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9

“我以為，我還以為，”在咖啡廳內客人和侍應生驚訝的注視中，連端上桌的咖啡還沒來得及喝一口的何一言，就被羅北江像提小雞一樣提着出了門。

到了這個時候，何一言倒并不想做無畏的掙紮，只是他實在太想不通，這次出來，他可真的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你還以為？”站在咖啡廳門口，羅北江松開手，對着何一言嘿嘿冷笑兩聲，“是不是以為我沒在商場的電梯裏揭穿你，你就可以瞞天過海，大模大樣得和我坐在同一個咖啡廳裏喝咖啡了？”

“這麽說，在商場你就已經認出我了？”何一言有些懵，他可不願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不會吧？我可是精心琢磨了一個晚上的妝容。在商場讓你偶爾看到我，也是想試試這次能不能躲過你的眼睛。”

“光在皮相上精心管個屁用！”羅北江從鼻子裏冷哼一聲的同時，突然一把拉過何一言沒有拿着拐杖的手，“細節！多少次我都和你說過，喬裝的細節很重要！你看看你，一臉的皺紋，可這手上的皮膚倒是光滑的很嘛！嫌麻煩，你索性把手放在口袋裏也好，卻拿根拐杖自暴弱點。”

羅北江丢開何一言的手，又狠狠拍了拍他隆起的後背，“這個破東西算什麽？想顯得老态龍鐘的方法很多，偏要弄個駝背，你這是出來想逗誰樂的？”

“噢，原來是我手的年紀，還有這個誇張的駝背造型才暴露的。”何一言深受啓發地點了點頭。

“豈止！在商場，我進電梯的時候，你還沒出現在我視線的周圍，電梯門快關上時，你已經到了對面電梯的門口，按速度算，即便你不是快跑，也是疾步追上來的。你倒說說看，一個正常的跛腳老人，有你這健步如飛的能耐？”

“明白了，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細節。”

“還以後，沒有什麽以後，因為從這一刻起，你被解雇了！”羅北江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說完話後，轉身向大商場的方向走去。

“老板，你這是為什麽？”何一言急了，追上前，緊跟在羅北江的身旁，“我知道偷偷跟着你是不對，可我也是擔心。上次你挨了打，這次萬一又吃虧呢？所以才…”

“你是擔心我吃虧？”羅北江停下腳步，打斷了何一言的解釋，“到了此時此刻，你還敢裝？你是擔心我？你是擔心我不上關欣欣的賊船吧？居然背叛我，你個叛徒！”

“老板，你要是說別的，哪怕是說我能力不到，腦子不夠靈光，我都可以認，可說我是背叛你的叛徒，這也太過分了。”此刻的何一言內心真的很難過，他對羅北江的忠誠可是日月可鑒。

“瞧瞧，看把你委屈的。那你告訴我，我要破産的事，是不是你告訴關欣欣的？”不想被路人聽到自己經濟狀況的羅北江，說到後兩句時，壓低了聲音，“這會不吭氣了？那就是承認是你出賣我的，對不對？”

“不對！”眼看着羅北江又要走，何一言上前幾步，展開雙手擋在他的面前，“我沒有出賣你，只是說了事實。”

“事實就是要讓我在關欣欣面前丢臉？”羅北江呲了呲牙，“托你的福，連今兒喝咖啡的錢我都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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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即便我不說，你不趕緊解決財務危機，真的破産的話，關姐遲早也會知道。”

“看來在這件事上，你還沒搞清楚一點，我生氣不完全是因為你告訴關欣欣我的現狀，而是，”羅北江停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語氣裏透着一絲無奈和失望，“我不還沒有破産？作為我的得力助手，你就對我不能多點信心？”

“我不是對你沒有信心，我，”何一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像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錯的，只能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羅北江背轉的身影消失在街上來往的人群中。

從拿着拐杖的“老人”何一言，腿腳利索緊跟着羅北江出現在街頭時起，他們古怪的行徑就吸引了街上不少行人關注的眼球。此刻看到何一言懊惱地一把抓下頭頂戴的假發，有些路人不由自主好奇地停下腳步，各自竊竊私語。

“那兩人到底在幹嘛？”

“肯定是演員，天啊，附近會不會有什麽隐藏的攝像頭，說不定我們也上鏡了。”

“我看不像，而且也沒聽說最近這條街上有什麽劇組過來。”

不理睬周圍行人的議論聲，何一言将假發丢進附近的一個垃圾桶，抓着拐杖，漫無目的地繼續向前走時，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欣欣姐。”和關欣欣單獨接觸的時候，羅北江還是叫着以前的稱呼。

“我看到羅北江把你拉了出去，你現在沒事吧？”

“什麽？你也認出那個老人是我了？”

被羅北江又一次輕易發現破綻，何一言勉強還能接受，可如果連關欣欣這種業餘的都能一眼識破他的僞裝，何一言想不沮喪都難，原來這麽多年他的喬裝打扮術就沒一點長進。

“根本不需要認，雖然羅北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可他又不是瘋子，沒事惡狠狠揪着一個來喝咖啡的老人出門？那人除了是你，還能有什麽解釋。”

“原來是這樣？”只是邏輯上的破綻，這讓何一言的心裏總算好過了些。

“所以呢？你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什麽情況？”何一言苦笑一聲，

“老板覺得我背叛他，炒了我鱿魚，自己走了。”

“炒你鱿魚這麽嚴重嗎？這件事真的要怪我，不該和他談崩，一心急就說了不該說的話，讓你受牽連了。”關欣欣的語氣裏帶着濃濃的歉意。

“不怪你，欣欣姐，你可別多想，其實這次是我自己多事，又沒管住嘴，反而幫了倒忙。”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去案發現場。”突然間下定了決心，何一言加快步伐，向離開步行街最近的地鐵站走去。

“什麽案發現場？”

“一時間解釋不清，欣欣姐，我們保持聯系。”

關欣欣收起電話，盯着面前喝了一半的咖啡發了半秒的呆後，站起身走出咖啡店，很快回到了離開步行街不算太遠的她的公寓。

在酒店前臺當接待，是關欣欣室友又兼好友的李小敏因為這天和同事調休，此刻正坐在沙發上，一邊看着電視，一邊啃着蘋果，看到關欣欣出現，不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麽快就回來了？是不是談崩了？”

“不但談崩了，”關欣欣将手提包丢在地上，踢開腳上的高跟鞋，赤腳走到沙發邊，一屁股坐到李小敏的身旁，也順手拿起面前茶幾上果盤裏的一個蘋果，“還倒貼了錢。”

“倒貼錢？”李小敏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她對好友關欣欣的了解，怎麽都不是一個會給前任倒貼錢的人。

“噗嗤。”看出李小敏在想什麽的關欣欣禁不住笑出了聲，“我說的有點誇張而已，就是今天的咖啡錢我請了。”

“這個男的也太過分了，就算事情談崩，你們AA制也行啊。還要你請客？真吝啬！”

“你不了解這個壞家話，他一點不吝啬，”關欣欣将正要放到嘴邊的蘋果移開，盯着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泡沫劇，從鼻子裏哼了幾句，“可是你想拿錢來氣他，到最後，你就會發現，氣個半死的是你自己。”

“其實我對你這個前任還挺好奇的，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每次聽你話他都恨得牙癢癢。”

“不要再提他了，提了就煩。”

“好吧。”想要八卦一下的李小敏有些失望，可看好友一點興致也沒有，立刻換了話題，“可是你昨天不是已經在海選的那份名單上報名了？雖然不一定那麽快就輪到你們，可萬一呢？你們現在談崩了，到時候怎麽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總有辦法的。”

看着泡沫劇間隔時跳出的《一百個和你複合的理由》廣告上的耀眼賞金，關欣欣張大口，對着蘋果狠狠咬了下去。

羅北江，你個混蛋！

擋我錢財，要你好命！

到了大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羅北江付了停車費，上車前，看了看四周，何一言這個叛徒果然識相，沒有再出現。

坐到駕駛座上，羅北江敲打了幾下方向盤，爆了兩句粗口後，将車慢慢駛出了停車場。到了外頭路面，羅北江也不多想，按照記憶裏客戶張成給的地址，車子直接朝着目的地的方向行駛。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羅北江将車停在張成家附近的街道旁，繼續徒步前行。

沒有提前打招呼，張成夫婦可能不在家，但這個不重要，羅北江有他應急的準備。

按過門鈴後，聽到門內傳出的腳步聲，羅北江滿意地吐了一口氣，應急方案可以暫放一邊。

“羅先生，你終于來了？”張成看到羅北江，臉上毫無半點驚奇，而是熱情地将門大開，主動讓道一旁，“快請進，我們可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