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那天楚虞被強拖着一并進了耳房, 在濕噠噠的浴桶裏被男人逼着列舉他比淮景陽好的點兒。
楚虞掰着手指頭, 硬是說出了那麽三五點,最後哭的嗓子都啞了。
容庭将人抱着放在圓桌上, 喂她喝了兩口水,這才抱着人睡下。
他揉着姑娘的腰:“疼不疼啊?”
楚虞翻了個身,沒理他。
容庭失笑,依舊是一點一點揉着她的腰,直到聽到姑娘平緩的呼吸, 這才慢慢停了動作。
翌日清晨, 楚虞醒來時容庭早就不見了,她摸了下身側, 一片冰涼, 不知道他何時起的。
門外頭,青陶和鄒幼來回踱步,急的不行,可公子又吩咐了不許打擾夫人休息,二人方才進去瞧過好幾次,夫人睡的沉,怎麽都沒被吵醒。
聽到裏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青陶一口氣吊起來,忙推開門進去。
鄒幼随在後頭,亦是一臉焦慮。
楚虞正摸着桌上的白瓷杯倒了杯水,喝了兩口潤潤嗓子,瞧這二人這個模樣, 她不由失笑:“怎麽,後院起火了?”
青陶醞釀了下情緒,方才公子走前說了不許吓到夫人。
只是鄒幼是個急性子,哪裏等的到青陶醞釀好情緒,便着急忙慌道:“夫人,容家出事兒了,容将軍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老太太急暈了,公子也一早便去了容家。”
楚虞愣了一下,手中杯盞一歪,險些掉落,撒了一桌的水漬。
她蹭的一下起身,腿還在發軟卻全然不在意:“梳妝。”
青陶也不耽擱,忙就和鄒幼一前一後将發髻和衣裳都拾掇好,又提前叫了馬車在門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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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具體是個什麽情況青陶與鄒幼也不得知,只知道容正喧從馬背上摔了下去,老太太昏了過去,其餘便也無從可知了。
不過瞧今日公子走時的臉色,想必也是不太好。
楚虞一到容家,大門外連個看門的都沒有。
雖說受傷的是容正喧,但楚虞還是沒先去安杏苑,疾步往安喜堂走。
齊媽媽正手忙腳亂的,冷不丁瞧見楚虞,愣了一下道:“姑娘來了,老太太還沒醒呢,大夫說了不礙事,倒是安杏苑…”
齊媽媽說着說着嘆了聲氣。
楚虞聽的眸子都瞪大了,原來今日容正喧帶兵去馬場挑馬,撞上了尤家的,二人起了争執,那馬兒似是受了驚,容正喧從馬背上摔下來,斷了一條腿。
齊媽媽說着便激動了起來:“這事驚動了宮裏,皇上派了禦醫下來,那尤家也被宣進宮,最好治他們一個大罪!”
容正喧是立過軍功的将軍,年歲大了之後便将軍中事物大多交給了容謹,皇上會不會為了一個年邁的将軍去責罰尤家就不一定了。
不過這尤家也是強弩之末,傷了容正喧,他們也讨不到什麽便宜。
大夫從屋裏頭出來,交代了齊媽媽兩句便走了。
楚虞進屋時陳梓心正守在床頭,楚虞瞧了眼她的小腹。
陳梓心抽噎着擦了下眼淚:“你說出了這樣的事兒,容家會不會垮?”
一直以來,容家就只有容正喧一個将軍的名頭撐着,若是他出了什麽好歹,容家定是不如從前。
楚虞眉頭微蹙:“不會的,還有謹哥哥。”
陳梓心平複了下心情,啞着聲兒道:“二哥哥在安杏苑,你也快去吧,外祖母這兒我守着就好。”
楚虞目光落在老太太臉上,瞧她确實沒有醒來的意思,只好點了下頭,便又往安杏苑去。
安杏苑外圍了一衆人,容謹面色肅然的立在園中,容瑤瑤在邊上哭的不成體統,直拉着容謹的衣袖哭道:“爹會好的吧?”
容謹沒答,大夫說了是摔斷了腿,那馬體型大,一下踩在了容正喧腿上,依大夫方才所言,怕是好不了。
二房一家人也來了,容芊芊緊張的拽着帕子,楚虞多瞧了她一眼,容芊芊似是感受到一束目光,剛一擡眸楚虞便移開了目光。
容芊芊心裏七上八下的,這次尤家與容家是真立下仇怨了。
楚虞在園中繞了一圈都沒瞧見容庭,正要上去問一問容謹,那頭屋裏便有人推門出來,正是容庭。
其餘人都聽玉氏的話在園子裏候着,也就容庭,玉氏不敢多說,只好讓他進去。
旁人瞧容庭是一臉淡漠的,都只在心裏罵他沒心沒肺,也就楚虞知曉不是那麽回事,他平日裏吊兒郎當的,真這麽一副漠然的表情,反而異常。
楚虞疾步迎了上去,搭上男人的手:“裏頭如何了?”
她話剛落,裏頭就傳來玉氏的低聲抽泣。
容庭揉了揉姑娘的腦袋:“怎麽這麽快就來了,不是叫那倆丫頭別叫醒你。”
楚虞微微蹙眉:“外祖母都暈了我能不來麽,到底如何了?”
容庭頓了頓,擡頭望了眼緊緊盯着他的容謹,語氣不甚在意道:“腿斷了,好不了。”
楚虞搭着他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容謹咬着牙,随後又松開,洩了氣的道:“沒法子能醫好了?”
莊氏在一旁寬慰容謹,說是宮裏的禦醫醫術高,定是能想法子醫好的。
容瑤瑤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情緒,一下就又崩潰了:“那可怎麽辦…”
容正喧是容家的頂梁柱,他一下垮了,那不就代表容家也垮了麽。
楚虞下意識往容謹那瞧了一眼,好在容謹一直在軍中,如今軍中事物也能上手處理了,要不容正喧忽然一倒,容家還真非垮不可。
容庭聽着心煩,低聲詢問她:“你是要在容家先住着,還是回路宅?”
楚虞頓了頓,猶豫道:“外祖母還沒醒,陳姐姐懷着身子一個人也照顧不過來,我想留在這兒。”
容庭也不意外,只點頭應好,随後才叫下人将未逸軒收拾出來。
就在容庭牽着姑娘要回去時,容謹忽然叫住他,一臉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
楚虞與他身側的莊氏互望一眼,擡頭道:“我先去安喜堂瞧瞧。”
莊氏亦是不想打攪倆兄弟談話,便和楚虞一道去了,她親昵的拉住楚虞的衣袖:“我也去瞧瞧祖母,她怕是緩不過來。”
廊下,兄弟兩人避開了園子衆人,一前一後立在長廊拐角處。
容謹看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靜了半響,容庭忽的嗤笑一聲:“有事說事。”
容謹眉頭攸的蹙起:“你就不擔心爹,不擔心容家?”
容庭嘴角慢慢放平,擡眸對上容謹那雙向來看似正直的眸子:“擔心什麽,腿斷了就坐着,至于容家,頂多就是沒往日那般風光,死不了。”
“容庭!”容謹蹙着眉頭,想像兄長那樣教訓他,可卻又不好開口。
這個弟弟是親的,卻還不如親的。
容庭半身倚在牆上:“怎麽,這時候你要我關心容家了?當年娘死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關心關心她?”
容謹握緊了拳頭:“我知道你因這事一直怨我,但我自幼是娘帶大的,我同她呆在一起的時間比你長,你以為就你難受,我不難受?”
容庭冷冷望着他:“如果不是容正喧為了那點破權勢,非要将玉氏娶進門,她會死?容家今兒就算敗了,那也是因果輪回,怨得了誰?”
容謹緊繃着下颚,頓時洩了氣的松開拳頭,雙肩挎下,側了側身子讓容庭走。
他知道這件事是梗在容庭與容家之間的一道坎,邁不過去,也不能當做瞧不見。
可他是容家長子,他跟容庭不同,容庭沒了容家還有路家,他除了容家一無所有,容家的責任,得是他來抗。
路氏的死他也心有芥蒂,他對容正喧也有怨,對玉氏也有恨,但他是嫡長子,他得忍…
容謹晃了一下,只覺得今日陽光刺眼的很。
容庭回到未逸軒時,本以為屋子裏會空無一人,誰知一進去就瞧見姑娘背門坐着。
聽到聲響,楚虞扭頭看了一眼,随即放下手中正在擺弄的果盤,正尋思着怎麽寬慰他好,便被人一把摟進了懷裏。
楚虞也不敢動,雙臂半伸在空中,好半響才慢慢環住他,在他背上輕拍了兩下。
她知道,他心下定是不好受的。
雖說他怨容正喧,但畢竟血濃于水,方才容庭從安杏苑的屋子裏出來時楚虞就知道了。
若是真全然不在意,依容庭的性子,今日都不會踏進容家的大門。
她力道輕柔的像小貓似的,在他背上拍了拍,低聲道:“你要不然哭一哭,我不笑話你的。”
容庭抱着她笑了兩聲,手上力道緊了緊,就這麽摟着她的腰将人抱起來擱在桌上,高度正好他将臉埋進姑娘脖頸間。
楚虞一愣,改成摟住他的脖子,只輕輕拍着,一句話也沒有。
就聽到容庭壓着她的肩,若是仔細聽,還能聽到他聲音裏帶着一絲微顫:“林楚虞,我做錯了嗎?”
容正喧腿都摔斷了,他心裏的怨恨依舊半點未消。
明明他和容謹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可與容謹比起來,他真像個沒心沒肺的。
楚虞正拍着他肩頸的動作一頓:“沒有,你沒錯。”
她垂了垂眸,在容庭耳邊低語了一句:“你知道嗎,我還恨他,他死的時候,我都沒原諒他。”
容庭閉了閉眼,他知道她說的是林許。
他埋頭在姑娘肩頸裏輕輕笑了兩聲,直起腰,伸手将她抱了下來:“今日起早了,不難受?”
話頭跳的太快,楚虞不由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耳尖微微一紅,埋怨道:“我都叫你輕些了。”
容庭心不在焉的捏了捏她的臉,正此時青陶在門外低聲道:“公子夫人,尤家來人了,大公子正往前廳去。”
楚虞擡眸睨了眼容庭,果不其然見他臉色沉了下來。
他是看不得容家好,但也輪不到別人來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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