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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家馬車緩緩駛向酒莊時, 容庭正在京城的碼頭盯着那幾箱要掉腦袋的貨。
蘇裴手握一把折扇立于他身側, 抿着嘴瞧着這一箱一箱被搬到馬車上,他沉吟片刻, 道:“這些東西三殿下那兒實在沒地方擱置。”
容庭嗤笑一聲,蘇裴不說他也知道,李悵有幾個腦袋,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藏這玩意兒。
他朝路臨使了個眼色,吩咐道:“你親自去, 放到酒莊裏, 不準經手他人。”
路臨神色肅然的點了點頭:“是。”
蘇裴松了一口氣,就怕容庭不答應。
容庭若是真不答應, 他們也沒轍, 這麽多的兵器利刃,蘇家更是沒地方能藏。
雖說三殿下在宮外也有不少宅子,但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還不到整死太子,先将自己玩死了。
也就容庭這裏,恐怕無人能想到,路家會替三殿下做事。
蘇裴不知該高興還是愧疚,低下頭抿了抿嘴,想說什麽又無從說起。
容庭斜眼睨了他一眼,語氣淡淡道:“你回去告訴他,這人情是要還的, 我容庭從來不做賠本生意。”
男人說罷,擡腳便欲要離開。
蘇裴下意識喊住他:“若是他敗了呢?”
容庭腳步一頓,回過身與蘇裴對視半響:“他是成是敗都與我何幹,是成是敗,我路家的人情他都得還,成了拿功名利祿還,敗了,拿命還呗。”
他語氣裏帶着不着調的笑意,但蘇裴卻笑不出來。
李悵若是敗了,蘇裴得同李悵一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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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容庭不知道怎麽打點的,今日這船走的不是路家的那頭,而是尤家的。
他将自己撇了個幹淨,若真追究起來,尤家才是那個倒黴鬼。
路臨小心翼翼将幾箱的兵器壓在馬車裏,到了酒莊也不敢叫酒莊的下人搬運,蘇裴的人一路跟他到了這兒,這些東西也只有他們能碰。
路臨想了半響,這酒莊人雜,也就公子的屋裏沒人敢輕易進,那間屋子還有一處溫泉池子,倒是大的很。
他指揮着人将東西搬去園子裏,就見管事的先跑了過來:“喲,我說夫人怎麽突然來了,公子可也來了?”
路臨愣了一下:“夫人來了?”
管事的被路臨這一問問懵了,他還以為夫人是與公子商量好了前後腳來的。
路臨只遲疑了一下便擡腳匆匆往屋子裏趕,那管事的探頭瞧了一眼馬車,公子沒來?
路臨趕過去時,蘇裴帶的那些人已然将東西搬進了屋裏,沒進裏屋,因為楚虞正端莊的坐在主座上,幾個人面面相觑,頗有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路臨跑的急,還喘着氣:“夫人,您怎麽來了?”
楚虞目光從地上那幾個沉重的箱子上一一的緩慢略過,路臨被看的後背一陣冷汗。
“不是說酒莊有貨要清點麽,公子去哪了?”
路臨艱難的扯了個笑,故作輕松道:“有事給耽擱了,公子正在來的路上,夫人還懷着身子,我叫人送您回去。”
楚虞沒應,定定的看着地上那幾個木箱子,随後緩緩擡眸,目光落在路臨身上,眉頭一挑:“不用,我在這兒等他。”
路臨扭頭給下邊的人遞了個眼神,随後揮手張羅着人将東西再搬出去。
“怎麽了,不是點貨麽,不點了?”
路臨彎腰正要将箱子抱起來,聞言頓時一僵,松了手,随即笑了聲道:“對,是要點,等公子來。”
幾人立在屋裏,面面相觑,還真拿這位少夫人沒法子。
只是還不用酒莊的人找到容庭,容庭回到路宅便知曉了,眉頭一緊,茶都來不及喝上一口便匆匆往酒莊趕。
這路上幾乎把要拿出來哄姑娘的話都細細想了一回,但一想那丫頭說不準得氣哭,他就腦仁疼。
到了酒莊,果不其然容庭一腳踏進去,就見本就不太大的屋子裏站着不少人,路臨拼命給他使眼色,容庭睨了一眼,一臉正經的走過去。
他彎腰道:“怎麽到這兒來了,不是說好在府裏好生養胎麽?”
終于等來了人,楚虞朝地上那些東西擡了擡下巴:“開了,我瞧瞧。”
男人嘴角的笑意漸漸淡了些:“這有什麽好看的,叫路臨處理,我帶你去裏屋歇着。”
他半攬着姑娘的腰,楚虞卻不動分毫,面色肅然的又重複了一遍:“我瞧瞧。”
容庭徹底不笑了,捉着楚虞手腕的力道送了送,垂眸看着她,似是在考慮,随後才給路臨一個眼色,示意他打開。
路臨猶豫了一下,只好慢吞吞的将腳邊的木箱子揭開。
一整箱明晃晃的兵器,全是大彎刀,鋒利的刀刃看着就叫人心慌。
楚虞抿着唇,看了半響,手從容庭手心裏掙脫出來,扭頭盯着他瞧。
看這形勢,衆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連聲兒都不敢出。
靜谧的屋子裏,姑娘的聲音低而緩的響起:“容庭,你要造反麽?”
容庭眉間沉了一下,擡手将人屏退。
“李悵找到我,我拒不得,必須做,他不過是想換個太子,也并非是謀反。”
不過是想換個太子…
他說的輕巧!
皇帝年邁,身子漸不如前,說不準再過幾年太子就要登基了,而太子與三殿下素來不合,人盡皆知,就連後宅婦人都知曉。
而現下,儲君畢竟是儲君,多數人都站太子的黨派。
路家本不該摻和政事,更不該偏幫李悵!
若是李悵一招不慎,太子登基,路家又該如何自保?
“你瘋了?若是他敗了,難不成你與他一塊死麽?”
楚虞握了握拳頭,壓制住怒氣。
容庭執起姑娘的手,将緊握的五指慢慢掰開,揉着她的掌心道:“我有分寸,我不會拿路家的百年家業冒險,也不會拿你冒險,李悵此人心計頗深,若不是不得不為之,我是不會做的,你信我,不會出事。”
男人說的信誓旦旦,但楚虞還是放心不下。
這幾箱兵器就像是火藥,随時能将酒莊炸了,火勢還會蔓延到路家,容家。
“皇上的心早就不偏向容家了,太子亦是對容謹手裏的兵權虎視眈眈,若不能換個君主,容家興盛不了多久。”
容庭低頭仔細與她說着其中的利害關系,楚虞到底還是平靜下來。
她抿了抿唇,知道容庭說的有道理,但就是不忍心叫他冒這個險。
容庭口口聲聲與容家無關,不喊容正喧一聲父親,對老太太更是沒有半分敬意可言。
可容家勢不如前,他一樣會擔憂,會為容家犯險。
她總是有些心疼他。
楚虞只好退一步:“成親時外祖母給我的嫁妝裏有一座莊子,還未修葺,你讓人佯裝匠人,将東西擡過去,放在這兒不穩妥。”
容庭松了一口氣,其實這事他心裏有底,至少不會将路家卷進皇權鬥争裏,他唯一怕的是姑娘擔心。
他雙手将楚虞的臉捧起來,拇指指腹在她臉上摩擦了幾下:“瞎操心什麽呢,你安心養胎,這些事我有分寸。”
姑娘惱怒的伸手戳了他一下:“誰讓你瞞着我,還說什麽點貨,你和路臨一塊瞞着我,瞞上瘾了?”
啧。
“這不是怕你擔心麽,你瞧,你還不是擔心了。”
楚虞仰頭瞪了他一眼:“那還是我的錯了?”
男人搖頭:“都是路臨那小子,也不知道幹什麽吃的,我回頭就罰他。”
門外,路臨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兒。
容瑤瑤的婚期就在尤舒琴後一日,雖然尤舒琴嫁的是個傻子,但對比她昨個兒迎親送親的龐大隊伍,容瑤瑤這個,怎麽瞧都略顯磕碜。
但容瑤瑤毫不介意,甚至還嘟囔着嫌轎子走的太難,偷偷叫丫鬟催一下。
玉氏在容府将容瑤瑤送走後,臉上并未有多少喜色。
她瞧了主座上的老太太一眼,輕聲問:“陳丫頭都來了,怎麽楚丫頭不來,就是來瞧瞧老太太也好啊。”
老太太今日高興,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連連揮手道:“我一個老婆子有什麽好瞧的,路家差人說了,楚丫頭這胎不安穩,府裏歇着呢。”
老太太說罷,扭頭又看到陳梓心一眼,她這肚子大了,也是看的她老人家心驚膽顫的,連連道:“都說了讓你不必跑一趟,學學楚丫頭,懷着身子就不必再來我跟前孝順,好好誕下我這曾外孫才是好的。”
陳梓心笑着說:“外祖母說的是。”
這裏衆人寒暄着,可高氏卻坐立難安,從方才進來臉色便不大對。
今日瑤瑤成婚,她這副難看的臉色,不知是煞誰的風景,玉氏心下不快,皺着眉頭道:“弟妹這是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聞言,老太太也看過來。
高氏沒想到玉氏會突然喊她,吓的手上的茶盞一歪,砰的一聲掉在地上,轉了幾個圈,滾落在了老太太腳邊。
老太太頓時就不高興了:“大喜的日子,你這是出什麽幺蛾子!”
高氏忙起身連連賠不是,又說身子不适,便由丫鬟攙着回了院子。
一回到院子裏她就奔向容芊芊的屋裏,走近就聞到的隐隐的血腥味兒。
高氏在門外鼻頭一酸,淚珠子一下便掉了下來。
聽到容芊芊隐忍的疼痛聲,她只恨,為何大房一家便風風光光,容瑤瑤就能找到好人家,她的芊芊便要受這種苦!
高氏心有不甘,大房也就罷了,老太太膝下養着的兩個丫頭,陳梓心好歹還是老太太娘家姐姐的外孫女,可就連林楚虞都過得相當好。
她的芊芊,又為何要受這樣的委屈!
容落落不知何時走到身後,聽着裏頭的聲音,她也只不過給高氏遞了擦眼淚的帕子。
“娘,若不是你平日老說教芊芊要嫁的比瑤瑤好,讓她打小就與人攀比,她又怎會落到今日這地步?”
高氏聽不得這話,只呵斥道:“你懂什麽,我們二房一家無依無靠,就指着你兩姐妹能嫁的好!”
容落落心下一嘆,只覺得高氏沒救,便也懶得多費口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瞎叨叨兩句:可能有人想看容庭報複容家甚至把容家整垮,但是他娶了妹妹後就不可能了,畢竟老太太對楚虞有恩。而且容庭的心其實很軟,他幼時也想要容家長輩的關懷,但沒得到,可現在也還是會考慮容家的利益得失,他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也是個慘兮兮的人,容家對他有愧疚,但沒人真的理解過他,所以楚虞會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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