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容君容池&李桑
容君池他爹又睡書房了。
雖然娘告訴他落花院那個羊角辮姑娘不是他妹妹, 但容君池覺得這一定是他娘說出來安慰他的。
要不然他爹為什麽要睡書房?
他偷偷去過隔壁院子, 那個小姑娘, 叫什麽桑, 反正下人都叫她桑桑姑娘,容君池覺得她長的跟自己還挺像的。
青陶告訴他妹妹叫李桑,姓李, 所以不是他爹的女兒。
可容君池不信啊, 他覺得所有人都在替他爹說話。
“青陶姐姐,你不覺得妹妹長的跟我很像麽?怎麽會不是我爹的女兒。”
青陶遲疑了一下,仔細瞧了瞧不遠處自己玩着沙子的李桑小姑娘, 實在沒瞧出哪裏像。
小公子這是誤會了,才越看越誤會吧…
雖然他娘要他常去隔壁院子找妹妹玩,妹妹一個人會寂寞的。
容君池偶爾偷偷過來, 看到小丫頭自己跟自己玩,有時候摘一朵花, 有時候用泥沙堆一座小山, 是挺孤單的。
可容小公子很有骨氣也很倔強,這丫頭是他爹在外頭的外室女, 他才不理會她。
至于為什麽楚虞知曉了李桑的身世,還将容庭趕去了書房,主要是因她心裏委屈。
路家上下都知曉桑桑姑娘姓李, 還知道是從京城來的,并非是公子在外頭的外室女。
可外頭的人不知曉,謠言滿天飛, 楚虞去吃個茶都有人向她打聽此事,并且認為楚虞是為了面子才這麽說的,旁人心裏認定李桑就是容庭的女兒。
于是楚虞回了府,将被褥塞進容庭懷裏:“你想想這事怎麽了,你要是不将這事給我解決了,你就一輩子睡書房吧。”
容庭懵了,委屈巴交的在書房睡了幾日,終于想出了個好法子。
直至這日,容君池才徹底信了李桑不是他妹妹這事。
對,李桑不是他妹妹了。
因為他爹為了能回屋子裏睡,給他塞了個童養媳。
容君池也不過八歲的年紀,自己還是個奶娃娃,壓根不知何為童養媳,但又不想在他爹面前暴露自己的無知,一臉深沉的點頭應下。
然後跑去找徐媽媽問此事。
徐媽媽笑着給他解釋了一番後,容君池驚了。
小家夥話都說不清楚,結結巴巴問:“娶、娶她?”
徐媽媽樂呵呵的,心想着以後可要對桑桑姑娘更好些,那可是她們小公子的媳婦兒呢。
“以後等小公子長大,桑桑姑娘就是小公子的媳婦兒,就像你爹娘那樣。”
容君池幼小的心靈遭受到了沖擊,妹妹變成媳婦兒了?
那、那…
容君池糾結的咬着手指頭,一臉勉強的點頭:“那好吧。”
李桑知道有個哥哥,但這個哥哥好像不大喜歡她。
小丫頭打小是在宮外長大,有下人照顧她,可也因身份特殊,自小便沒有玩伴,她已經習慣了,很是懂事的不吵不鬧。
忽然有一日,那個不喜歡她的哥哥來了。
不僅來了,還給李桑帶了只風筝,上面畫着小老虎。
容君池佯裝冷漠的樣子将自己喜歡的東西分給她,他可實在看不下去李桑天天跟花花草草玩了。
于是。
桑桑姑娘哭了。
容君池懵了。
來路家這麽久,李桑頭一回哭,哭的驚心動魄,慘絕人寰,不穩當的小身子撲進丫鬟懷裏:“不要吃我!”
丫鬟拍着李桑的背,輕聲哄着,揪着眉頭為難朝容君池道:“小公子,桑桑姑娘膽子小…”
容君池默了半響,慢吞吞的将風筝拿給後頭的丫鬟,叫她們收起來。
李桑捂着眼睛,偷偷打開一眼縫隙,這才慢慢站直身子。
“嗝——”小丫頭揪着小裙子,打了個嗝。
容君池長這麽大,外面那些小孩兒個個都巴結恭維着他,他還從來沒哄過小姑娘,現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學着他爹兇他那樣,冷冰冰說了句:“哭什麽哭,把眼淚給我擦幹淨了。”
李桑真被吓到了,她打小也是錦衣玉食,照顧她的丫鬟和嬷嬷還沒有人敢對她兇。
于是,桑桑小姑娘又哭了,這回是小聲的抽噎,頗為委屈的樣子。
容君池懊惱的蹙了蹙眉:“……”
李桑膽子很小,許是因為一直被養在宅子裏,也被保護的很好,初來江南,頭一回見到陌生人,她便總是一臉怯生生的樣子。
容君池送她的小玩意兒她也不敢拿,成日自個兒蹲在花叢裏玩泥沙,堆小山。
楚虞也來瞧過她好幾回,覺得這樣可不行,小丫頭已經夠可憐了,于是就每日耳提面命,要他陪桑桑妹妹玩兒。
容君池一開始并不情願,因為李桑只愛玩泥巴。
他一個男孩兒,才不跟小姑娘玩泥巴呢。
可是當容君池幫李桑堆了座大山之後,李桑從花叢裏折了支花下來,又害怕又想親近他,小聲說:“哥哥,送、送你。”
容君池耳根一紅,面無表情的接過。
衆人皆知,路家給小公子找了個童養媳,原本還肖想着好好培養自家閨女以便聯姻的人紛紛打空了算盤。
府裏的下人也會打趣的笑說李桑是路家的少夫人,可李桑還小,全然聽不懂這些話。
後來,李桑十三歲了。
這麽六年裏,她多多少少也聽聞了一些話,原來她将來長大要嫁給君池哥哥呀。
李桑很樂意,也很聽容君池的話,容君池叫她做什麽,她向來不會搖頭拒絕。
為什麽呢,因為君池哥哥對她好呀。
兩個小孩默認了彼此将來的這種關系,容君池早早便将李桑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誰敢碰一下,路家這位小公子可是要跟人拼命的。
這日李桑下學,薛滿滿被先生留了堂。
薛滿滿是薛家的小千金,平日裏也是錦衣玉食的,可她與李桑全然不同。
李桑平日裏笑不露齒,聲音輕而溫柔,帶着點小姑娘的嬌憨,算是十足十的大家閨秀。
而薛滿滿就不同了,爬樹翻牆樣樣通,先生留的課業也不做,所以被留堂是常有的事兒。
李桑乖巧的坐在亭子下等薛滿滿一塊回府,薛家和路家的宅子離得近,拐過一條小巷就到了。
小丫頭低頭摳着手,不知道哥哥有沒有給她帶糖人,他玩瘋了就準忘了。
忽然有人從後頭推了一下李桑,力氣有些大,李桑險些被從長椅上推了下去。
她一扭頭,是隔壁私塾的幾個男孩,她偶爾去等容君池的時候見過。
為首的人個個子不高,但卻一臉壞笑,是白照,李桑認真想了一下,他家裏好像是開酒樓的。
哥哥說過,開酒樓能賺幾個破錢…
他朝李桑吹了下口哨,賤賤的笑:“喲,這不是路家小公子的妹妹麽?”
妹妹兩個字他刻意咬重了些。
李桑退了半步,抿着唇想從旁邊繞出去,可白照伸手攔住她:“你知道你哥哥去哪了麽?”
提到容君池,李桑下意識停住腳,擡頭遲疑的看他。
李桑長的特別精致,至少這方圓百裏還沒人比她漂亮的。
這一點白照一直心知肚明,可是這人是路家的啊,路家碰不得,他爹娘早就囑咐過他了。何況平日裏容君池一直将這丫頭帶在身邊,自然也沒人敢肖想。
但今日可不一樣了。
白照咧着嘴笑:“容君池那小子看上了葉家的三姑娘,怕是不要你了,你不知道吧,今兒葉未然生辰,他一下學就跟人走了。”
若不是如此,白照才不敢貿然堵住李桑呢。
既然容君池都不要了,那他也不算是搶了路家小公子的東西吧。
李桑聞言,怔了一下,雙手下意識揪在一起。
葉未然…
李桑蹙了下眉,抿了抿唇,厲聲道:“你讓開!”
她聲音溫軟,再如何厲聲說話也沒有氣勢,根本唬不住白照幾人。
白照不但沒讓,還得寸進尺的往前走了兩步,一手搭在李桑的肩上,笑嘻嘻的說:“李桑,你也不是路家的女兒,只是路家不知道從哪兒抱來給那小少爺當媳婦兒的,其實路家對你也不好吧?”
李桑猛地推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腿窩撞在了長椅上。
白照繼續哄她:“你以後別老跟着容君池了,他又不喜歡你,指不定還當你是累贅呢,以後我帶你玩兒吧。”
李桑眼眶紅了一圈,帶着點哭腔道:“你胡說。”
“我沒、”
白照話沒說完,忽然被人從後頭踹了一角,整個人撞在了牆上,還在诶喲诶喲的喊着。
李桑吓住了,仰頭就看到容君池嘴角還滲着血,臉上也有幾處劃傷,顯然是跟人打架了。
容君池嗤笑一聲:“白照你他娘給老子照照鏡子,就你這豬樣子也敢動我的人?”
白照扶着被撞腫的半邊臉在吸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容君池臉色難看,朝李桑冷冰冰道:“你哭什麽,把眼淚給我憋回去。”
容小公子看她在別人跟前哭,原本便不大好的臉色更糟糕了。
回府的路上,容君池也沒給李桑好臉色,兀自走在前頭,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李桑還在擔心他的傷勢,在後頭碎碎念:“要是讓幹爹幹娘看到,又要罰你跪祠堂了,怎麽辦…”
“哥哥,你要不從後門進吧。”
“可是還是會被發現…”
容君池忽然停住腳,扭頭蹙了蹙眉:“李桑桑,你好煩。”
李桑一下閉了嘴,二人就這麽四目相對半響,李桑認真又害怕的瞪着雙大眼睛看他:“你是不是喜歡葉家的姑娘?”
容君池眉頭擰在一塊,那麽多葉家,哪個葉家?
李桑當他是默認了,低下頭小聲問:“那你以後,會娶她麽?”
容君池莫名其妙的白了她一眼:“李桑桑你是傻子啊?我不是要娶你嗎?”
李桑愣了一下,輕輕的彎了下嘴角,左腳動了動,嬌聲道:“哥哥我腿疼。”
“剛才撞了一下。”
容君池狐疑的看她一眼:“那你怎麽走過來的?”
雖然這麽說着,但容小公子還是在姑娘面前蹲下了,趁着這條小路沒人,将她背回去。
李桑乖巧的趴上去:“忍着疼走過來的。”
容君池嘟囔着:“誰讓你忍着了,疼不會早點說,腿斷了怎麽辦。”
李桑把頭往前探了探,說話的熱氣全噴在少年耳旁:“你為什麽打架?”
容君池哼了兩聲:“我打架還要理由麽?”
他垂眸看到小姑娘白皙的胳膊圈在他脖子上,彎了彎嘴角。
那些說李桑桑一句不是的人,都該揍。
“哥哥,一會兒從後門進吧。”
“嗯。”
“一會兒晚膳你也別出去吃了,會被/幹娘看見的,我偷偷給你帶雞腿,不餓。”
“嗯。”
“那你喜歡葉家的姑娘麽?”李桑又繞回來了。
容君池腳下一頓,一臉不耐煩:“李桑桑你真是好煩。”
良久,少年一臉矜傲,小聲嘀咕:“蠢,我不是喜歡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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