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下

寧祁當真是對霍昀刮目相看，他對韓述說：“阿昀就會假公濟私。”

韓述笑而不語。

林言歌智商高卻不代表她唱歌就好。她的鋼琴水平可以達到專業級，可就是唱不準歌曲的調子，在人群裏混一混當個南郭先生還可以，但是單拎她出來獨唱，不僅讓人笑掉大牙，還讓極有羞恥心的林言歌顏面掃地。

她絕對不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瞧霍昀那志在必得的表情，他是打定主意要讓她出醜了。

林言歌臉上沒什麽表情，很是坦然的說:“我不會唱。”

霍昀聞言，臉上笑開，“我剛看你不是唱得挺認真的？新同學不要害羞，其他人還不一定有你唱的好呢，再說了，音樂課雖然不那麽重要，可考試成績卻關系到期末總分喲。”

“我不會唱，你還想強人所難嗎？”

這時音樂老師處理完私事進教室來，見狀問道:“怎麽了？”

說着，他輕推眼鏡，把林言歌看仔細了些，“新同學？”

林言歌點點頭，不卑不亢道:“老師，剛才我發現這位同學彈的曲子有幾個錯誤的地方，我可以指出來嗎？”

衆人一片嘩然，新同學厲害啊，瞬間将局勢轉換成有利于自己的一面。

音樂老師挺喜歡霍昀的，也知道他在這首曲子上容易犯的錯誤。可他是不愛吃虧的性格，眼下被新來的同學當衆指出不足可不得鬧翻天。

他看一眼霍昀，卻見對方罕見的沒有什麽反應，便說:“你可以彈一遍。”

要怎麽形容霍昀現在的心情呢？

班門弄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像都有點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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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會兒倒是有點後悔，分明自己就是在她的影響下才學鋼琴的，怎麽就一時得意而忘了形狀呢？

林言歌還是從從容容，寵辱不驚的模樣。她走到霍昀面前，低垂眉眼看他，霍昀臉上閃過不自在，自覺讓出鋼琴凳子。

她從善如流的坐上去，略略看過架子上的琴譜，十指搭上琴鍵，音符便緩緩從她的指尖流瀉而出。

為了迎合要求，音樂老師給他們選取的合唱曲目寫自前蘇聯時期，翻譯過很多語言版本，內容傳達的是一種奮進向上的情感，曲調激揚奔騰，到高/潮處很考驗十指的速度和力度。

林言歌很久都沒有彈奏這首的曲子了，有些生疏但所幸沒有出錯，完成度比較高。

音樂老師聽完，不住的鼓掌，“這得是十年以上的功力啊？”

“14年。”

林言歌現在最多17歲，恐怕是3歲甚至更小的年齡就已經在學彈琴了，不光老師贊嘆，同學們也瞠目不已。

“我的女神就是不一般，阿昀，是吧？”寧祈喜滋滋的。

霍昀瞪他，“滾。”

神他媽他的女神，老子聽她彈琴的時候，你們這群小辣雞還在玩泥巴！

明知道自己不該高興，可他就是忍不住與有榮焉地揚起嘴角，霍昀暗中給了自己一巴掌，才把這毛病給治好了，他不甚在意的對音樂老師說:“既然新同學的水平比我好，就讓她伴奏吧。反正她唱歌也難聽，比賽的時候沒得拖班級後腿！”

WTF？！天上下紅雨了嗎？

霍哥兒什麽時候這麽有集體榮譽感了？

…

下午體育課，學校規定是兩個班合上，但是男女同學分開。

當你跟小時候的玩伴重逢，而且自己沒一刻不把她放在心上，卻突然發現對方完全不認識你這個人的時候，你的心情怎麽樣？

對霍昀來說，重逢沒帶來驚喜，反而讓他的心情跌落谷底。

每年春季舉行足球賽是南平高中的慣例。

男生這邊的體育老師讓學生們自行安排練球，女生則是在集合之後就自由活動開了。

一群只懂比賽規則，論實際上手操作永遠是籃球比足球更在行的男生在綠茵場上一通亂踢，霍昀倒是會踢足球，可他現在純粹是把這球拿來當郁氣發洩。

“哎！不行了不行了！”寧祈把球軟塌塌的踢給霍昀後，“咻”地一下躺平到地上，“阿昀，歇會兒吧你兄弟我要累癱了！”

霍昀低眸瞥他一眼，對着球門就是一腳直射，也不管進沒進，就收勢過去踢踢他，“起來，繼續。”

“我這手軟腳軟的，哪經得起你折騰。”寧祁說着，原本雙手枕頭的姿勢換成側躺着，手撐着腦袋看向他。

早上有霧的時候，通常都會是大晴天。

現下陽光正好，草皮的小草尖尖有未褪盡的水珠，金黃色的星光點點很是耀目。

韓述是守門員，霍昀踢的那一腳球，他沒接住，跑過去把足球抱起，撒腿跑向兩人，問：“怎麽不踢了啊？”

“累。”寧祁擺手，“寒假胡吃海塞的，身上多長了幾斤肉，跑不動了。”

霍昀半蹲下來，也不說話，就自己揪着草皮玩。

這前鋒、後衛和守門員都溜號，連帶着足球也一并拿走，其他男生本就對這項運動興致缺缺，于是都趁機原地坐下休息。

與九班合班上體育課的是11班，全年級差生的聚集地。一群半大的男生已經窺探了不少成人世界的隐秘，私下裏聊天更是葷素不忌。

男生之間聊女孩是常事，好些個有女朋友的什麽十八禁之類的東西都嘗試了個遍，眼下跟同性們炫耀起來也是滿滿的自豪感。

不知道是誰就提到林言歌。

南慶高中歷來美女不少，好些個一線女明星都有在此求學的經歷。可稱得上人間絕色的卻是鳳毛麟角，一談起這些，便是只是16、7歲的少年，也變得油膩起來。

“聽說家庭條件不是一般的好，早上來的時候還是陳胖子親自到校門去接的，”到底是公開場合，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小範圍內聽得很是清楚。

“聽說她家的車價值1000多，是不是真的啊？”

男生們紛紛啧口嘆道：“這以後要是誰娶了她，只怕是後半生都不用愁了吧。”

“在這兒異想天開什麽呢，也不看看你這豬樣，還做夢人能看上你不成？”

“那也不一定，有的白富美就是眼瘸，專好長得醜的。”

另一個幫腔的愈發猥瑣，“就是，吃不着豬肉，還不準幻想一下豬肉口感嘛？”說着他壓低了聲音，“我仔細觀察過了，她那身段盤靓條順的，光是腿，就能讓人...”

他這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只足球大力砸在臉上，只覺眼前一花，鼻血也順着流下來，還沒看清始作俑者是誰，就又被一腳踹在胸口。

“阿昀！”韓述和寧祁不料霍昀會突然發怒，他們還來不及阻止，人就被打了，“現在在學校！”

霍昀才不管這些，被打的這個男生平時嘴上把不住，作風行徑也很成問題，在同學們面前說些帶顏色的話也就罷了，聽說還逮着機會就對女生動手動腳。

他沒犯在霍昀頭上也是以前運氣好，今天拿林言歌做談資，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

“你繼續說，我想聽聽你還有哪些龌龊的心思。”霍昀居高臨下的踩在那人的臉上。

男生疼的發慌，平時耀武揚威，可在狠人面前卻硬氣不起來。他礙于霍昀的威懾力，幾次掙紮都不敢伸手去揉。

霍昀身高已經一米八五，而且還在生長當中。

因為上體育課，他換了一身黑色的阿迪達斯運動服，更顯得長身玉立。現下他又是火氣正盛的時候，周身淩厲的氣場吓得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更別說為這男生解圍。

不少女生在旁邊的小球場打羽毛球或是網球，看到田徑場上的騷動，她們紛紛聚在一起看是怎麽回事。

“啊？霍昀又打人了！”

“打的好像是張海波。”說話的女生語帶興奮，“哈哈，活該，他早就該被修理了。”

“霍昀太好看了！我fong 了！”

“可是，确定不告訴老師嗎？霍昀打人很兇的诶。”

林言歌在田徑場背後的書屋裏看雜志，全然不知外面的動向。她現在這個身份甚至長相都跟現實中的她沒差，就是體質太弱了，傷風感冒還是小事。有幾次發燒來勢洶洶，害得她在醫院受了好些折磨。所以運動之類的體力活，她都是能避則避。

莫安正在跟朋友打羽毛球，找了一圈都沒有林言歌的身影。她遠遠看一眼霍昀，雙手緊了緊，趁人不注意就往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見張海波不說話，霍昀的腳又在他臉上碾了碾，聲音更是涼薄，“說啊，剛剛不是說的很帶勁呢，如果說不出口，我可以勉為其難幫你處理你那滿腦子的黃色廢料。”

張海波臉被踩着，嘴巴根本張不開，喉嚨發出的聲音都是“嗚嗚”的，霍昀也充耳不聞，腳下愈發用力。

“阿昀，”韓述試圖扯開他，“再踩下去，他的臉該變形了。”

雖然是這個道理沒錯，當事人也挺慘，可寧祁聽了他說的就是想笑，而他也确實哈哈笑着去勸霍昀，“哎呀，阿昀，你親手收拾這種垃圾都不覺得髒啊。我跟你說啊，這小子雖然住校，可是到晚上就會翻牆去網吧看小黃片，到時候讓人在黑燈瞎火的地方套着他腦袋就是一頓暴打也比現場鬧得人盡皆知強。”

“是嘛？”霍昀緩和了些臉色，只腳下的力道卻是沒減少，甚至因為長時間的擠壓，張海波的腮還被牙齒磨破，嘴裏的血水流出來混合着鼻血，顯得極為狼狽。

他不住的告饒，可久久都不見霍昀改變主意，在他心如死灰的時候，仿佛聽到說“老師來了”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