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Chapter 10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是崔先生吧？”關欣欣對站在面前大長臉，瘦高的中年男人主動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關欣欣。”

“好，”崔先生禮節性短促地握了握關欣欣的手，“昨天關小姐你發給我的語音信息，我已經聽過，叫關小姐過來是因為，”崔先生擡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現在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不知道關小姐方便一起談談嗎？”

“有的。”關欣欣的回答簡單幹脆。

“和你朋友打個招呼吧，”崔先生的頭向羅北江所站的位置看去，“我要和你單獨談。”

“沒問題，”關欣欣朝着羅北江的方向做出一個“我去去就來的”的動作，羅北江微笑着擡起右手，食指對着地面點了點，表明【我在原地等你】。

“你兩還挺有默契。”

“那是必須的！”關欣欣有些小得意地揚起頭。

在崔先生的帶領下，兩人很快來到大廳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外。崔先生推門進去左右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

“進來吧，這裏是個小會議室，現在沒人開會，正好空着，你随便找個位置，坐下我們談。”

關欣欣應聲走進房間，四處随意地看了一眼後，迅速拉開一把椅子，坐在了崔先生旁邊的位置裏。

“你發給我的語音信息，我都仔細聽過了，”崔先生說話間，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晃動了一下，“關小姐的幾條質問很犀利啊。”

“有嗎？”

“沒有嗎？那就一起重溫一下。”崔先生将手機放在會議室的桌面，按下了播放鍵。

【崔先生，還是我，關欣欣。我知道你不會再接我的電話，我也沒打算給你留下死皮賴臉非要在你手下做事的醜态。但是有幾句話我不說不快，希望崔先生可以抽出寶貴的時間聽一聽。】【首先要感謝崔先生你之前問我有沒有看過小新聞的事，因為這個提示，我查到了一點線索。最近，藥材監管總局某位監管新藥研發的高管因身體原因主動提出辭職。順藤摸瓜，我仔細調查了這位主管的個人情況。除此以外，因為和X醫院副院長的前妻有些交情，通過她的幫助，我還有幸在今天見到了副院長本人…】聽着自己的語音，關欣欣的思緒回到前一天，在副院長家中的場景。

“關小姐請坐。”

在關欣欣的眼裏，副院長整個人看上去并沒有自己想象的憔悴，顯然對方已經欣然接受了來自各方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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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副院長同意和我見面，我只有幾個問題，不會耽誤您很長時間的。”

“關小姐太客氣，我現在已經不是副院長了，不必這麽稱呼。”

“雖然是這樣，但在很多人的心裏，包括我，您依然是副院長。”

“無論是不是，都不重要，”副院長淡淡笑了笑，“關小姐，你有什麽問題請盡管問吧，還有，不必您您您的，你就可以。”

“好，”關欣欣微微笑了笑，

“我有可靠的消息來源，知道副院長你曾經強烈拒絕過醫院引進抗癌新藥合同的簽訂，可為什麽你卻到今日今時也不肯為自己辯解？”

“有什麽好辯解的？合同上白紙黑字，是我簽的。”

“沒有人逼你？”

“沒有。”

“副院長，你和陳院長是莫逆之交，他的外甥在藥材監管總局當高管你一定是知道的，對嗎？”

“關小姐想暗示什麽？”副院長原本溫和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陰影。

“我沒有暗示什麽，只想弄清一件事。那份你親手簽署的合同，真的可以拍着胸口告訴世人，是你心甘情願簽署的？要知道，你的前妻還在到處為你奔走，她，”

“不要說了，”副院長突然擡手蒙住自己的臉，搖了搖頭。

“不要說了。”

關欣欣默默等了大約兩三分鐘，副院長才重新振作起來。

“我和陳院長一直致力于将我們醫院打造成為全國，甚至全世界最好的醫院之一。在人員配備上，我們一向注重人才。醫院的醫療器材，無論代價多大，都選最好的。醫院的環境更是盡量人性化……通過我們的一步步努力，我們幾乎可以說是完成了年輕時的夢想。”

“直到新藥案的發生？”

“是的。我沒有家，沒有孩子，醫院就是我的一切，我不希望它因為這次突然的事件而跟着沉淪下去。”

“可真正想簽約的是陳院長，對嗎？”關欣欣緊追一句。

“當初藥物被宣傳人員宣傳的太好，而且又有外甥的保證，陳院長才上鈎的。可他當時也是真的相信這藥可以抗癌，希望在自己退休前，為醫院再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我最終也被說服，主動簽下了合同。可是誰能想到，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樣的結果。”

“就算院長本心是對的，可這次的确辦了錯事，他憑什麽讓你為他和他的家人背下這麽一口大鍋，就因為他是一院之長，醫院的精神支柱？還是…”

“不，你錯怪陳院長了，他是要向媒體主動認錯的，是我攔住了他。”副院長擡手阻止關欣欣再說下去，“人總有失誤的時候，至少我也沒有堅持下去，如果我堅持的話，陳院長到最後肯定也會聽我的。剛才我已經告訴你，醫院就是我的一切，我肯背下這口鍋，不是為了陳院長和他的家人，而是為了我自己，我不能看到我貢獻一生的醫院因為這個原因而隕落。無論如，何合同是我簽的，我和院長兩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陳院長的外甥牽扯在內，屆時媒體一定會渲染誇大醜聞，如果為此醫院同時失去兩個院長，對我們醫院将會是致命的打擊。是我懇請陳院長一定答應我，就說是我糊塗，瞞着他偷偷簽的約。所以，關小姐，你不用勸我站出來，這是我的決定。”

“就算院長你能坦然接受可能面臨的指控而入獄。那你的前妻呢？你有沒有考慮她的想法？”

“她，作為彼此最尊敬的朋友，我想她最後也會理解我的。”

“如果副院長不介意的話，我可不可以提個私人問題？”關欣欣躊躇着，還是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什麽？”

“當初你前妻提出離婚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挽留她？”

“她讓你問的？”

“不，是我想知道。我很喜歡夫人，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這麽關心你，我覺得你欠她一個解釋。”

“原因很多。”副院長盯着地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前妻很喜歡小孩子，結婚後一直想要有個屬于我們的孩子，可我在醫院早就檢查出來無法生育，怕她失望，就一直瞞着她。心裏本來就很有罪惡感，再加上當時醫院又在發展階段，我真的很忙，情緒也有些暴躁，因為兩個人也有些觀念上的不和，吵過幾次後，太累了，所以…”

“所以你選擇了放棄，明白了，謝謝院長。”

“有人傾聽，說出來舒服多了，”副院長站起身，伸出手，“無法生育的事，你不會告訴她吧？”

“不會！”關欣欣語氣堅定，

“其實，我覺得你們像現在這樣維持着好朋友的關系，也很美好。”

【我這麽個在崔先生眼裏是個菜鳥記者的人都輕而易舉從副院長那裏得知了真相，崔先生肯定早就知道一切情況。可是有關新藥案，你們電視臺播了那麽長時間的即時報道，居然只字未提陳院長的過錯，甚至連那位外甥的新聞也就輕輕一帶而過。我個人是同情和理解副院長的想法，可是新聞報道不是應該客觀真實嗎？如果說我一個曾經的小報記者不專員，你們比我有更多的資源，更好的機會揭露真相，可你們居然放棄了？還有，崔先生你作為一個資深新聞節目的負責人，居然也罔顧事實…】聽到語音留言裏自己的聲音越說越激動，從回憶中回過神的關欣欣默默咽下一口口水。

“不算犀利吧，除了語調高了點，我也只是事實求是談問題。”

“噢？”崔先生淡淡笑了笑，關上手機。

“雖然沒有必要，但是知道你今天來參加節目的面試，就決定叫你過來，和你說兩句。”

“我洗耳恭聽。”

“如你所說，新藥案的真相，我和電視臺的确知道。之所以沒有完全報道的原因，我目前能說的是，新藥案表面只是一起普通的院方人員判斷失誤的案子，但是幕後還有其他利益的牽扯，國際警方正在調查一個組織。”

“什麽組織？”關欣欣興奮地雙眼冒光。

“現在我不便告訴你，但我可以保證，一年後，你一定會看到相關的報告。我們現在的沉默，只是不想打草驚蛇，要為後續的猛料做準備。”

“既然不要打草驚蛇，為什麽告訴我，不怕我說出去？”

“不怕，除非你要放棄到我的手下工作的機會。”

“崔先生，你的意思？”關欣欣屏住了呼吸。

“我的意思，雖然作為一個合格的記者，你還有很多不足，但你身上有我們需要的東西：為尋找真相，不怕吃苦，不低頭的精神。”

“怎麽樣？招募到新人，是不是很開心？”在孫總編那裏談完話的簡穎微笑着走向崔先生，“我介紹的小姑娘不錯吧？”

“是不錯，挺有拼勁，可惜我和你的結果一樣。”崔先生無可奈何地聳了一下肩膀，“她退出你的節目，也拒絕了給我打工。”

“為什麽？”

“說怕管束，要當自由撰稿人，還說，有好新聞會賣給我們。”

“這丫頭。”簡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不過，剛才我在孫頭那裏知道一件事，她不在你手下也好。”

“怎麽說？”崔先生困惑地擡起眉頭。

“因為這丫頭的父母是，”簡穎看四周無人，壓低了聲音，說出了兩個名字。

“啊～”崔先生驚訝地半長大嘴，

“居然是那對家夥？”

并不知道簡穎和崔先生在議論自己身世的關欣欣幾乎是一蹦一跳地跑到還在等他的羅北江身邊，笑嘻嘻地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猜猜看為什麽我這麽高興？”

“不就是被電視臺錄用了？”羅北江捏了一下關欣欣的鼻子，“至于這麽得瑟？”

“讨厭，才不是，”關欣欣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我拒絕了崔先生的邀請。”

“拒絕了？”

“對啊…”

羅北江和關欣欣說着話，并肩剛走出電視臺，羅北江褲子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張護士長？”羅北江困惑地接起電話。

“羅偵探，你快來，”張護士長的聲音因為焦急，帶着濃濃的哭腔，“我擔心趙主任要出事。”

“你先別激動，告訴我你在哪裏，我馬上趕過來。”

“那個醫院的趙主任，他不是無罪從警局放了嗎？又怎麽了？”被羅北江拉着跑進停車場，坐到副駕的關欣欣氣喘籲籲地望着一臉嚴肅的羅北江。

“大事。”羅北江迅速系好安全帶，發動了汽車，“你坐穩，我要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