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容庭&庭楚虞&容君池

容君池七八歲時,容庭忽然從外頭帶回個五歲的女娃娃, 紮着羊角辮, 一臉怯生生的模樣,惹人疼又惹人憐。

只是這女娃娃到底打哪兒來的, 衆人都一臉懵逼。

別說旁人, 容庭自個兒都是一臉懵逼。

最關鍵的是,公子将這小女娃娃安置在了隔壁院子裏時,夫人恰好不在府裏。

啧。

這就引人猜測了,莫非是公子在外頭養了外室,還将私生女帶回了容家?

容君池這時候已經八歲了, 下人們說什麽他完全聽的懂,小小的家夥一肚子氣,直沖到院子裏,将本就膽怯的女娃娃吓一跳, 直直跌落在地上, 眸中含着淚,想哭不敢哭。

容君池可不會憐香惜玉,倨傲的揚着腦袋, 這模樣跟容庭像的不得了,睥睨着地上的人說:“我爹呢?”

小丫頭話都說不清楚,含糊糯糯道:“走、走了。”

容君池扭頭就往主苑裏跑, 看到青陶在澆花,拉着青陶就問:“青陶姐姐,我娘呢?”

青陶被他這麽突然一出現吓了一跳, 忙停下手中動作,彎下腰溫聲說:“小公子找夫人可有事?夫人在薛家吃茶,還沒回呢。”

容君池匆匆說了句有事便跑了,薛家近,拐個彎就能到。

他猛地在門檻那兒停下腳步,蹙着眉頭,一臉正色:“青陶姐姐,我娘要是知道我爹帶了個私生女回來,會不會氣哭啊?”

青陶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小公子說什麽呢,公子對夫人有多好,我們都看在眼裏,哪兒來的私生女?”

容君池覺得他娘實在太可憐了,一臉悲憫道:“就是有了。”

青陶還不知隔壁院多了個人,等容君池走後沒多久,一出主院方才知曉,不由也陷入沉思,悄聲問徐媽媽:“這、這丫頭真是公子帶回來的?”

徐媽媽亦是心下生疑,她年紀一大把,看多了這種大宅子裏的事兒,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公子還年輕,要讓他一輩子只守着夫人一個,難。

容君池打小就是放養的狀态,八歲大的小家夥,一個小丫鬟跟在身後就由着他出門去了。

他熟門熟路的跑到了薛家,正見薛夫人與自家親娘在院子裏說話,二人臉上都帶着笑。

他乖巧的喊了聲薛奶奶,薛夫人可喜歡路家這個小公子了,鬼靈精似的。

容君池抱住娘親的腿,讓她蹲下身子,随後小家夥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麽,楚虞面色微微一變,反問他:“妹妹?”

容君池嚴肅的點了點頭:“娘你放心,我保護你。”

楚虞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匆匆與薛夫人道了別,一路牽着容君池的手,聽他小嘴叭叭叭的數落容庭。

楚虞倒是不覺得會是私生女什麽的,容庭那個人平日裏看着是不正經了些,可他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她知道。

容君池将她帶到主院隔壁的落花院,果不其然看見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女娃娃坐在園子裏,丫鬟正為她擺了一桌的點心。

小丫頭膽子很小,不敢吃,不敢動,拘束的坐在那兒瞪着盤子,咽了下口水。

方才楚虞不信他,容君池立即道:“娘你瞧,我沒瞎說吧,我爹給我從外頭帶回了個妹妹。”

小丫頭似是聽見了容君池說話,猛地扭過頭,在見到楚虞時很是緊張,她從石凳上爬下來,聲音怯懦的對容君池說:“哥哥…”

容君池方才喊容庭爹爹,所以小丫頭知道要喊他一聲哥哥,但是這個漂亮的姐姐,小丫頭倒不認識了。

沒人告訴她家裏還有個姐姐呀…

但是她這一聲哥哥,好像在佐證容君池的話似的,楚虞都一下錯愕了半響。

容庭在書房聽說姑娘回府了,還直往落花院去,他便匆匆趕過來,誰知還沒走近就聽到那臭小子在诋毀他。

容君池緊緊抓着他娘的手:“娘,你別傷心,我都聽人說了,我爹以前是個混不吝的,他肯定背着我們偷偷在外面養女人了!沒事娘,你有我,我保護你,我藏了很多銀票,我帶你走。”

楚虞:“……”

門外的容庭:“……”

楚虞張了張嘴,看容君池怒不可遏的樣子,想勸他的話都咽了進去。

容君池還在說,掰着手指頭說容庭的不是,最後說着說着沒話說了,想了想,又繼續生氣道:“爹他還經常打你!我都瞧見了,你脖子上都是青的紅的!”

楚虞忽然臉一紅,輕咳了一聲。

他悲憫的仰頭看楚虞:“薛奶奶說娘長的好看,若不是嫁給了我爹,還有很多人等着娶呢,要不我換個爹吧。”

容君池抱着楚虞的腿,一番話說的頗有種大義滅親的感覺。

楚虞乍舌了,默了半響:“換個爹?”

對面的羊角辮丫頭不知道這倆人在說什麽,就看到容君池狠狠點了下頭,猶豫了一會兒說:“教書的秦先生就很好。”

容君池想用一個詞來形容,憋了半響:“溫文儒雅!秦先生人可好了,跟我爹一點都不一樣…”

容庭在門外站着,嘴角一抽,溢出一抹冷笑。

路臨聽着忍俊不禁,心裏為小公子點了一根蠟,這回小公子可完了。

楚虞倒是沒怎麽注意這個秦先生,順着容君池的話回想了一下:“是麽?”

“要不那個賣風筝的岳叔叔也很好,小老虎畫的跟真的似的,娘,你下次給我買一個吧。”

楚虞默默看了容君池一眼:“……”

容君池說着說着發現羊角辮丫頭在看他,眉頭蹙了一下,忽然回到正題:“娘,你可千萬不能原諒爹,罰他跪祠堂,睡書房。”

他頓了下補充道:“娘你別怕,我可以陪你睡。”

“你想都別想,把手給我撒開。”容庭終于聽不下去,拎着容君池的衣領将人提走。

容君池吓了一跳,但、但輸人不輸陣啊!

他爹是不是都聽見了…

容君池有點心虛,但為了給自己壯膽,忽然擡起頭,一臉嚴肅,聲音洪亮道:“你完了,你做錯事了,還不快道歉,我和娘考慮一下要不要原諒你!”

嘶,小兔崽子。

容庭朝他走過去:“你皮癢了是吧?”

容君池哇的一聲跑到楚虞懷裏,聲淚俱下:“娘,爹他有了妹妹,就要打我。”

不知道是遺傳了誰,容君池打小就裝的一手好可憐,細長的眼睛裏含着波光粼粼,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

明知道他是裝的,可楚虞回回都能被他這模樣弄的心軟。

何況容庭從外頭帶了個丫頭回來也沒事先知會她,楚虞這下心裏也有氣了,攔在容庭面前護着容君池,冷着臉說:“你揍他做什麽,又不是他的錯。”

容君池在後頭應和:“對,都是爹的錯。”

他說完還忍不住要拍個馬屁:“我娘長的跟畫本裏的仙女似的,他一點都不懂珍惜。”

“你可把嘴給我閉上,再叨叨信不信我讓你抄經書!”容庭蹙着眉頭教訓他。

容君池有楚虞護着,可一點都不怕他,又告了一狀,委屈道:“娘,我爹不讓我說你美,可我沒說錯…”

容庭:“……”

什麽年紀的姑娘都愛聽誇贊,容君池這幾句馬屁可拍到楚虞心坎裏了。

不過她再怎麽別扭,也不至于和一個小女娃娃過不去。

何況這小丫頭在這兒站着,一臉害怕的樣子,實在叫人于心不忍。

雖不知她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楚虞也還是叫鄒幼先将這個宅子打點好,至少先挑幾個伺候這小丫頭的丫鬟。

随後,她看也不看容庭一眼,牽着容君池就走了。

容君池得逞的扭頭朝容庭做了個鬼臉。

路臨忍着笑咳了兩聲:“公子,您還是與夫人解釋解釋吧,府裏現在謠言滿天飛,夫人若是誤會了那您可就…”

真得睡書房了。

楚虞前腳剛到主院,容庭後腳就跟了上來。

楚虞還沒有真誤會容庭的意思,這麽多年了容庭什麽性子她心裏有數,反而是容君池一臉防備的看着他。

容庭頭疼的閉了閉眼,說起來今天這事他也是應接不暇,想跟姑娘解釋一下,又不知從哪裏開始說起。

憋了半響,他還是撿最重要的說:“那丫頭不是我的,你別聽這臭小子瞎說。”

容君池哼哼了兩聲,揪着楚虞的衣袖。

容庭臉色忽然斂了斂,看了容君池一眼,壓低了聲音說:“是蘇裴送過來的。”

楚虞愣了一下:“蘇、蘇裴的?”

容庭撓了撓頭,有些煩躁,蹙着眉頭說:“也不是。”

他稍稍停了一下:“那丫頭姓李。”

楚虞沒應聲,一下沒反應過來。

容庭嘆了聲氣,将八年前李悵那兒順的宮牌拿了出來,宮牌與石桌相碰,清脆的一聲響,這響聲似乎也敲在了楚虞心上。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見容君池不明所以的将宮牌抱在手上玩,整個人都懵了。

容庭把容君池一手提溜起來丢給路臨,路臨将人扛在肩上帶出去,便只剩容庭與楚虞二人了。

“那孩子,是李悵和安陽公主所生。”

楚虞屏住呼吸,緊緊盯着容庭瞧,确定他沒再同她開玩笑。

安陽公主是誰,那可是與李悵同父異母的妹妹啊…

這…

一代君王做出這等有違倫理的事兒,若是叫人抓住了把柄,朝堂必定一團亂麻。

既如此,這孩子便不能留,可李悵既然将這孩子留在京城五年,可見對其的疼愛。

恐怕,若不是怕小丫頭長大藏不住身份,被有心人利用,蘇裴這次也不會奉命将人送到江南。

楚虞忍不住問了句:“那安陽公主呢?”

容庭輕輕瞥了她一眼:“死了,在這丫頭被送來之前。”

容庭頓了一下,又一句話将楚虞震懵了:“安陽不是先皇的骨血,魏太妃當初難産,胎死腹中,這才從宮外抱回了個孩子。”

這種皇室密辛…

楚虞張了張嘴,又不知說什麽好。

容庭今時今日方知李悵為何冒着風險将太子拉下臺,原來都不過是為了能讓李安陽逃過被和親的命運罷了。

逃過被和親的命運,他才能一步一步将人圈在他的地盤。

他疼愛這個孩子,他和李安陽的孩子。

如今她死了,李悵才将孩子送走。

許多年前李悵心裏埋下了顆不能見光的種子,于是許多年後,疼也好苦也罷,都不能與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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