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吃醋】

笪生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衛昔無暇多想，最後還是讓獄卒放了逄吉人過來給笪生治傷。

看見連翹懷中暈厥過去的笪生，逄吉人一個箭步竄上來，驚叫：“笪生。”

“尊師的名諱也是你一個徒弟該叫的？”衛昔輕嗤。

牢房內的氣氛突然變的冷凝，逄吉人臉上表情不可謂精彩紛呈，“她本來就不是我師傅，是她非要占我便宜。”

沒有比此刻更糟糕的了，最差莫過頭點地，他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大不了陪着她一起死，他再不要做她的徒弟，他要做她身後能為她遮風擋雨的護花使者。

衛昔沉怒的聲音不容置喙：“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我說了，她不是我師傅，再說，她現在已經不是玄天觀主，我們只是一對同病相憐的苦命人，王爺認為我還有必要守着那份徒弟的虛名？”

“你……如果我說她只要從這裏出去，依然還是玄天觀主，那麽，你這輩子都注定了只能是她的徒弟！”這家夥心思不純，對她居然有那種心思，這讓衛昔心裏很不舒服。

逄吉人早厭倦了笪生徒弟這個身份，“我不要做她的徒弟，相信她經過此次教訓，也該學乖了，她不會再做什麽玄天觀主。”

“你怎知她不會？”衛昔一聲輕笑。

逄吉人亦笑：“只要從這裏出去，我會立刻帶她離開京城。”

你以為我會給你帶走她的機會？

衛昔揚聲道：“獄卒，将他給本王帶下去。”

逄吉人臉色一變，怒道：“王爺是想置她生死于不顧是嗎？很好，那我就陪着他一起死，我們一起來的洛都，自然還是一塊上路，彼此有個伴比較好。”

“你這個冥頑不靈的家夥！”衛昔面上一片冷然，“還不帶他下去。”

“殿下不可，還是讓逄博士先為觀主治傷的好。”連翹懇求。

“用不着假手他人。”衛昔一掀衣袍下擺，單膝跪地，只手扶了笪生，伸手就去扯笪生後背衣裳。

“不能撕，那樣會傷到觀主。”連翹及時出聲阻止了衛昔。

入目笪生後背血淋淋一幕慘狀，衛昔手指一顫，再下不去手，他深深閉眼。

“還是我來吧。”逄吉人不管不顧伸手拔下頭上黑色犀牛角發簪，對着燭火烤了烤，兩頭對折成剪狀，擡頭看向擁着笪生的衛昔，衛昔始終閉着眼睛，不曾睜開，逄吉人再瞥榮麒軒一眼。

榮麒軒心中了然，摸摸鼻子，很痛快的給了他一個背。

被晾在一邊的連翹卻是急急出了牢房。

“藥粉撒上去會有些疼，王爺一定抱緊她，別讓她亂動。”逄吉人實在沒法子，只能讓衛昔抱緊笪生，然後，用犀牛角發簪做成的剪刀将笪生背上血衣輕輕剪開，衛昔喘息略急，抱緊笪生，生怕她亂動，牽動傷口。

藥粉撒上去的那刻，笪生唇角溢出一絲悶哼，眉頭深深皺起，衛昔急喊：“你下手輕點，她很疼。”

“我知道。”

“知道你還下那般重手？”

“非是我下手重，是王爺您的手勒到笪……她傷口了。”逄吉人這樣說。

衛昔一驚，睜眼，他左手恰恰箍在她腰側的腐肉上，有血絲滲了出來，沾染了他滿手都是血。

“你，忍着點，很快就好。”衛昔挪開手，換了一個姿勢将她重新抱好，逄吉人咬了咬牙，将藥粉均勻撒在創傷處。

“他遭受笞刑，當時你在哪裏？”衛昔冷不丁問道。

逄吉人眸色微變，“我就在随行醫官裏，禦林軍層層攔着，我手無縛雞之力幾次都沒沖進來，多虧了王爺及時出手，要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我只是見不慣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更何況她還是一姑子。”父皇在清修之地動了殺機，終究不好。

“她不是……”逄吉人很想說她不是姑子，話已然到了口邊，他多了個心眼，将後半句咽了回去，不能說，只有姑子的身份才能保證她不被他人觊~觎，是的，他是有私心的，她不希望衛昔知道真相後，和他搶他的笪生。

和王爺搶女人，他幾乎沒有贏得可能。

“你剛剛想說什麽？”

“沒什麽，她不是一般人，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說着，逄吉人扯了自己衣襟下擺就要為笪生包紮。

“用這個。”衛昔從連翹帶來的籃子裏取出一卷幹淨紗布遞了過來，連翹這粗心的丫頭，拿了紗布，卻不曾帶剪刀，甚至連換洗的衣裳也不知道備着，笪生的衣裳已然破爛不堪，這可如何是好？

臭丫頭，眨眼工夫跑哪兒去了？

就在衛昔發愁笪生無衣可換的時候，連翹終于回來了，她手裏多了一套嶄新囚衣，見衛昔目光凜冽看着她，連翹忙近前解釋：“我原本有從府裏帶衣裳出來，又怕會牽連到殿下您，所以最後就又留下了；至于剪刀，畢竟是利器，牢裏查的嚴，萬一他們誣告殿下劫獄……剛剛我和牢頭打商量要買他們一套新的囚衣，他們知道我是殿下府裏的人，不敢要殿下的錢，就給了我一套，我看過了，是嶄新的。”

衛昔真不知道說這丫頭什麽好，粗中有細四字形容她再适合不過。

“你來幫她換上，動作一定要輕一些。”衛昔吩咐連翹給笪生換衣，三個大男人起身出了牢房。

獄卒遠遠看見衛昔出來，小心翼翼上前，“王爺有事但請吩咐。”眼睛剛轉向牢房內，衛昔眼睛一眯，冷聲道：“不該看的就不要看，在這大牢裏，本王想要一個人死，還是很容易辦到的。”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獄卒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跪地叩饒。

逄吉人徑自回了自己的牢房，将門帶上，獄卒看了看，起身上前，将牢門鎖好。

“殿下，好了。”連翹說。

衛昔轉身，回到牢房。

“連翹甘願留下照顧觀主，請殿下允準。”連翹跪在門邊。

衛昔臉色難看的吓人，目光凜冽：“你當這裏是玄天觀不成？她本意并非要你們陪她在這裏受苦，你們還不明白？”今日能夠進來探視，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明日能不能進來尚是未知。

逄吉人與連翹留下倒說得過去，至于這個榮麒軒，衛昔有些看不透。

“榮公子莫非也要留下？”

“哦，不，不，不，我聽說觀主犯了天顏，觀主與我有恩，故而設法前來探視。”他的卷宗被笪生拿走了，他就是想要回自己的卷宗。

“好了，人看過了，你們可以走了。”衛昔下了逐客令。

“王爺不走麽？”榮麒軒不怕死的問。

“如果你們有法子救她出去，那好，你們留下，我走。”嘴上說走，然而，衛昔壓根就沒有舍她離開的意思。

這倒是個很好的借口。

榮麒軒與連翹面面相觑，貌似他們是沒有那個本事救笪生出去的，榮麒軒的父親榮衍之和連翹的父親連禾同曾經同朝為官，又都在刑部供職，兩家算得上是世交，榮麒軒對連翹的感情非比尋常，如今終于有機會見到連翹，榮麒軒感念上蒼乞憐。

榮麒軒：“看得出來你在王爺府上過得不錯。”

連翹：“嗯。”

榮麒軒：“王爺和觀主很熟？”

連翹：“嗯。”

榮麒軒有些懊惱：“你別總嗯嗯嗯……你就不能認真聽我說話。”

連翹：“嗯。”

榮麒軒表示無語。

默了會兒，榮麒軒說：“連翹，我其實，我是說，我們……”

“阿翹。”天牢門口，陳覺急急迎了上來。

原本愁雲滿布的臉在看到陳覺時，登時就喜上眉梢了，陳覺疾走過來，拉着連翹手左看右看，“剛醒就亂跑，頭還暈不暈？”

連翹搖搖頭，癟了嘴，眼淚簌簌落了下來，“觀主傷得很重，我卻不能留下照顧她，殿下剛剛把我攆出來了。”

即便殿下不攆你出來，我也會抓你出來，你當天牢是啥好地方？

陳覺有感于衛昔的體恤之情。

“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都不是事兒，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觀主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相信我。”

陳覺伸手幫連翹擦眼淚，連翹的眼淚愈發猛烈了，陳覺幹脆一把将她擁向懷裏，輕拍着連翹背，軟聲安撫，“我知道你和觀主交情不錯，我們都很關心她，都不希望她有事。”

“觀主人很好。”連翹想起笪生的傷，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嘩啦啦直掉。

陳覺又是哄，又是勸，就差給連翹跪下，求她，我的姑奶~奶喲，你能不能不哭了啊，你說你哪裏來那許多眼淚呢？

陳覺說：“觀主為人不壞，很熱心。”

連翹還在哭，哝聲道：“觀主是好人。”

陳覺仰頭望天，阿翹啊阿翹，你可真實在，我有說過觀主是壞人麽？

大概也只有殿下對觀主總是處處防範。

陳覺其實誤會了衛昔，衛昔不是防範笪生，他只不過一直在回避笪生的感情，此刻，看到了無生氣的笪生，衛昔再也無法鎮定自若，他擁着笪生悵然靠坐在牢房一腳，手指撫過她頰邊淩亂發絲，深眸中有着難以言說的疼惜。

“你早知會有今日一劫，故而深夜前來見我？”

“為什麽當時不告訴我？”

“還是你壓根就信不過我？”

“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