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分道揚镳
我蹑手蹑腳地走到房門前,把耳朵貼在房門上仔細地聽了一陣,門外靜悄悄的,并沒有什麽聲音。
我拉住門把手,突然把房門給拉開了,趕緊沖外面掃了一圈。
門外就是籬笆院牆,牆外密林掩映,牆內滿園清香。隐約還能聽到湖水從閘門沖下的湍急聲,絲絲微風拂面。看樣子,外面并沒有人監視我們,我這才又小心地帶上門,然後壓低聲音分析了起來,讓大牙也回憶一下,就說在墳圈子,柳葉無論從裝備匕首的手法到迅速出刀的身手,我感覺都不像她說的是參加軍訓還有一些野外活動就能學到的,絕對是出于本能的反應,比我倆的反應快了可不是一點半點。
還有,以柳葉的工資,怎麽能買得起那麽貴的車呢?就算是貸款買的,一個姑娘家開個越野車,總覺得有些不太協調。但是,從另外一個方向上再考慮,最适合我們行動的無疑就是越野車,好像這車就是專門給我們預備好了似的。要說在北京的小白領上班,買個代步車也并不足為奇,但是一個老師買越野車當代步車,可真就有點奇怪了。
大牙頻頻點頭,也承認以柳葉的經濟實力,開這種車确實有些勉強。
我點了點頭,接着問大牙,還記不記得在孟家嶺水下懸棺那兒遇到的大白魚了?
大牙立刻點了點頭,沖我哼了一聲:“那還能不記得,差點連命都沒了。”
“那你覺得那只怪魚好不好對付?”我接口問道。
大牙上下掃了我一眼,反問我道:“你不也和它交過手嗎?這還用問?”
我冷笑了一聲,告訴大牙,當初他在水下昏了之後,可是柳葉把他救上來的!據柳葉說她用匕首在水下刺傷了那條怪魚!可是就我們倆大老爺們和那條大魚在岸上相鬥都很難占到便宜,她一個姑娘在水下卻很容易地就擊退了那只兇狠的怪魚,不可疑嗎?
就我們倆這身水性,競速游泳,估計不行,但是在這水泡子裏弊氣潛泳,一般人我還真不服。不過當初在水底下,很明顯,柳葉高出我倆不是一點半點。她說她從小就學游泳,是小時候練出來的,我覺得不太可信。
大牙的嘴越張越大,一臉的驚愕,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那表情就像吃屎似的一樣難看。
半晌我們都沒有吱聲,屋子裏靜得可怕,只能聽到我倆“怦怦”的心跳聲。
我咽了口唾沫,搖了搖頭,這些事要是不細想也就罷了,仔細一尋思,值得懷疑的地方其實遠不止這些。不說別的,就拿這次說事兒,我們從發現地洞到進到洞下也就是一頓飯的時間,要不是她通風報信,還有誰能知道呢?
大牙長嘆了一口氣:“唉!如果背後搗鬼的真是柳葉,實在是難以接受。不過,來亮,我可得提醒你,這事咱倆現在也只是懷疑,謹慎可以,千萬別對人家表露出來,萬一要是誤會柳葉了,人也就得罪透了。那姑娘要是生氣了,後果可是很嚴重啊!”
這個我怎麽會不知道,如果我真的誤會了柳葉,冤枉了她,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肯定是與我們老死不相往來。這麽長時間的接觸,別看柳葉什麽事都嘻嘻哈哈、大大方方的,但是柳葉對感情似乎極為敏感,也極為脆弱。
Advertisement
平時好幾次閑聊時,每當說到她的家庭或是朋友時,她都是很婉轉地岔開了話題,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她的家人或是朋友的事。只是聽她說了一次她的那枚戒指是她母親給她的,別的關于她家裏的事兒,她一概只字不提。
有時我和大牙說起小時候的事情,她在旁邊總是聽得很入神,一臉的向往,但是卻從來不說她小時候的事,也不知道她的家庭是什麽樣的家庭,她的童年又是什麽樣的童年。
大牙琢磨了一會兒後,有了主意,沖我說道:“來亮,要不這樣吧,明天你唱紅臉,我唱白臉,這惡人的勾當我來幹,大不了我得罪她,咱也有個緩和餘地。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把她冤枉了,大不了她對我有意見,你倆該咋地還咋地,我又不和她過一輩子!”
我沖大牙“呸”了一口:“你別整事,說着說着還整上一輩子了,你就知道人家能和我過一輩子?我以前也不是沒和你說過,像她這種女人,當朋友最好,要是做老婆,就咱這粗人,根本就過不了人家那種高品質的幸福生活。人家是塊玉,咱可不是匠人,接受了這種人,就是接受了一定的高度,你以為那是啥好日啊?”
大牙把嘴撇得跟瓢似的哼了一聲:“你可拉倒吧,裝啥犢子啊,水仙不開花,你裝啥大瓣蒜啊?鮮活漂亮的大姑娘擺在你面前,你不動心?你真以為你是柳下惠啊,別整得自己多高深似的,我跟你說,結婚這回事,根本沒有什麽門當戶對,兩個人要是都咬文嚼字的,那根本過不了日子。”
我見大牙越說越來勁兒了,趕緊沖大牙擺了擺手,示意他打住,可別再往下扯了,說着說着咋說到結婚上來了,還是把眼前的事給整明白吧!
大牙連着打了兩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然後沖我擺了擺手,建議我還是暗中觀察觀察再說吧,這事要是沒有真憑實據,最好別輕舉妄動,以免傷了和氣。這種事就像往木頭板子上釘釘子,釘上去容易,拔出來難,就算拔出來,釘子眼是弄不沒的,到時候更尴尬。
第二天早晨,一陣敲門聲把我和大牙給吵醒了。
勉強睜開眼睛,晃晃悠悠地拉開門,這才發現外面已經大亮了,敲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柳葉。
看我和大牙睡眼惺忪、眼珠通紅的樣子,柳葉明顯有些疑惑。前前後後地打量了我們一圈,問我們昨晚上幹什麽去了,怎麽睡了一夜還這麽沒精打采的,眼珠熬得比兔子還紅。
我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發脹的眼睛,啞着嗓子說:“連憋屈帶窩火的,哪有心情睡覺,就跟躺在刀刃上差不多,那心得多大才能睡着啊。”
柳葉愣了一下,臉色刷地一變,盯着我問道:“胡哥,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話裏有話啊?”
我也沒想到柳葉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眨巴兩下眼睛,苦笑道:“什麽話裏有話啊?我說話辦事可從來不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有啥就說啥,大蘿蔔就酒,嘎嘣脆。”
大牙眼見情勢有些不對,在柳葉背後沖我不停地擠鼓眼睛,往前跨了一步,就把我擠到了他的身後。然後沖柳葉笑道:“妹子,大清早的別和他犯這口舌,他那是睡毛愣了,還說夢話呢!用不着理他,走,走,走,咱出去吃飯去!”說完,大牙手一伸,拉着柳葉就出了門,臨出門還沖我偷偷地使了個眼色。
我站在屋裏反省了一下,也沒有覺得剛才我說的話有什麽問題,按說平時柳葉也不會這麽敏感,挑我的小字眼。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火氣怎麽這麽大。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果心裏沒鬼,也犯不上和我急啊?
肚子早就“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了,昨晚折騰了大半夜,到現在還水米沒進呢,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趕緊洗了把臉,簡單地拾掇了一下,順手帶上門,便跟了出去。
桌子就放在院子裏,這個時間,別的游客早都吃過早餐,趁着涼快出去游玩了。偌大的院子,五六張桌子,也只有我們三個人還在吃早餐。這裏的早餐很簡單,就是二米粥、小鹹菜,還有些饅頭、花卷。
從我從屋裏出來到桌子前坐下,柳葉根本就沒正眼看過我,看樣子好像真的生氣了。
我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端起碗,抓過一個饅頭,悶着頭,“哧溜、哧溜”的喝起粥來。
這頓飯吃得很壓抑,大牙剛開始還不停地說東道西的,不過根本就沒有人響應,很快就冷了場。最後索性誰也不吱聲了,都悶頭喝着粥。
吃過飯後,大牙擡頭左看看柳葉,右看看我,然後故意咳嗽了一聲,問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哼唧了半天,看了看大牙,餘光又偷偷地瞥了一眼柳葉,一想到最近的這些事,苦笑了一聲:“唉,還有什麽打算?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柳葉臉色突然一沉,情緒明顯有些不對勁兒,瞪着我正言厲色地說道:“胡哥,你不用這麽含沙射影地說話。我知道你懷疑我,不過我問心無愧。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吧,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不過不管怎麽說,我希望你們日後好運,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又不怕洩密的,可以随時再來問我。”說完話後,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後一扭身,轉身就回了屋。
大牙在旁邊看得直咧嘴,見柳葉回到了屋裏,用手不停地沖我指指點點:“我說來亮啊,你還真是頭豬啊?還愣啥玩意兒啊,快去追啊!”
我看了一眼柳葉的房門,又看了看大牙,心裏也是一肚子火,沖大牙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要是心裏沒鬼,幹啥這麽大反應,我又沒有說什麽,是她自己硬往自己身上扯。愛走就走,甭理她,少了一個臭雞子,還做不了糟子糕了!”
大牙張着大嘴,沖我搖了搖頭:“不是我說你,你就是瘦驢拉硬屎,窮裝個屁啊!早晚有你後悔的那一天。”說完這話句,晃了晃腦袋,奔着柳葉的房間走了過去。
只是剛走到門口,還沒等拉門呢,門從裏面被推開了。柳葉提着一只旅行包,看了一眼大牙,什麽也沒有說,直接往車前走去。
大牙故意裝傻,沖柳葉嘿嘿一笑:“妹子,這是去哪兒啊,咋不叫哥一聲呢。”
柳葉掃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大牙,讓大牙也不用裝了,大家心裏都明白是怎麽回事。如果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或是再到北京,記得給她打電話。說完後,拎着包就要拉車門。大牙趕緊追上了一步,擋在柳葉面前,拉住了柳葉:“妹子,其實來亮也是心裏憋屈,要說誰碰上這事誰心裏能不窩火?你也不用往心裏去,你這麽一走,算怎麽回事啊?”
柳葉搖了搖頭:“這件事也不能怪他,算起來,我的确也是外人。出了這事,懷疑我是理所當然的。我心裏也有些疑問,也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梳理梳理,反正現在這事到了這個地步差不多也結束了,就當是回家散散心吧。”
大牙手背在身後不住地沖我招手,示意我過去勸勸,說點軟話。
我這時也清醒了一些,覺得一聲不吭就任由柳葉這麽走了,于情于理也都說不過去,顯得有些太小家子氣了。雖然我并不是故意用話敲打柳葉,但是也的确有些欠考慮,并不能全怪柳葉。我站起來迎了上去,沖柳葉歉意地笑了笑,勸她先別走了,這邊的事反正也差不多了,要是想散散心,不如就在這裏玩兩天,然後再一起回北京,也好有個伴。
沒想到柳葉的性子還真犟,任憑我倆好話說了三千六,她還是堅持要回去,說啥也不繼續留在這兒了。
我見柳葉主意已定,很難更改了,嘆了口氣,只好順手接過柳葉手裏的包,把車門拉開,幫她把包放到了後座上,然後沖柳葉伸出了一只手,祝她一路順風。
柳葉盯着我伸出的手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和我握了握手。
汽車發動後,很快地消失在了視野中。
就在柳葉上車的一剎那,我看見柳葉的眼淚都在眼圈裏打轉,只是強忍着沒有掉下來。看在眼裏,我心裏也有些不舒服。不管怎麽說,相處了這麽長時間,生死與共,突然就這麽走了,總是有些傷感,不是滋味。
大牙看了看我,也沒吱聲,仰天長嘆了一聲,這才問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苦笑了一聲,告訴大牙,這件事暫時先告一段落,至于能不能找到解除魑詛的方法,我也不知道,咱哥倆聽天由命得了。我也想過了,早死晚死都得死,往開了想,死了起碼咱倆也是個伴,也就不寂寞了。
大牙直搖頭,嘴撇得都快到後腦勺了:“你別扯那些沒用的,我可不和你做伴!算命的說過,我能活到八十多呢,是鐵樹開花的命,越老越富貴,要死你自己去死,可別拖上我!”
我懶得和他掰扯,沖他擺了擺手,讓他也別說這些閑話了。珠子的事情到了現在是越來越複雜了,漩渦也越來越大了。如果不及時抽身,恐怕連小命都有些難保了,我甚至有些擔心,還沒等巫詛發作被咒死,倒是先被那幕後的黑手給收拾了。就我們這樣經常在深山老林裏鑽來鑽去,真要是死了,估計十年八年的都不會被人發現,死了也是白死,想想還真有些後怕。
柳葉這一走,我倆心情多少也受些影響,也不着急回家。大牙提議不如趁着這段空閑四處走走,就當散散心,等過了這陣風之後再說。把這裏的費用結清之後,我倆這才意識到已經沒有專車的待遇了,只好步行到長堤南岸,找了輛出租車。
天空很清澈,特別幹淨,沒有一點雜質,滿眼都是湛藍或是蔚藍的顏色。
山峰的後面,陽光就像是被潑出來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團白熱狀态的光華。在一些較低的山巒上,随着起伏的山勢,山體仿佛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金光閃閃,在眼前不停地跳躍。
倚在座椅的靠背上,盯着窗戶,心裏亂七八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有些倦了,不知不覺中便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