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七下

今年南慶高中的高考成績不錯, 一向弱于理科的文科居然出了個全省第一名的學生, 雖然理科狀元沒有收入囊中, 卻也沒有花落嘉應中學。另外，一本上線率創新高, 總體升學率呈增長趨勢。

為了趁熱打鐵, 原本暑假補課只有半月時長, 這一次硬生生增加了十天, 弄得學生怨聲載道, 苦不堪言。

七月的慶城暑氣蒸騰。

路邊攤人聲的喧嚣, 在大鐵鍋裏翻炒的小龍蝦，鐵架上烤的滋滋冒油的肉串, 杯壁上浸出水珠冒着泡的啤酒，是大部分人在炎炎夏日的晚上最常選擇的消夏方式。

明遠蹲在街邊抽煙, 看到熟悉的銀色邁凱倫在對面停下，他才站起來迎上去，不滿的抱怨，“怎麽才來啊？”

嘉應中學五天前就放暑假了, 今天南慶高中結束補課, 他們這些纨绔子弟還不得湊一塊兒熱鬧熱鬧？

寧祁率先下車，“你還不準兄弟回家放書包和換衣服？”

熬了二十多天, 一朝解放, 寧祁瞬間容光煥發，黑黝黝的臉亮晃晃的，他跟明遠勾肩搭背, 還好心情地評價對方的穿着，“你這花襯衫，演古惑仔呢？”

“是啊！”這天兒熱得慌，明遠拍開他，白了寧祁一眼，“像不像你陳浩南大哥？”

他說完，向後轉身問才從駕駛室下車的霍昀，“怎麽就你們仨，說好的要讓我親眼見見林言歌呢？”

霍昀穿着白T恤，戴了頂鴨舌帽，微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韓述無聲向明遠搖搖頭，示意他閉嘴不要多問。

反倒是寧祁跟他解釋，“我女神今兒不是過生日嘛，跟他爸媽一塊兒吃飯呢，來不了。”

見一群人都站在酒吧外沒進去，他還不解地問，“都杵在外面等我們啦？”

“你好大的臉，還等你，”明遠猛吸一口煙，然後扔掉煙頭，“還不是高琛那些孫子帶了妹子來，幾個女生想吃燒烤，這會兒還圍着人攤兒前等着呢。”

寧祁一聽妹子，眼睛都亮了，“新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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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明遠沖他挑眉，兩人瞬間狼狽為奸地相視一笑。

尤其是寧祁，他早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這個暑假解決單身問題。

霍昀才不管這兩個傻X妹子不妹子，其他人燒烤不燒烤的。他把車鑰匙扔給泊車的門童，就和韓述徑直進店裏去。

按照習慣仍是去的二樓VIP包房。

房間裏有布置好的生日裝飾，以林言歌喜歡的玫瑰為主調，再輔以無盡夏等花朵，地上還鋪散玫瑰花瓣，和淺粉，水藍色的氣球以及星星燈。

“都拆了。”霍昀看得心煩，吩咐完服務生以後，就直接轉身去了隔壁的包間。

在場的服務生不明所以，這還沒派上用場呢，怎麽就拆了？

韓述無奈道：“拆吧。”而後他補充，“把這間房的酒都搬到隔壁去，另外再送兩杯莫吉托上來，謝謝。”

沒一會兒寧祁、明遠他們也上來，呼啦啦擁擠十多個人，饒是包間挺大，也顯得逼仄起來。

霍昀坐在一旁既不主動說話，別人招呼他也不理。

跟高琛他們一起來的女生是其他高中的，通過玩游戲認識，一來二去就互道姓名和年齡，關系再近點就告知了對方學校。

本來是跟着人來夜店開開眼，卻不想見到了霍昀這個意外之喜。只是瞬間，幾個女生的心思就活絡起來。

韓述看得分明，調侃寧祁和高琛還有劉涵，“你們還沒吸取教訓？阿昀在的場合，女孩子哪裏看得到你們長什麽樣？”

高琛要臉面，他強撐着辯解，“老子也不醜好不好？那是因為阿昀長得不是人！”

“就是就是！”寧祁幫腔。

明遠跟着其他人玩了會，端着酒杯坐過來，“阿昀是不是感情不順啊？臭着一張臉，一看就是欲求不滿。”

“可不是麽，我女神原本是要過來的，可她父母的工作計劃臨時有變，就把吃飯的時間從明天改到今晚了。”寧祁撇撇嘴，而後捂着嘴偷偷跟幾人八卦，“阿昀瞞着女神布置了這麽一通，肯定是想趁機表白，誰知道哈哈哈！”

有生之年能看到霍昀感情受挫，他們非但不同情，反而還不厚道的大笑起來。

“滾！”

霍昀突然暴怒的呵斥讓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音響裏還在播放歌聲，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手裏捧着酒杯，現在無措地坐在與霍昀相隔不遠地方的女生。

她明顯被吓得狠了，大眼睛濕漉漉的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對不起...”

“我，我只是看他不說話，就想關心一下他怎麽了。”

還不等人問，女生就主動解釋。

“呵，”發出笑聲的是坐在立麥後面的楊思懿，她喜歡霍昀很久了，可對方愣是沒給過她好顏色，現下見有人不知好歹碰了釘子，她立刻嘲諷開，“你是誰啊？在場的都是他朋友，輪得到你關心？”

“還裝作不認識霍昀的樣子，當什麽白蓮花！”

她嘴巴厲害的很，人到底是高琛帶來的，于情于理都得維護一下，他對楊思懿說，“小姑娘不懂貴規矩，你就少說兩句呗。”

“切，我稀罕！”楊思懿不屑道。

高琛把那女生拉過來，小聲警告，“阿昀惹不得，你們就不要不自量力了。”

女生抽抽噎噎的點點頭，應了。

霍昀來酒吧就沒幹別的，光盯着手機了。他給林言歌發了好多信息，對方都沒有回，擾得他心煩意亂不停地把手機開開關關。

他安安靜靜的坐這兒招誰惹誰了？居然還被莫名其妙的人搭讪。

“剛剛在聽音樂會，手機靜音了。”

終于，就在他等得海枯石爛，地老天荒的時候，林言歌回複了一條消息。

霍昀不自覺地心下一喜，打開對話框要回過去，對方又發來一行字，“你不是說明天要去什麽地方燒烤嗎？我也去好了，就當補償今天對你食言吧。”

他臉上的笑容擴大，把剛才編輯的內容删掉，換上傲嬌又不滿的語氣，“哼，我還以為你這個善變的女人根本不把我當回事呢。”

林言歌還在認真解釋，“我爸爸明天去歐洲出差，得離開十多天，所以不得以才改變計劃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霍昀要聽的又不是她的解釋，可用腳趾頭想林言歌也不會說什麽他愛聽的話，他就轉了話頭，“那晚上吃的什麽？”

“西餐啊，來儀路這邊。”

“à souhait”是慶城第一家西餐廳，專注法餐，很是地道。加上慶城本地的有錢人對這家餐廳有特殊的懷舊情節，也因此奠定了其格調只高不低。

“言言正好也放暑假了，實際上趁你出差的機會，我們正好帶她過去玩一玩，你覺得怎麽樣？”孟清和說。

餐廳裏很安靜，除了緩緩流動在空氣中的音符，偶有用餐的客人談話的聲音。

林玄遠氣定神閑的切牛排，對妻子的話沒有異議，“得看言言的意思。”

“奶奶前幾天還問我什麽時候回去看她，”林言歌在現實世界因為學術交流的關系，沒少往來歐洲和美國，所以她興趣不大。加上最近天氣熱，讓她渾身不舒坦，早上起來就有些咳嗽，就更不想奔波折騰了，“所以歐洲就不去了。”

“也是，”孟清和點點頭，“你離開蓉城這麽久，你奶奶想得緊。”末了，她又安慰道，“等過了高三，你就可以又跟着媽媽四處玩了。”

林言歌淺笑不語。

結束用餐，一家人到店外等司機開車過來。

這時林言歌發現申羽田也在這裏吃飯。他穿着黑白正裝，和幾個同樣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從餐廳更裏面的餐區向外走。

在場的都是經商之人，在工作當中偶有交道。

他們一行人見到林玄遠，立即笑容滿面的寒暄起來。

申羽田走到林言歌身邊，笑說：“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你了。”

“嗯，”林言歌看看他，突然想起小瓜說過在申羽田大學的時候，他家裏的産業一度垂危幾欲不保，這還沒上高中呢，應該還沒出事？

“生日快樂。”他說。

申羽田沒有面向林言歌，而是看着霓虹燈照耀下來往的車流，聲音也很輕，差點讓林言歌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她愣了一下，才說：“謝謝。”

林玄遠還有工作沒有處理，所以餘下的時間就沒再去別的地方，而是送林言歌回家。

在路上，孟清和問，“言言，你認識申家的孩子？我記得你們不是同一所學校啊。”

“之前物理競賽的時候我們都是國家隊的隊友，還上過新聞的呀。”林言歌解釋。

“這樣啊，”孟清和似有所感道，“申羽田挺不錯的，比霍家那個好。”

林言歌略感汗顏，到底是都是上流圈子，誰不認識誰呢？她忽而又覺得好笑，霍昀臭名昭著到連林母這個不愛摻和貴婦圈子的人都知道，可見他有多混。

不過...

她突然問起，“媽媽，我們家以前就認識霍家嗎？在我小的時候。”

“我們那會兒都在蓉城呢，跟霍家來往不多，不過你小時候身體不好，跟着祖奶奶在梅屏山住了好幾年，跟霍昀見過的。不過那會兒年紀小，不記得也正常。”

難怪...林言歌恍然，霍昀為什麽一開始就是對她很熟稔的态度現在也有解了，可這事小瓜并沒有跟她說過，而且最近它不知道去哪兒了，再沒出現過。

“申家最近很不好過啊，”林玄遠說，“投資決策出了問題，導致資金鏈斷裂，這不今晚申策都把兒子帶出來了，可見是想他能快點接手公司。”

“小孩才多大啊，不比言言大多少吧，就讓人擔這麽重的擔子...”

林言歌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原來這麽早就開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