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十渡
五月的北京,驕陽似火,走在綠樹濃蔭的街上,也會被地面的熱浪烤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路兩旁的梧桐樹也像得了病似的,葉子挂着層灰土在枝上蔫頭耷腦地低垂着,就連枝條也懶得一動也不動。
天氣整天都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住了一樣。
大牙不太雅觀地光着膀子,把手當成扇子不停地在後背上扇來扇去,沖我直抱怨:“來亮,早知道北京這麽熱,咱幹脆在東北待着了,非得回來遭這洋罪,都曬蔫巴了!”
我也熱得順臉往下淌汗,用手抹了一把,眯縫着眼睛看了看天。
瓦藍的天空,懸着火球似的太陽,連雲彩都好像是被太陽給烤化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大牙在耳邊不停地發牢騷,我也有些心躁,心裏也是一陣後悔,要是早知道這個夏天這麽悶熱,說啥我也不回北京來了。
看着熱汗直流的大牙,我突然想到一個地方,伸出大手拍了一下大牙,告訴大牙不如去“十渡”玩幾天,有山有水的,權當避避暑,散散心了。
大牙聽說避暑,頓時來了精神,連問了我幾遍,有些好奇地問我十渡是個什麽地方,怎麽一直都沒聽說過。
我瞅了瞅他,哼了一聲,告訴他,要說這十渡,那不是吹,有句話說得好,十渡山水甲天下,北方奇景小桂林。想當年乾隆爺都數次游十渡,留下贊美十渡風光的詩那是海了去了,那地方,神仙看了都邁不動步。
其實我說的并不是在诓大牙,倒全是屬實的。十渡風景區以獨特的喀斯特地貌稱絕,沿拒馬河兩岸的峽谷露出的基岩幾乎都是中元古界霧迷山組燧石條帶及燧石團塊狀白雲石,是華北地區最大的岩溶峰林大峽谷。那裏山奇水秀,谷壁峭立,峰林疊翠,石美洞幽,當真是集南國之秀美與北國之雄于一身,稱得上是“北方奇景”、“人間仙境”。
我倆兩個光棍,也都沒啥牽扯,說去就去,趕緊回家換了身衣服,整理好随身必用的裝備,裝了滿滿的兩大包,出了小區後直接打車奔向了十渡。
大牙起初以為有個一小時咋的也差不多能到了,不成想,眯了一覺醒來後,車還在路上。
大牙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表,誇張地張着大嘴,就問那司機:“大哥,還有多遠啊?倆小時還沒到啊?”
司機大哥瞅了一眼大牙,然後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告訴大牙,如果不堵車,再有一個多小時就差不多到了。
大牙差點沒暈倒,一個勁地埋怨我,要是早知道這麽遠,還避啥暑了,等到了地方,差不多也黑天了。
司機大哥聽大牙說完後笑了笑,告訴大牙,十渡風景區還是值得去看看,的确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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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張坊不遠,漸漸地進入了山區。從車窗內放眼遠眺,只見遠處青山延綿,近處綠草盈盈,令人心曠神怡,最先進入的是一渡,我們沿着公路要一直向上,過了二渡、三渡,依次向上,最後才能到達十渡。
好在這一路上奇峰秀水,連綿不絕,也不覺得累了,坐在車上欣賞四周美景如畫,心情也愉悅了許多。
等我們到了十渡,果然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了,看了看時間,今天也不能游玩了,只好先找個地方先住下來,明天再去游玩了。
這裏附近的村鎮都已經被開發成了度假村,農家院基本上家家都對外開放。我和大牙在村子的深處找了一戶人家住了下來。這家的院子不是很大,三間磚房,除了我們并沒有別的人在這裏住宿,倒是很清靜,正好符合我們的要求,真要是和那些小青年離得太近,估計一夜也別想睡個安穩覺。
這家的主人是對老年夫妻,男主人七十多歲,姓陶,身子骨很硬朗,幹巴瘦的一個老頭,頭發花白,看上去很慈祥,自然純樸。這麽大歲數了,腰杆溜直,說起話來底氣十足,一口一個大侄子地招呼着我們。
他老伴一身上下幹淨利索,歲數和他應該差不多,頭發灰白,挽了個髻,用根像是筷子似的簪子別着,說話的口音聽着有些熟悉,突然讓我想到了趙麗蓉老太太,都是标準的唐山味兒。
老兩口把我倆領到住處後,陪我倆聊了一陣天,主動做起了向導,把這一片好玩的地方逐一說了一遍,聽得我和大牙腦袋都直暈,最後也沒記住幾個地方,但是嘴裏仍然不住地連聲道謝。
晚上吃了點農家飯,夥食很簡單,但是做得卻有滋有味,吃飽喝足了之後,我倆在屋裏也待不住,就到小院裏乘涼。
院子裏有用幾截木頭樁子做成的桌椅板凳,我和大牙便要了兩瓶冰鎮的啤酒,也沒啥下酒菜,看着星星,喝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聊着聊着,見大牙的眼睛突然就直了。
我瞅見大牙的眼睛發直就有些迷糊,要說這啤酒還沒下去半瓶呢,酒量再差也不至于半瓶啤酒就喝成這樣啊?
疑惑地順着大牙的目光往前看了看,頓時,我的眼睛也直了。
我倆整個就像兩尊雕塑一般,表情神态都差不多,就跟廟裏的哼哈二将似的,張着嘴,瞪着眼睛,抱着酒瓶子,一動不動。好半晌,我才如夢初醒,回身看了看屋裏,就見東屋電視機的屏幕一閃一閃的,估計是陶大爺那老兩口正在看電視劇呢。我趕緊放下酒瓶子,扯了一把大牙,然後蹑手蹑腳地奔着大門走了過去。
大門旁邊立着一塊擋門石,高也就半米左右,是四四方方的一根長柱子,截面寬度估計三十公分左右,周身遍刻花紋。花紋雕刻得亂七八糟,也可能是日久年深,有些地方已經磨平了,不太好辨認,不過,一打眼兒,瞅着就不像是現代的東西。
農村的大門就是用鐵板焊成的兩扇對開門,在門的內側,門打開九十度的位置上都會立上一些鐵棍或是石樁,以免鐵門磕碰到院牆上。而陶大爺家的這塊擋門石瞅着可有些不簡單,不像是普通的園藝石雕,倒是透着那麽幾分古氣。
大牙走到近前,借着院子裏的燈光瞅了瞅,用手摸了摸,然後扭頭小聲地問我:“來亮,看着沒?這東西好像是老東西。”
我也蹲下身子,用手仔細地摩挲了一陣,就感覺入手陰涼,而上面的花紋也很光滑。用手試着左右來回地推了推,估計地下埋着的深度最少也得一米左右。
我倆差不多都趴在地上了,盯着這半截石柱前前後後看個不停,大牙反複地摸着柱頭,皺着眉頭看了看我:“來亮,你看這兒,好像上面有東西弄折了似的,這接茬還有點刺手呢,可不像別處那麽光溜。”
我也用手摸了摸,倒是的确如大牙所說,上面确實有些粗糙。
這種粗糙明顯是後天人為的,姑且不說以這石柱的雕工,不可能忘了打磨柱頭,再者說,連石柱的邊角都已經磨得這麽圓鈍了,不可能柱頭還這麽尖銳,明顯這柱頭是後期才造成的破損,而且距現在應該時間不會太久遠。
大牙一邊看,一邊用手不停地摸索,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突然指着貼近地面的部分,讓我仔細看看這花紋是不是有些眼熟?
我差不多都趴在地上了,眼睛都貼在上面了,一邊用手把粘在上面的土和泥巴往下揩了揩,一邊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端詳着。
貼近地面的部位露出了一小圈紋飾,雖然只是個局部,但是還能辨認出來,應該是串枝紋和雲水紋,一看這雕工和風格确實有幾分眼熟,但是猛然間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閉上眼睛,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腦袋,脫口而出:“鎖龍柱!”
大牙趕緊沖我“噓”了一聲,然後小心地回頭看了看屋裏,見屋裏沒有什麽動靜,這才回頭沖我點了點頭。
認出這石柱的真身以後,心裏真就像翻江倒海一般,難以平複。做夢也不會想到,在這普通的農家小院裏竟然又會見到“鎖龍柱”。
我再次摸索了一下柱頭,感觸着上面的斷痕,如果猜得不錯,這個斷茬上面以前應該有只圓雕的獅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石獅部分竟然不見了。
我拉着大牙悄悄地退回坐處,伸手抄起酒瓶子,猛灌了一大口,擦了擦嘴,這才壓低聲音告訴大牙,這東西照理說不應該在這兒出現,這裏的氣場正常,根本沒啥變化,估摸着也是後來埋在這兒的。這玩意兒在娘娘廟時就領教過,有這東西準有事兒,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們要找的東西有關。
大牙皺了皺眉頭,吧嗒了一下嘴,擡眼看了看我說:“來亮,這東西柳葉說可是明朝的東西,那陣子還沒有努爾哈赤呢,不太可能和我們要找的東西有關系吧?單單從時間上來判斷,就不對鹵子,興許就是個意外呢。”
“柳葉說過?”我瞅了一眼大牙,沒有繼續往下說,心裏卻在琢磨,誰知道柳葉以前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