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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次去靈恩寺之後, 楚虞便連着兩三日沒去路家給老太太問安。不知怎的, 明明她沒生出旁的心思,但那日被老太太一問, 她倒是不敢再去路家了。

但許久不去,又怕老太太生疑,便稱病在床,在林宅安穩了兩日。

直到搖竹從路宅趕來,瞧見楚虞一臉無恙的在屋裏做女紅, 她一擡頭看到搖竹時, 亦是一怔。

楚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放下手中的針線道:“可是外祖母有事兒?”

搖竹狐疑道:“姑娘不是病了麽?”

那日鄒幼來, 說是風寒, 還下不了床。

楚虞背過身兀自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道:“大好了。”

搖竹點了點頭,總覺得姑娘何處怪怪的,但一想路宅那頭,她便也沒心思多問。

搖竹眉頭蹙了蹙:“淮三公子和許姑娘在路宅,好似是為了許家的莊子來的。”

楚虞手中動作一頓,不動聲色的抿了抿唇。

許如月以為能如願嫁給淮家,就有淮家能替她許家做主了,當真可笑。

路家那是什麽地方,容庭是什麽人,怎麽可能給淮家面子。

楚虞放下茶盞,淡淡道:“搖竹姐姐跟我說這事做什麽, 路家生意上的事兒,我也插不上嘴。”

搖竹猶豫的張了張嘴,可許如月說,二公子是為了姑娘方才出手強買了許家的莊子。

老太太因為這話,還默了許久。

最讓人擔憂的,是二公子沒否認,反而笑着問了句:“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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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竹看着老太太的臉色,再聽二公子那話裏的意思,實在是…

很難不想多。

搖竹眸光微閃,磨蹭半響才道:“姑娘,老太太好似有些不大高興,您要不過去瞧瞧?”

楚虞摳了一下杯沿,低低應了聲,便讓鄒幼備馬去路宅。

搖竹這一趟來,定也不是自作主張,想必是老太太的意思,既是老太太的意思,她又怎好駁了。

匆匆到了路宅後,搖竹頓了一下問:“姑娘,老太太在後院,二公子在前院,姑娘是先去哪頭?”

楚虞蹙着眉頭,毫不猶豫就道:“自然是去瞧外祖母的。”

搖竹咽下聲兒,眉間略有疑惑,總覺得也不是老太太想的那麽一回事。

姑娘她看起來,并未對二公子有多上心。

楚虞放進了屋裏,老太太平日最不喜昏暗的地兒,因而白日裏窗子都是大開的,就連夜裏也要點着燈。

可今兒個那窗門都緊閉,只留桌邊一盞燭火,老太太就端着身子坐于前,實在駭人。

楚虞腳步微微一頓,還是徑直走上前。

她不卑不亢,也不帶慌張的道了聲:“外祖母。”

老太太擡眸瞧了她一眼,發話讓她坐下。

坐了許久,老太太不說話,楚虞便垂眸瞧着桌中的一套茶具瞧,這花色是老太太喜歡的,不知是齊媽媽挑的,還路家下人挑的。

楚虞正七想八想的,老太太忽然清了清嗓子,直直的看向她:“前院兒可去了?”

楚虞搖頭:“未去。”

她頓了頓又道:“聽說庭哥哥在談生意上的事兒,不好打攪。”

老太太哼笑了聲:“好一個不好打攪,你那哥哥何時對你生了旁的心思,我倒是不知道!”

楚虞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頭,這麽兩年過去,她最怕的還是老太太。

平日裏她有慈祥的時候,但偶爾這麽板着臉的模樣,着實挺吓人的。

楚虞咬緊牙關,若現在她再說不知,未免拿老太太當傻子糊弄了。

楚虞沉思片刻,只說:“庭哥哥一貫沒個正形,想必也是圖一時新鮮,外祖母不必放在心上。”

老太太伸手捏起冒着熱氣的茶盞,抿了一口熱茶,狀似不經意問:“那你如何想的。”

楚虞偏頭睨了眼老太太,颔首低語:“未曾想過。”

老太太這才緩了臉色,扭頭瞧着面前乖順的姑娘,不由嘆了聲氣道:“你是我跟前養着的姑娘,我自是希望你能同你陳姐姐一般,嫁個知你疼你的好人家,容庭雖是我親孫兒,但到底非你良人,當初我不願陳丫頭許給容庭,如今,亦是不願将你許給他,你可明白其中緣由?”

楚虞微微點了下頭,這其中緣由,老太太從前就說過。

容庭是容家人,也是容家降不住的人,若是她和陳梓心有一人真嫁給容庭了,将來若是受了委屈,老太太也插不了手。

楚虞擡手覆在老太太胳膊上:“外祖母,我明白的。”

老太太徹底緩和了下來,語氣也柔了許多:“行了,你自去前廳,許家那丫頭着實不懂事,你若不去,她當真以為你怕了她。”

楚虞仰頭看了眼老太太,抿着唇應:“是。”

搖竹陪着楚虞往前院去,一路上姑娘的唇都抿的緊緊的,搖竹時不時打量她一眼,心下有些驚訝,明明這些日子她也陪在姑娘身邊,怎就沒發覺姑娘和二公子這事兒呢。

前院裏,楚虞還沒落腳進去,就聽到許如月一陣低低的哭聲。

待她走近後方聽到許如月哭着道:“容公子若是替楚虞鳴不平,盡管沖着我來就是,許家其他人從來沒得罪您啊!”

這話說的可真是好生委屈,明明是許如月橫插一腳,這會兒倒成了楚虞的不是。

楚虞腳步快了些,直走進前廳,瞧見的就是許如月激憤的站着,淮景陽垂着頭坐在一旁,好似不太愛搭理這事兒。

楚虞微微偏頭,就看到主座上的男人,臉上沒幾分笑意,幾日過去,精神倒是大好了。

這漫不經心倚在一邊的姿勢,像也根本沒将這二人放在眼裏。

容庭眸色微動:“你怎麽過來了?”

楚虞低低應了聲,随即走近挑了處地兒落座:“外祖母讓我過來瞧瞧。”

淮景陽方才一直低垂着的腦袋這才擡了起來,面色複雜的看了楚虞一眼,落在右腿上的手不禁握成了拳頭。

他這些日子也沒歇息好,眼下一片淡青色。

許如月垂眸低聲催他:“表哥你說句話呀!”

許如月今日是吵着鬧着要淮景陽一塊來,本來淮景陽覺得,即便是路家為了楚虞強買了許家的莊子,也不算什麽,但他那個姨母陰穗,時不時就到淮家說道此事,想讓淮景陽想個法子。

許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那幾個莊子,簡直要了許老爺半條命,否則許如月也不會這麽鬧了。

淮景陽回過神,視線從楚虞身上轉到容庭那兒,有氣無力道:“這事兒是我淮家做的不對,是我、”

淮景陽頓了頓,瞥了楚虞一眼:“是我負了楚虞妹妹,容公子氣惱也是應該,但既是我淮家的錯,自由我淮家擔,路家不必同許家過不去,容公子說呢?”

容庭掀了掀眸子,卻聽一旁的姑娘率先開了口。

“淮公子說的這叫什麽話。”

淮景陽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楚虞,不知是哪句話說錯了。

楚虞擡眸對上淮景陽那雙有些慌亂的眼睛:“路家收了許家的莊子,本是生意上的事兒,與你我有何幹系?淮家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家,況且你我并未定親,我又何必因着這事和你過不去,淮公子與許姑娘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個兒了。”

淮景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沒料到楚虞會說出這些話。他尴尬的紅了臉,這話說的,真像是他自作多情了似的。

許如月亦是一怔,但她覺得,林楚虞定是吃不着葡萄才這麽說的。現在她沒能得到表哥,這才說淮家不好的。

許如月小聲嘀咕:“那路家平白無故何必難為我們許家。”

“路家家大業大,想為難人怎麽了,莫非許姑娘還以為同淮家聯了姻,旁人就動不得了麽?”

楚虞冷不丁勾了勾唇:“淮家有幾座莊子幾畝田地幾張地契?竟由的許姑娘生出這麽大的底氣來。”

那頭容庭彎了彎唇,這丫頭一張嘴真是厲害。

真教訓起人來,一點兒也不輸陣。

淮景陽已然是懵了,張了張嘴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他是沒見過楚虞這個樣子的,平日裏,楚虞說話輕聲細語溫婉大氣,何曾這般淩厲過。

她目光從許如月身上收回,又轉而看向淮景陽,臉上緊繃的神情略微一松。

“更何況,容庭是我兄長,淮公子由着許姑娘胡言亂語,傳出去,不是要毀我名聲麽?許姑娘存的什麽心思。”

容庭手中把玩着扳指的動作一頓,忽的擡頭看了她一眼。

許如月一噎,容庭對她那樣上心,怎麽可能只是兄長。

她欲要反駁,可又不敢在容庭面前放肆,生生将心裏的話憋了下去。

淮景陽被楚虞說的一愣一愣的,深知這回陪許如月來路家本就不占理,他面色愧疚又難堪,起身同楚虞賠了不是,擡腳便速速離開了。

許如月一愣,不甘不願的跟了上去:“表哥,我家那莊子…”

淮景陽腳步一停,冷冷道:“要不退了你我的親事,你再去同路家說理,許是更順當些。”

許如月抿着唇,不再說話。

淮景陽與許如月一走,楚虞身子一輕,摸着扶手緩緩落座。說了那麽一些話,口幹舌燥的,楚虞摸起一旁的茶盞,就着冷了的茶水潤了潤嗓子。

就見容庭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瞧,楚虞遲疑的放下茶盞,還沒開口,就見男人驀地唇角一彎:

“林楚虞,誰是你兄長?”

他頓了頓又問:“老太太責罵你了?”

容庭看着小姑娘低垂的腦袋,露出側邊一小片白皙的脖子,翠綠色的耳飾晃了兩下。

他心下一動,稍稍移開目光,嗓音柔和,輕笑一聲道:“她罵你做什麽,不是我一廂情願麽?”

聽起來,還挺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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