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Chapter 68

“法醫連夜趕出了另兩個受害者的驗屍報告，這是他冒着職業風險偷偷給我準備好的五人報告複印件，你們看過即焚啊。”顧警官說話間，手伸進他随身帶來的一個老舊黑色公文包內。

“怎麽口氣弄得像是在布置間諜活動一樣，”羅北江笑着将驗屍報告按順序鋪展在自己的面前，“要不要搞得那麽玄乎其玄的！”

“那你以為呢？上面不讓我插手這案子，你又偏偏要那麽多材料，我只能動用平時的關系，私下做事總得當心點，別連累了同事，是不是？”像是變戲法一樣，何一言起居室的桌上轉眼間被顧警官鋪滿了各種文書報告。

“這裏還有案發當晚潘雲在家請客客人的名單和他們的相關信息，瘦猴的詳細資料，他吸粉的來源以及和他關系比較近的“毒”友，給楊正剛父母簽人身保險的職員的個人情況…能弄到手的都在這了。”

“效率夠快的。”羅北江發出一聲贊許，“蔡警官那裏有什麽進展，你應該也打聽到了吧。”

“打聽到了，和我猜想的沒多大出入，”顧警官拉開椅子，坐到了羅北江的對面。

“因為瘦猴牽扯進這個案子的緣故，蔡警官那裏認為這起謀殺案的主因和毒品有關。楊正剛可能有什麽把柄落到了瘦猴的手裏，瘦猴是個瘾君子，肯定會不停敲詐楊正剛。極度無奈下，為了弄到巨額保險金額，楊正剛對家人下了毒手。”

“提到楊正剛，他目前都說什麽了？”

“也不知道這小子腦子裏是怎麽想的，正式被捕前，隐瞞了案發前回本城的事實。被捕後，索性開始裝啞巴，一句話也不說，你說讓人惱不惱火？”顧警官說到這裏，忍不住擡手狠狠敲打了一下桌面，“就他這種态度，誰願意幫他！”

“你不就在幫他？要不然也不會這麽賣力。”羅北江頭也不擡，開始翻看起手裏的材料。

“我是真特氣楊正剛這混小子辜負了我妹，可話又說回來，好歹也算認識一場，以前對他印象也真的好，實在沒法相信他是個預謀殺害全家的變态。不為他本人，就權當是為了伸張正義，這事也得弄明白。”

“對了，确認瘦猴身份的DNA報告今天是不是肯定能拿到？別到時候人不是他，就很尴尬了。”羅北江的手指點了點此刻他正在看的瘦猴的驗屍報告。

“你盡管放心，法醫那裏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瘦猴，”顧警官的語氣十分的肯定，“之前DNA雙管齊下，正好确保那剩下的百分之一沒問題。”

“這就好！”羅北江滿意地點了一下頭，随即對着緊連起居室的廚房，高喊了一聲。

“何一言，你可別磨蹭了，趕緊坐下。”

“來了，來了。”把顧警官帶來的早餐分別放進幾個大盤子的何一言如同餐廳的服務生，來回跑了兩圈，将裝着食物的盤子擺放到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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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警官，你等會還要開車，我就不拿啤酒款待你了。”何一言放下幾瓶飲料後，坐到了羅北江的身旁，順手也拿起了一份驗屍報告。

“這是我夜裏整理的一些資料，你也看看，”羅北江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推到顧警官的面前，“看完咱們再一起交流。”

“怎麽都是趙主任和他妻子潘雲的信息？”顧警官眼睛迅速掃了一下筆記本的頁面，“你不會真認定他們兩人中的一位是兇手吧？”

“NO，NO，NO，”羅北江伸出右手食指對空左右晃了晃，“顧警官，請注意措辭，我這叫鎖定，不是認定。”

“你啊，就知道在我這咬文嚼字。”顧警官笑了笑，“說實話，抛開楊正剛不說，趙主任的嫌疑相對來說是比較大。他有動手能力也有作案動機，可他妻子潘雲為什麽也上了你的頭條關注？”

“我有我的道理。”

“不管什麽道理，這兩個人，一個案發當晚在醫院，一個在家裏聚會，都有确鑿的不在場的人證。”

“所以咱們現在的工作就是仔細看材料，找漏洞，還有，”羅北江從面前的盤子裏拿起一塊牛肉漢堡，狠狠咬了一口，“吃飽，看完了再談想法。”

“行！”顧警官也伸手抓起一塊三明治。

就這樣，三個男人各自吃着早餐，細讀着手中的各類信息，大概過了一個半小時後，羅北江第一個放下了手裏的資料，拿紙巾擦了擦嘴，而何一言同顧警官也先後擡起了頭。

“都看完了？”羅北江看了看他的兩個同伴，“基本看完了，”顧警官應了一聲，

“誰先來說點什麽？”

“我先來？”何一言迫不及待地擡起右手使勁晃了晃的同時，眼角掃向身旁的羅北江。

“你說吧。”盡管明知何一言多半異想天開後，又要誇誇其談，羅北江這次還是給予了肯定的支持。

好歹瞎貓還能逮到一個死老鼠，怎麽說何一言可總比瞎貓強多了。

“所有五份驗屍報告我都仔細看了。”得到羅北江的認可，何一言立刻站起身，信心滿滿地雙手撐在桌面，腰向前傾，擺出一個做學術報告的姿态，“五個人的致命傷都在頸部，都是一刀斃命。這可不是一般普通兇手幹得出來的事，尤其确認的作案兇器是手術刀，這樣兇手基本可以歸為對人體結構十分了解，有手術經驗的外科醫生，或者受過專門訓練的職業殺手這塊。但後者我覺得基本可以排除，原因很簡單，五個受害人都被用鐵錘毀容并且砸爛了手指，職業殺手不會那麽瞎折騰。”

看到顧警官和羅北江聽得仔細，何一言的推理熱情更加旺盛。

“因此兇手的範圍基本可以縮小到外科醫生這裏。鑒于目前的種種跡象，我個人認為，楊家兇殺案的真正兇手，就是，”何一言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趙主任。”

“說具體點。”顧警官身子向後一靠，專注地看向何一言。

“具體點當然就是趙主任和楊正剛之間的私人恩怨。趙主任的妻子潘雲和楊正剛發生一夜情以後，潘雲因為內心愧疚，将事情告訴了自己的丈夫趙主任，以期得到丈夫的原諒。性格高傲的趙主任表面不動聲色，看上去是原諒了妻子，但從我們了解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就從趙主任私下打過楊正剛，極力反對楊正剛畢業後留在醫院，以及後來搬到醫院休息室住而不回家等跡象來看，其實趙主任內心對楊正剛有極大的怨恨。在這種怨恨的驅使下，趙主任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你偷情我妻子，讓我蒙羞，我就殺你全家，讓你痛不欲生！”

果然開始高潮了。

聽到這裏的羅北江努力忍住沒有打斷何一言的敘述。

“可趙主任也知道一個人對付不了四個人，所以他還需要找到一個合适的幫手。說到幫手，我就要提一下瘦猴。趙主任曾經報警抓過偷藥物的瘦猴，原本他應該不會和趙主任合作，可吸毒的人，大家都知道，有奶便是娘，試想一下，只要趙主任私下答應從醫院給他搞到足夠的□□，瘦猴自然肯定會乖乖就範，答應同趙主任合作。”

顧警官摸着下巴，微微點了點頭。

“趙主任有了幫手後，就開始着手報複計劃，在楊正剛度假期間，他以導師的身份去楊家做客，并夥同一起上門的瘦猴殺害了楊家四口，然後又殺死了瘦猴滅口。”

“乍一聽沒什麽問題，但是還是有太多疑點，其中之一，也是最讓我困擾的就是，”顧警官拿起桌上瘦猴的驗屍報告晃了晃，“他！”

“瘦猴是案發現場唯一有兩處致命傷的人，先不說趙主任沒必要迫不及待在案發當日殺死同夥，畢竟事後幹掉瘦猴的方法很多。既然趙主任明明一刀可以讓瘦猴斃命，為什麽還要對他頭部開一槍？”

“可能趙主任動手後，擔心對方還沒死透，就用槍再來一下？”有些被問住的何一言慢慢重新坐回椅子中，“畢竟和楊家人不同，瘦猴可不是善類，總要做到萬無一失。”

“警方目前還沒有将趙主任當做嫌犯，估計蔡警官對他是否擁有私槍還沒有進行過詳細調查，但是可以确信的是，”顧警官再次點了點瘦猴的照片，“這小子的家裏曾經被警方搜出幾次槍支，我個人傾向是，如果主兇是趙主任，他們兩合作的話，多半是瘦猴帶槍去的楊家，并用槍幫趙主任震懾住楊家人，讓他們一起坐到餐桌邊。那麽問題來了，趙主任為什麽要冒着生命危險對拿槍的瘦猴動手。”

“因為無論主兇是誰，都沒有在案發當日殺死瘦猴的打算。”一直默默傾聽何一言同顧警官交流看法的羅北江終于開了口。

“什麽意思？”顧警官放下驗屍報告，望向羅北江。

“還記得你上次說的話嗎？”羅北江的手指點了點何一言。

“什麽話？”

“你說過，最後一個死者看到自己的親人一個個被殺，那是多大的心理折磨，要是你的話，反正都是死，豁出去和兇手拼了。”

“我是說過，”何一言困惑地注視着羅北江，“所以呢？”

“我明白了！兇手沒有殺瘦猴，”顧警官眼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從帶來的材料裏迅速翻出兇案現場坐在餐桌邊五具屍體的照片。

“瘦猴坐在楊正剛姐姐，姐夫的中間，當時他應該是拿着槍替主兇控制所有人。楊正剛的姐夫或者姐姐在看到主兇用手術刀殺害他的家人，眼看着就要對自己也下毒手時，突然奮力反抗，想要奪下瘦猴的槍，在争奪過程中，瘦猴頭部挨了一槍，這就說得過去為什麽他會有兩處致命傷。”顧警官拍打了一下桌面，“反應及時的主兇趕上來殺了最後一個楊家人後，眼看着瘦猴死定了，為了掩蓋瘦猴也參與了這起謀殺案，牽連到自己，主兇在瘦猴的頸部也割了一刀，在挖去子彈後。主兇通過毀滅容貌和指紋來混淆視聽，使得瘦猴看上去是楊家來訪的客人，也是受害人，讓警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尋找楊家失蹤的親朋好友身上，”

“對，即便法醫發現了死者頭部的彈痕，一時間也聯系不到瘦猴身上，兇手就可以争取到足夠的時間，毀滅掉不利自己罪證。”羅北江又補充了幾句“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更能證明兇案是趙主任幹的。趙主任有動手的能力，再加上報複的動機明顯，現在只要找到趙主任案發當晚在醫院的人證給出的證據不可信的證據，就能順藤摸瓜，逮住他的狐貍尾巴。”再次興奮起來的何一言使勁搓了搓雙手。

像是在回應何一言的推理，顧警官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什麽？自首？誰？好，我知道了，繼續保持聯系。”

收起手機，顧警官一臉嚴肅地望向羅，何二人，“我搭檔打來的，就在剛才，趙主任到市局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