這兒吧,公子在那湖裏養了好幾只錦鯉,漂亮的很呢。”

楚虞一點興致都沒有,淡淡嗯了聲,便又沒話了。

聞媽媽面色有些僵硬:“姑娘要不去坐坐,老婆子我也有些話想同姑娘說道說道。”

都這麽說了,楚虞不得不停下腳步,但一路她都在想自己落在容庭那兒的荷包,臉色便有些不耐:“媽媽請說。”

長亭下,聞媽媽吩咐人上了茶水,楚虞緩緩落座之後,見聞媽媽也一并坐了下來,她不由擡頭睨了聞媽媽一眼。

鄒幼亦是覺得哪裏說不上來,這個聞媽媽,看着像是路宅能說的上話的老人,想必在路家也頗有威望。

但再如何說都是下人,怎的就和她們姑娘一并坐下了?

聞媽媽瞧着面前的熱茶,樂呵呵道:“這碧螺春可是春日剛摘的新葉,且嫩着呢,味道好,楚虞姑娘嘗嘗?”

楚虞敷衍的抿了一口,又聽聞媽媽道:“嗨,說起來我一老婆子也是操心的很,這路宅偌大後院,都是我一個人操持着,就這碧螺春,都是我挑着選好了,公子向來不理會這些個瑣事。”

楚虞朝她彎了彎嘴角,不動聲色的聽着,這聞媽媽像是話裏有話。

聞媽媽亦是打量着她的神色,繼而說:“姑娘你是我們公子的妹妹,也同他相識許久,我們公子是個什麽人,想必你也清楚的很。”

楚虞放下茶盞,忽然就懂了這聞媽媽的意思,覺得這路家的下人實在有趣,操的這是哪門子的心。

想當初,她也是鄒媽媽拉扯大的,就不見鄒媽媽這般逾矩的,容庭可是太由着這些人了。

楚虞笑着說:“庭哥哥是個極好的人,待人溫和,對我也好,我自是清楚的。”

聞媽媽一愣,忙否道:“不是,我們公子怎麽會待人溫和呢,想必姑娘是被他那張俊臉給懵了。”

她笑着,佯裝不經意的說:“我們公子啊平日裏根本不操心後宅的事兒,就愛往那秦樓楚館鑽,什麽翠啊紅的,公子就喜歡那樣兒的。”

楚虞依舊笑着:“是麽,那想必這宅子裏有不少通房吧?”

聞媽媽一頓,遲疑道:“這、這通房雖然沒有,可那些莺莺燕燕可不少,将來若是納幾房妾也未有不可。”

楚虞神色淡下來,将杯裏的茶一飲而盡,潤了潤嗓子方說:“我原以為,媽媽一把年紀,又是當着路家半個主,應是明事理的。”

聞媽媽被她一唬,也沉下臉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在我面前嚼舌根也就罷了,我與庭哥哥畢竟是一家人,可媽媽這話要是讓旁人聽去了,那如何是好?做奴才的背後議論主子,一般人家,早發賣了,你仗着輩分情分都在,便這樣壞規矩,豈不是辜負了庭哥哥的敬重,不知道的,還以為路家的下人都如聞媽媽這般不守規矩。”

聞媽媽目瞪口呆,沒想到楚虞竟敢這樣同她講話,一下說不出話來,她慌慌忙忙的站起來:“我、我這唠唠家常,沒想姑娘這樣認真。”

楚虞也站起身來,她身板小又瘦,在聞媽媽面前卻毫不輸氣場,那雙明眸肅然,淡淡道:“話說到這兒,媽媽心裏該明白,這地兒雖偏,但我還是記得路的,不勞媽媽帶路了。”

鄒幼都還沒反應過來,方才姑娘那幾句話直将她說懵了,待回過神來趕忙追了上去。

頗生氣道:“姑娘,那媽媽方才是故意說二公子不好,好讓姑娘知難而退呢,真是太有心眼兒了!”

楚虞斜了她一眼,鄒幼忙禁了聲,一會兒又小聲嘀咕道:“奴婢知道姑娘對二公子沒意思。”

楚虞沒回話,迎面就撞上了郭葵。

郭葵找了她許久,一見她就将她拉了過來:“你荷包找着了麽?”

楚虞頓了一下,笑着說:“找是找着了,但被丫鬟弄髒了,她怕路家罵她,還特意求我饒了她呢。”

郭葵這下了然了,怪不得方才那丫頭吞吞吐吐的。

郭葵沒再提這事兒,倒是有另一樁事兒要說,不過她猶猶豫豫的,倒是讓楚虞不免覺得好笑。

“什麽話不能說?”

郭葵擡頭瞄了她一眼,随後揚着下巴指了指這些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兒的姑娘們:“大家都在說,淮家要去京城向你外祖母提親了?”

楚虞一愣,這事兒還只是淮夫人嘴上說過,到底幾時能去京城提親還未可知,怎麽就傳到外頭來了。

郭葵怕她受不住,還拽住她的手臂,吞吞吐吐道:“好像就因這事兒,許如月跳湖了。”

楚虞怔住,郭葵立即寬慰道:“這事跟你也沒關系,你別往心裏去,都是那淮景陽的風流債。”

郭葵換了口氣繼續說:“不過聽說人沒事,被淮景陽救上來了,這會兒在淮家躺着呢。”

楚虞恍惚了一下,有些失神:“那便好。”

郭葵還想說話,可看楚虞這般模樣,她定是也知道許如月這一跳意味着什麽了。

淮家不可能不管許如月的死活,不說她将來能不能嫁給淮景陽,淮夫人也是疼愛她的。

若是淮景陽執意要去容家提親,許如月又想不開自盡了如何了得?

那淮夫人一定會顧全許如月,說到底還是自個兒的外甥女。

這回,可真算兩難了。

不知她這麽一鬧,楚虞這親還訂不訂的下。

郭葵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衣角:“你沒事兒吧?”

楚虞搖搖頭,嘲諷的扯了扯嘴角,許如月若是真想死,淮景陽哪有機會救她,不過做戲罷了,這種戲碼,曾經胡氏也沒少演。

只是她也知道,這一鬧,這門親事想必不如意了。

而梅園那兒正自個兒不痛快喝着小酒的容庭聽了這事兒,不由放下酒杯:“死了?”

路臨頓了一下:“……沒死,聽說淮三公子将人救上來了。”

容庭挑了挑眉:“你去跟各地的碼頭說一聲,誰敢接林家的人,往後就別做路家的生意了。”

“啊?”路臨一下沒反應過來,怎麽就從淮家跳到了碼頭。

容庭啧了聲,笑着靠在雕欄上:“去镖局也跑一趟。”

路臨大抵知曉了容庭的意思,他溫吞吞的應下,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公子,咱們這樣做,是不是忒不厚道了。”

用這種手段将楚虞姑娘困在江南,若是讓她知曉了,指不定更氣了。

容庭一腿屈起踩在長椅上,兀自倒了杯酒,嗤笑一聲:“媳婦兒都沒了,要厚道做什麽?”

路臨:“……”

說的很是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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