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尋芳院緊挨着蕭睿的書房,離外院最近,因而即使在屋裏,也隐隐可以聽見外院的熱鬧。
餘露在這熱鬧裏,緊張卻又興奮的換好了小厮的衣服,對着鏡子把自己收拾好了,原本鼓囊囊的小包袱已經幹癟癟的了。
裏頭她帶的東西也不多,除去一些碎銀子外,就是蕭睿往日賞的東西。上回那珍珠她是拿着了,另外就是賞下人的足金足銀的镯子戒指,太過精致特別的一樣沒敢拿,就怕萬一在外面露了會叫人猜出來身份。
這麽點東西用布包好往胸口一塞,立刻就看不出什麽了。
沒要她等太久,外頭漸漸暗下來後,陳昭就來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侍衛服,是單層的,在這寒風裏只看着就叫人覺得冷。
餘露心疼壞了,忙就打算爬窗戶,早一點出去早一點可以叫陳昭加衣服,別凍出毛病來了。
陳昭沒有進屋,只在窗外伸手抓住了餘露的兩肩,将她半提着,卻低聲問:“你真的想清楚了?現下跟我走了,你可是再回不來了。”
蕭睿只把她當替身,她這樣走了就算沒做什麽,在外人眼裏貞潔卻是已經不在了,蕭睿那麽心高氣傲的人,怎麽受得了這窩囊氣。除非想回來受死,不然是再也做不了享福受寵的餘主子了。
餘露自然是明白的,她撲騰着手臂,急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想回來,快把我拉出去!”
逃離火坑,明明是幸福的事情,她才不想再回來呢。
陳昭手往下一滑,掐住餘露兩邊腋下,就這麽把餘露給抱了出去。
雙腳落了地,餘露忙就往前一傾,慢慢将窗子拉上了。
陳昭看着她的舉動,便也将再一次的詢問壓在了心頭,低聲道了一句“走吧”就帶頭從樹木叢裏往一側走了。
餘露跟着他,走到一條小路上,大概是大家都跑去前面看熱鬧了,後罩房這邊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影都沒有。餘露低着頭弓着背,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厮跟着陳昭去領罰一樣,一路順利的出了二門。
眼瞧着陳昭将她帶到大路上時,餘露臉色白了白,忙小跑兩步追上去,“陳昭,咱們要走大路嗎?”
來來往往的那麽多人,很容易被發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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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目視前方,低聲回道:“沒事,你低着頭跟在我後面,沒有人敢盤查你的。直接走出去,有話出去了再說。”
這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嗎?
雖然這麽想了,可是這瞬間,餘露還是在心裏把陳昭的這行為給安上了陰謀論。好在後來一想,她現在是和陳昭一起的,她被抓了,陳昭也落不到好,這才把這不該有的心思給壓了下去。
一路安全的走到大門口,卻在餘露就要踏出大門的時候,忽然有人叫住了陳昭。
“阿昭!”是陳皮。
陳昭回頭,餘露忙快步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眼瞧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越走越近,餘露簡直恨不得把臉埋進地下。
“阿昭,你這是要去哪?”陳皮道:“今天府裏人多,來往都得有人看着,你方才就不在,這會兒還想躲懶啊?”
陳昭道:“王爺吩咐我有事,我去辦完事立刻回來。”
“什麽事兒?”陳皮随口問了一句,卻一掃眼看到了餘露。
低着頭一副犯錯模樣的小厮,可是那裸露出來的脖頸,卻白的不像話!
陳皮心下一陣巨跳,立刻抓住了陳昭的手腕,“阿昭!”
今兒府裏人多,忙中容易出亂,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時刻盯着陳昭,自然不是真的不平衡他偷懶。他是怕,怕陳昭幹出什麽不該幹的事兒,雖然他覺得陳昭不會那麽糊塗,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而現在,陳昭真的幹了糊塗事兒!
雖然沒看見臉,但陳皮猜,這人肯定就是尋芳院的那位。
他緊緊抓着陳昭的手腕,手背和額頭一樣青筋暴露,氣得都想上手打一拳,“阿昭,你別糊塗!”
陳昭沒有掙紮,他面色淡淡的看着大門口,守門的兩個家丁已經好奇看了過來。他低聲道:“大哥,你若是不想害我,就放了我。不然,也許很快我就會因為暴露而被抓了,到時候一死就是兩條命。大哥,你可是我親大哥,別告訴我,你現在抓住我,就是想看我死的。”
陳皮明明就是想救他的。
可是被這麽一指責,他迅速回頭掃了一眼後,只能松了手。
“阿昭……”他還是不甘,還是不願,還是不舍。
陳昭卻是沖他淡淡一笑,高聲道:“大哥,你回去好好當差。真的沒有危險的,王爺叫我去辦事,我辦完了事,很快就會回來的。”
似乎是聽到這話了,守門的家丁移開了視線,陳皮也只能迅速把身上的荷包拿出塞給陳昭,然後頭也不回的進了王府。
陳昭緊緊捏着荷包,轉頭就走。
來參加蕭睿婚宴的人特別多,從大門口往外走上幾步到了巷子裏,便是一輛接着一輛的馬車。馬車靠着路的兩邊停了,主子們都進府去賀喜了,趕車的車夫或者是帶着多的丫頭仆婦卻是進不去,便要麽縮在馬車邊幹坐着,要麽就找了交好人家的下人坐到一塊兒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
這麽多的人,餘露小厮模樣打扮就不出衆了。而至于陳昭,他是王府的侍衛,更是沒人敢多看的。
一直到出了巷子口,餘露才随着陳昭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上馬車的時候她沒看見馬車夫,不過片刻功夫後陳昭也上來,外頭便傳來馬車夫駕車的聲音了。
竟然真的出來了,就這麽順順當當的。
餘露都有些不敢相信。心裏激動着,便小心的掀開一角窗戶簾子,看着不斷倒退的街景,看着這陌生的一切,她的心漸漸的飛揚了起來。
是真的,真的逃出來了!
“真的出來了!”她放下簾子,激動的對陳昭說。
陳昭不知是在想什麽,有些走神,聽了這話眉頭狠跳了兩下才反應過來似的,對着餘露點了點頭,“是,真的出來了。不過這麽晚,城門已經關了,我先送你到我的一處小宅子裏住一晚,明兒個一早咱們再走。”
餘露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有些不安,“你,你晚上不和我在一起嗎?”
陳昭似乎感覺出她的害怕了,伸手把餘露拉着靠近他坐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我晚上還得回王府一趟,有些事情還沒處理好,現在走了,王爺定然會懷疑的。我回去交代好了,明兒一早來找你,到時候王爺就算發現你走失了,也不會想到我身上去。你可能不知道,方才在門口叫住我的是我大哥,若是我和你逃跑的事叫王爺知道了,我擔心王爺會牽連到他。”
餘露聽了這話沒有安心,反倒是更不安了。
“你不是說王爺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嗎,既然他都可以放過香梨和石榴她們了,那對于你大哥,他也一定可以放過的吧?”她說道:“我看你還是別回去了,萬一出了岔子,你出不來了,那我怎麽辦啊……”
陳昭解釋道:“不一樣的,香梨石榴她們只在後宅做事,可是我大哥卻是侍衛。若是我的事情影響到他,侍衛他是做不得了,也再沒了往上升的機會,那麽他的前途就完全毀了。”
餘露承認,陳昭這話是有幾分道理的,再沒有說為了他們的事兒叫旁人遭罪的道理了。可這心裏卻不由得發毛,大概是和之前一樣,再次的小人之心了,她總覺得,陳昭這話說的像是在擔心他的大哥,但實際上也是把他自己給摘出去了。
餘露倒不是非要讓陳昭跟着倒黴,只是他帶了自己走,若是沒有和自己真的坐在一條船上,她總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畢竟,對于陳昭的信任完全是來自小說裏他對原主的感情。
這信任本就不夠堅固,再加上陳昭對她一直以禮相待,之前她可以看成是陳昭內斂不好意思,但此刻卻也完全可以從另一個層面去看,那就是陳昭根本不是真的喜歡她。畢竟雖然惡心蕭睿,但蕭睿對自己,和陳昭可是千差萬別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餘露頓時心就涼透了。
如果陳昭不是真的喜歡她,那為什麽要帶她出來,目的何在?
是受了人指使,還是他看自己不順眼,想要害自己?
餘露心裏亂糟糟的,可是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她幹脆從陳昭手裏掙出了手,環着陳昭的腰身一抱,緊緊的将臉貼在了他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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