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容庭一怔, 立即跟了上去, 一手扶住姑娘的手臂,一手在她背上輕拍了兩下。

正布菜的鄒幼一張臉僵了半響, 忍着心裏頭的想法趕忙倒了盞茶送過去,茶味壓了胃裏的酸味兒,楚虞方才緩過勁兒來。

她一張臉嘔的通紅,容庭神色有些異樣,心裏想的約莫與鄒幼是一件事。

他失神的看了眼姑娘的小腹, 強裝鎮定道:“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楚虞蹙了下眉頭:“不用, 早膳沒用罷了,不是什麽大事, 別給府裏添亂。”

鄒幼哪裏聽她的, 忙就應聲道:“奴婢這就去。”

容庭心下算了算日子,又覺得不大可能。

他們成婚不過一月多,就算懷上了,這會兒也瞧不出來什麽。

果不其然,确實是瞧不出來什麽。

李大夫收了帕子與藥箱,朝容庭欠了欠身子:“貴夫人這是累着了,加之早間未使用東西,胃空着,這才難受。”

楚虞收了手:“早說了無礙,送李大夫出去吧。”

鄒幼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忽然就聽容庭蹙着眉頭問:“當真只是累着了?”

李大夫腳步一頓, 亦是不解:“公子這話是何意?”

容庭扭頭瞧了瞧楚虞:“會不會有喜了?”

楚虞一勺湯剛送進嘴裏,被容庭這一句話吓的嗆到,捂着胸口咳了好一陣,眼淚都憋出來了:“你胡說什麽啊,要真有了身子,大夫還能瞧不出來?”

李大夫撫着長須無聲笑了笑,忽然嘴角一僵,琢磨着楚虞這話,有些遲疑道:“那倒不是不可能,這孕中診脈,若是兩月那脈象自然明顯,若是一月,脈象不顯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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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庭蹭的一下起身,捉着姑娘的手腕道:“那請李大夫仔細再診診?”

楚虞一下拂開他的手,忽略掉李大夫含笑的目光,忙叫鄒幼送人出去,末了她又低聲埋怨:“哪有你這樣的,叫人笑話。”

她說着,低頭扒着米飯,再聞那魚味兒也不覺得腥了。

容庭慢悠悠落了座,面上既失落又松了口氣:“笑話什麽,那穆二的媳婦兒懷了身子,還不是跟寶似的供着。”

楚虞揚了揚眉,他說的是丘嫦沁啊。

她不由覺得好笑:“我要是懷了身子,你也能将我供着麽?”

容庭勾了勾唇角:“你要願意,我能一直供着,當祖宗供着。”

用完午膳不久,安喜堂便派人傳話來,說是老太太醒了,聽聞容正喧那條腿救不回來,又難過了好一陣。

楚虞還沒進屋裏就聽到老太太的低咽聲,陳梓心忙拍着她的背哄着:“外祖母莫要将身子給哭壞了,或許是宮裏的這位禦醫醫術不好,咱們去外頭請好的大夫來給舅父醫腿,可好?”

難不成外頭的郎中還能有宮裏的禦醫強?老太太知曉陳梓心在寬慰她,但到底這麽哭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停了哽咽。

楚虞推門進去,老太太擦了擦眼淚:“楚丫頭來了,容庭那小子可去看過他父親了?”

昏迷時倒是看過,醒來便不曾了。

但這會兒要說這話,可不火上澆油,楚虞點了點頭:“看過了,外祖母可要去安杏苑瞧一瞧,大舅父也醒了。”

老太太捏着帕子壓了壓胸口,難受的搖了搖頭:“晚些再去。”

這會兒容正喧心頭定是也不好受,他堂堂一個将軍,往後卻只能坐在輪椅上,那與要了他的命有何異?

老太太緩過神來之後,又念叨着這事帶來的影響。

容芊芊與容瑤瑤如今都在議親,一下出了這檔子事,怕耽誤兩個姑娘。

楚虞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這事定是會有影響的。

容瑤瑤或許還好些,還有個玉氏替她張羅,容芊芊可就不行了,本二房一家就是依附大房的,現下二房怕是更難了。

果然沒過兩天,原本容芊芊還看不上的彭家,如今态度也一落千丈。

雖說彭家對容家的禮儀也還算周到,但從彭家主母話裏便能聽出,不似前幾日那樣熱絡。

容家二房手裏的田地鋪子跟彭家比起來,那簡直小巫見大巫,彭家看上的,無非就是容正喧一家的身份。

往後說出去,還能說是将軍的親家,也算有面兒。

可現在,這容家還不知誰來掌管呢,衆人都觀望着,一個瘸腿将軍,軍中的事物也未必能交給他的兒子,皇上心思高深莫測,沒準容家就這麽失了寵。

高氏同彭夫人說完話回到府裏,忍了一肚子火,正好撒在容芊芊這裏。

她指着容芊芊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你說說,你們姐妹二人怎就不能給我争口氣,你姐姐這麽大歲數還在家裏當姑娘,你怕是要和她一個樣!”

容芊芊正繡着荷包,被高氏這麽一戳腦袋,針腳一下落錯了地方,她也惱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分明就是你和爹不争氣,同樣是姓容,容瑤瑤就有個當将軍的爹,我就沒有!”

高氏被她這麽一刺激,更是火冒三丈。

她平日就對玉氏羨慕的不行,同樣是容家的兒媳,玉氏出生好,嫁的也比她好。

高氏又戳了戳她的腦袋:“你當初要是能拿下蘇裴,我用得着這麽費心費力的替她操心,人家楚虞那丫頭,養在老太太膝下就是比你有本事,能叫裴夫人相中,還能勾的你那不着調的哥哥喜歡,你倒是跟人家學學!”

提到蘇裴容芊芊也惱火的很:“林楚虞就會裝模作樣,我才不學她!”

容芊芊扭頭就跑出門,高氏在後頭喊她,她也不理會。

結果她這剛拐過通道,便瞧見玉氏态度激昂的在同容瑤瑤說話,容芊芊立即躲了躲,拉長了耳朵聽。

就聽玉氏嘴裏說着什麽家産嫁妝,容瑤瑤抹着淚哭個不停。

玉氏有些恨鐵不成鋼,聲音都不由拔高了:“哭哭哭,遇事兒就知道哭,你爹現在連床都還下不了,什麽事都操持不住,往後容家可就是你大哥當家了!”

容瑤瑤抽噎着說:“大哥當家又如何,大哥又不是二哥…”

“你爹心中一直對容謹容庭有愧疚,對容庭的愧疚更甚,他手裏攥着的那些家産,将來都是那兄弟二人的,你一個女孩子家,能有多受寵!”

容瑤瑤低下頭,哭着嘟囔:“那你也不能這時候跟爹和外祖母提嫁妝的事兒呀…”

方才玉氏去和容正喧與老太太提了提将來給容瑤瑤備嫁妝的事兒,可容正喧還躺在病床上,哪有功夫搭理這事,玉氏又不依不饒的,直把容正喧惹的砸了藥碗。

老太太哪裏,亦是鬧的不愉快。

要說為何玉氏這般心急,還不是怕等容謹接管了容家,容正喧會将家産都分出去,到時候再要,怕就晚了。

容芊芊縮回身子,若有所思的盯着腳尖瞧半天,回去時高氏還生着氣,她同高氏說了這事後,高氏一下就靜了下來。

二房打理的一些商鋪和莊子,大部分都是容正喧嫌容正嚣游手好閑拿給他打理的,若是大房分家産,那豈不是要将這些鋪子收回去了?

這可是不行的,高氏一下警鈴大作,琢磨起對策來。

只是還不等高氏琢磨出對策,大房那頭便是三天兩頭的吵個沒完。

連老太太都驚動了,讓齊媽媽去照看容正喧,玉氏當着齊媽媽的面,便收斂了一些。

老太太因為怕瞧見容正喧的腿而心裏難受,鮮少來安杏苑,今日一坐,開口便提起了玉氏。

這麽些日子容正喧的身子有好轉,已經能倚在床頭翻看兵書了,只是這腿終究還是廢了。

提起玉氏,他面色一下沉了下來。

他傷勢好轉的半月以來,玉氏便日日在他耳根提瑤瑤的嫁妝。

瑤瑤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玉氏便說她替瑤瑤管着嫁妝,要容正喧将幾座鋪子和莊子分出來,還不包括現銀。

她這話裏的意思,容正喧要是第一次還沒聽懂就罷了,可多提兩次,他反應再慢也明白過來。

老太太哼了一聲:“往日你身子健全的時候,她倒是體貼溫柔,如今你這一出事,還不過只是一條腿罷了,她就想着将錢財攥在手裏,你若是丢了性命,她豈不是要置容家于不顧!”

容正喧不作聲,他也沒想到玉氏會是如此。

是他平日忙于軍務,疏忽了家中…

老太太默了一陣,提玉氏就添堵,便又問:“容庭夫婦二人也住在這兒半月多了,容庭那小子可常來看你?”

容正喧面上一愣:“容庭在府上?”

老太太蹙了下眉頭,楚虞那丫頭倒是時不時來安喜堂瞧她,生怕她因為容正喧的事兒病倒了。

老太太一下反應過來,原來容庭住在府上,不過是因為那丫頭要對她盡孝,他陪着罷了。

“你這個爹做的,也難怪兒子不來瞧你,若不是因為楚丫頭,你今日就算兩條腿都摔斷了,他也不會往容家踏一步。”

老太太說完話便兀自起身離開,留容正喧一人垂頭沉思。

容正喧撐着拐杖半坐起來,齊媽媽一瞧,立即将輪椅推了過來:“大夫都說要靜養,老爺這是要做什麽?”

容正喧眉頭沉了沉,默了半響方道:“我去未逸軒瞧瞧。”

齊媽媽心下微微一嘆,如今還有什麽可瞧的。

仔細一想,自玉氏被擡為平妻,前夫人病逝之後,容家就散了。

而二公子也成了家,原本她與老太太都以為二公子那混不吝的性子,楚姑娘嫁過去會受委屈,可現在看來,二公子倒是比老爺要會疼人的多。

齊媽媽心中的話不敢說出口,只能領着吩咐将容正喧一路推到未逸軒。

容正喧這是腿傷了之後第一次出門,一路丫鬟小厮時不時偷偷往他腿上瞄一眼,他整張臉都陰沉陰沉的。

到了未逸軒外,齊媽媽沒将輪椅推進去,停在了院門口。

就見楚姑娘坐在園子的石桌上,腿慢慢晃悠着,仰着頭,讓二公子在她發髻上簪了支釵環。

容庭勾着她的下巴笑的痞裏痞氣的:“啧,敢問小娘子可是神仙下凡,怎生的這樣好看?”

對他這樣的調侃楚虞早就見怪不怪,跟着容庭臉皮都見長,一本正經的學着戲本子裏說的那樣,回他道:“聽聞公子前世功德無量,本仙姑特下凡來賜你恩惠,是不是要感恩戴德呀?”

她說着,伸手掐了掐容庭的臉,頗有點調戲的意味,

容庭笑着将她從石桌上抱下來:“什麽恩惠?”

楚虞揚了下眉頭嘟囔着道:“我嫁給你不是恩惠麽?”

門外齊媽媽欣慰的彎了彎嘴角,瞧着裏頭夫妻二人的一舉一動,都覺得當初老太太點頭将楚姑娘嫁給二公子時操的心,實在是白費。

齊媽媽一低頭,就見容正喧一臉複雜的看着園子裏,那神情似落寞似欣慰,他緊了緊拳頭:“回吧。”

作者有話要說: 崽子安排上。

生只小霸王跟庭狗對打的那種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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