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三十九下

店裏在挑選首飾的年輕男女很多, 見林言歌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 櫃姐們接待雖然熱情, 但也沒那麽上心的跟前跟後。

林言歌樂得自在，可她選來選去, 卻沒看到什麽特別中意的, 倒是最後打算離開時, 她無意間瞥到專櫃裏擺放的一對素圈戒指。

在她自己都沒弄明白自己懷着什麽樣的心理在買這對戒指的時候, 就已經付完錢拿着櫃姐精心打包好的包裝走出了店門。

既然最初來銀泰中心的目的已經達到, 而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林言歌打算功成身退。

在她乘自動扶梯下樓時，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輕笑, 她以為是自己的東西太多，擋住了後面的人, 回身才發現是申羽田笑意滿滿的在看着她。

“好巧啊。”

下了扶梯，申羽田主動伸手幫她提東西，“我幫你吧。”他不經意地又問，“阿昀沒跟你一起？”

“他回爺爺家了。”

因為買了不少秋冬用品, 林林總總加起來, 兩手的分量不輕，對林言歌來說有點吃力, 見申羽田好意, 她也就沒有拒絕，而是分了幾個口袋給他，“謝謝, 你怎麽也一個人逛商場？”

申羽田搖搖頭，“等我媽。”他頓了頓，又才說，“明天不是阿昀的生日嗎？伯父伯母發了請柬給我們家，邀請星期六到他們家聚會。”

他解釋道，“我好些年沒參加阿昀的生日會了，所以就打算買個禮物送給他。”

“哦。”林言歌點點頭。

她的東西雖然多，可一眼也能看出基本都是女孩子的東西，就是那個經典的蒂凡尼藍色口袋...

申羽田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刻意地回避開沒有去問她買了什麽送給霍昀，轉而提起小時候的事，笑道，“那會兒阿昀跟我關系還挺好的。他好奇心重，每年生日禮物都等不及會當場拆開。”

“而且他怕蛇。六歲生日的時候，不知道誰給他送了一個整蠱蛇玩具，吓得他一夜都沒睡好。後來他以為那玩具是我送的，還生了好久的氣。”

林言歌也笑，心想果然小時看大，他那會兒就這麽愛記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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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說着話走到商場外面，申羽田問：“家裏司機會來接你嗎？還是自己搭車回去？要不我送你吧？”

林言歌直覺搖搖頭，上次他送自己回家就給霍昀一陣鬧，不好再讓他遭無妄之災，“你媽媽應該快到了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往前走十幾米的道路口就是商業街內的單行汽車道，往來的出租車很多。

“可能要麻煩你幫我把東西提到路口...”她話音未落，手機鈴聲就響了。

林言歌騰出手接起來，“喂？”

“在哪兒呢？”

夜幕沉沉，有一輪彎月，已經是九點多鐘的光景。

霍昀也是剛到花滿庭，從車裏下來擡頭卻看見林言歌家的窗戶是黑的，所以才打電話問。

“銀泰。”

“哦，”霍昀一面應着，又轉身坐回車裏，“那我來接你。”

花滿庭到銀泰中心是一條直道，所以不到二十分鐘，霍昀就到了。

林言歌把申羽田手上的購物袋都接過來，真誠道：“霍昀來接我了，今天謝謝你，我先走了。”

申羽田也知道霍昀對自己的态度，所以他就沒像主動上前鬧不愉快，看一眼手機，又對林言歌點頭說：“我媽也快到了，明天見。”

在林言歌上車前，霍昀就先一步探身把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見她大包小包的，“買這麽多東西？”

“好久沒逛街了啊。”

霍昀一整天的情緒都不怎麽高，這會兒從大宅子回來後氣壓更是低了幾分，不經意地撇過申羽田在的方向，卻罕見的沒為他的存在吃飛醋。

林言歌奇怪的看他一眼。

他神色淡淡的，只沉默着幫忙把購物袋在後排放好，她開口解釋，“我是偶然跟申羽田遇到的，他等他媽媽來着。”

“嗯。”霍昀點點頭，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多是霍昀主動又熱情，乍然沉默以對，林言歌一時還有些不适應，她盡量若無其事的自然開口問：“吃晚飯了嗎？”

“沒有，”他吐出寥寥兩個字，想了想又說，“跟老爺子吵了一架，氣都氣飽了。”

“哦。”林言歌應道，其實她想說讓他去她家裏吃飯的，這放平時也是很正常的事，可眼下他們各有心思，反而還說不出口了。

又是長時間的相對無言。

回到家，林言歌彎身整理買回來的東西，而霍昀在沙發上默然的坐了一會兒，見她沒有搭理他的心思，就起身說：“我回去了。”

林言歌聞言停下手裏的動作，“要吃宵夜嗎？我幫你做。”

霍昀搖頭。

他實在反常，心裏有事卻諱莫如深。

白天林言歌問過他不說，而一再追問對方不願意告訴自己的事也不是她的風格，所以當下她只說：“好吧，你回去早點休息。”

他的态度乍然變得莫名其妙，說實在的林言歌心裏也有幾分不舒服，所以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就把整理好的衣物拿去衣帽間，而不再管霍昀的去留。

約莫在樓上耽擱了幾分鐘再下來，發現霍昀實際上并沒有離開，而是仍然坐在原處。

看到林言歌，他突然不再避諱，直截了當的問：“是不是我不管怎麽努力，你都不會喜歡我？”

林言歌蹙眉，擡眼直視他，審視良久，發現他是真的認為自己的這句揣測是對的。

她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無力感，除了沒有挑明說喜歡這兩個字，林言歌自問對霍昀的喜歡表現的很明顯，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執着明确的将喜歡說出口。

“我以為你明白。”她說。

“我不明白，”霍昀總是陷入在一種患得患失的狀态中，上一秒還堅定的相信林言歌肯定喜歡自己，而下一秒則因為她對自己有丁點兒的态度區別而變得不自信。

他自己的所有情緒都被她牽動着，為她喜悲，卻時常茫然這份愛戀是否會有回應。

單戀固然也會有美好的時候，但兩情相悅卻更完美。

“你什麽都不說，其實我覺得挺累的...”他語氣低沉，像是在做什麽重要決定前的鋪墊。

牆上的挂鐘在“滴答滴答”發出時間流動的聲音，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風，從窗棱的縫隙裏吹進來，帶起了窗簾的一角。

“就這麽樣吧，我放棄了，不用被我纏着，你也輕松。”

心裏的大石被搬開，哪怕是為斬斷自己愛而不得卻又難以割舍的感情，霍昀的臉上仍然出現一絲“終于說出口”的釋然。

沒有歇斯底裏的争吵和難以入耳的用詞，他就這麽平靜的單方面的為兩人還未開始就已經夭折的感情擅自畫下句點。

林言歌從小到大，哪怕當時遭遇車禍，面臨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時候也沒有慌亂過，而眼下，她的心卻好似突然漏跳一拍，繼而又産生細小不易察覺的隐痛。

“你又在打什麽注意？或者是你的朋友們給你支了什麽招？”

不得不說，霍昀其實小看了林言歌對他自己的了解。

他性格純粹，因為自來順風順水，想要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所以在他的認知裏根本不存在什麽他喜歡卻得不到的事物，加上對林言歌自小的執念，就更不可能因為追求不成而窩窩囊囊的半途而廢，讓對方無愧無疚。

哪怕到最後林言歌真的不喜歡霍昀，他會做的也是拉她共沉淪。所謂自己不好過，你也休想灑脫。

霍昀心裏暗道一聲糟糕，可這一天下來，他對自己的演技頗為自信，所以即便表情有些凝滞，他也很快調整好，“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糾纏你了，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

“哦，”他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可看在林言歌眼裏不過是欲蓋彌彰。

她低頭點了幾下手機屏幕，揚聲器裏很快就重複播放了一遍霍昀剛才說的話，林言歌勾唇笑笑，“這可是你說的，我已經錄好證據了，希望你言而有信。”

她說着回身準備回卧室，“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

想要套路人，卻被反套路以致于最後卻翻了車，五味雜陳都形容不了霍昀此時的心情！

林言歌向來有一說一，霍昀怕她當了真，冷漠臉再繃不住，心急得上前一步把人從背後攔住，“不行！我剛才開玩笑的！”

“狗屁的老死不相往來，我不準！”

“呵，”林言歌冷哼，他眼下這幅态度，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耍人很好玩嗎？

她把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掰開，“霍昀，剛才是你信誓旦旦說心累，要放棄的。現在卻又換了一副說法，朝令夕改可不是成年人的作為。”

“12點之前我都還是未成年人！我就要說話不算話！我不管！”

他争不過，就開始耍賴，而且也是真的因為林言歌的冷言冷語感到害怕，還應該是意識到自己裝模作樣的耍手段讓她不齒，所以很快又弱了幾分氣勢，老老實實的認錯，“我錯了，不該騙你，你不要信我的話好不好？”

這麽快就知道悔改，林言歌一肚子逗他玩的法子反而不知道該怎麽使了，加上她突然意識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所以心裏有點亂，就懶怠跟霍昀争辯，便說：“你先回去吧，我有點累，具體的事明天再說。”

懸而不決的情況最讓人牽腸挂肚，這又關系到他和林言歌未來感情的問題，霍昀就更不可能輕易離開了，他執拗道：“我不走，除非你給我一個确定的說法。”

“原諒我吧，我真的認識到錯誤了。”

目中無人的霍昀，唯獨在自己面前小意又卑微，林言歌心裏既為他心酸，又為自己高興，她緩了神色，無奈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