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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下咽的飯食,她卻吃的津津有味,半點沒有嫌棄不滿的模樣。陳昭機械般往嘴裏塞幹巴巴的饅頭,心思卻漸漸的飄遠了。

他一開始是不想再搭理她,不想和她有任何牽連的,可是她偏偏要往上湊,還做的那般明顯,他若是不答應,好像都有些對不起自己曾經的委屈與落魄。

既然她想死,那就成全她好了。

這麽帶着她出了王府,他本來的打算是直接殺了她的,可是後來一想,她不是舍不得榮華富貴,不是喜歡呼奴喚婢嗎,那好,他就讓她過不了榮華富貴的日子,也再沒有下人可以使喚。

他要看她哭,看她求饒,看她後悔,看她央着自己把她送回去!他當然不會送她回去,他只會看盡了她的笑話後,送她去西天!

可是,真的帶了她出來,卻發現她根本不會哭,不會求饒,不會後悔。冷硬饅頭配涼水,她吃得。餓了兩頓只有無油少鹽的面條,她也吃得。就是這晚上露宿野外,喝白水泡饅頭,她照樣毫無怨言。更別提,他故意換了差的馬車,又專挑不好的路走,颠簸了一日,她雖然看起來疲憊不堪,但卻是一句怨言都沒有。

她……她什麽時候變了個樣的?

她明明自私自利,貪圖富貴,為了王爺的寵愛,可以不要臉的來勾引他,可以花言巧語騙他為她辦事,可以對旁人肚中的孩兒痛下殺手!

她明明應該是這樣的女人才對!

可是她,她為什麽不是了?

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委身于王爺,更是對王爺的專寵,王府的富貴生活不屑一顧。她明明有那麽好的生活條件,可卻偏偏願意跟了他,一個普普通通的侍衛。她居然,能舍下一切,跟他走……

她真的喜歡上自己了?

她喜歡自己什麽?

陳昭的思緒飄來飄去,怎麽都想不明白。

“阿昭,你在想什麽?”餘露放下碗和樹枝,伸手抹了抹嘴,挪到陳昭旁邊,挨着他坐下了。

“沒想什麽。”陳昭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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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露又往他身邊擠了擠,然後伸出手抱住他的胳膊,“阿昭,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沒用了?我什麽都不會,不會駕馬車,不能換你休息。不會生火,不會煮飯,這麽黑的夜,我還不敢去洗碗。我……我是不是太沒用了?”說着說着,餘露的聲音就低了下去,帶上了滿滿的委屈。

其實餘露是真的有些難過了,她啥都不會,從陳昭身邊離開,她幹什麽去呢?手裏倒是有錢,可是開鋪子,一個女人肯定是不行的。而去做工作,她好像也幹不了什麽粗活重活,就是做飯繡花之類的,她也不會呀。

難道,去大戶人家做丫鬟?

那也太可怕了,萬一遇到好色的老爺少爺怎麽辦?而且,她也不是能伺候人的。

那……能不能從哪裏收養個小孩子,帶着孩子找一個民風淳樸些的村落,裝寡婦呢?最好,可以在村落裏找一個老實憨厚的壯漢,種種地,養養花,帶帶孩子,恩恩愛愛。

好像,這樣的日子她還挺喜歡的。

“不是。”陳昭兩口吃掉了饅頭,喝了一口水後 ,轉過身抓住了餘露的手。

她的手又嫩又滑,陳昭只是個侍衛,沒有碰過那上等的絲綢料子。但是他覺得,餘露的手,應該要比絲綢料子還要滑嫩的。

他無意識的摩挲着,道:“不是,你很好,真的。”

餘露微微一笑,從他手裏把手抽出來,快速的過去把自己的碗拿了來,跟陳昭的摞到了一起。

“走吧,我們去那邊的河邊洗碗去。”她笑眯眯的說。

陳昭點點頭,嘴角忍不住的彎了彎。

到了河邊,陳昭卻也不讓餘露碰那冷水,“我來就好了,你站遠些等着我。”

餘露拉着他的衣袖,道:“還是我來吧,哪裏有讓男人家幹這些活的。再說以後……以後我不也一樣要做嗎。”

陳昭微微一怔,暮色裏看不大清楚低着頭的餘露臉上是什麽表情,但他卻知道餘露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麽。是說,以後她嫁了他,他們做了夫妻,她也是要為他,洗手作羹湯的。

陳昭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他強制的逼着自己轉了頭不再看餘露,抽了手,解釋道:“這些以後再說吧,現在是冬日,水涼的很。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涼,你身體卻沒有我健康,若是沾了水有什麽問題,咱們走路上也麻煩。”

“哦,那好吧。”餘露說,後退了一步。

陳昭的兩個碗洗的有點久,餘露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他的背影,眼裏卻是帶上了疑惑。這陳昭的演技可真是好,她都要覺得,陳昭是真的在關心她了。

洗好了碗,夜色更暗了一些,餘露就主動拉了陳昭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馬車旁邊。

晚上睡覺,陳昭讓餘露睡在馬車裏,而他則睡在外頭看着。這樣冷的天,看陳昭還算君子,不打算對她做些什麽,餘露自然也不能任由他在外面,那樣陳昭豈不是要覺得,她心裏是沒他的麽。

她就邀請陳昭進馬車睡:“這馬車大得很,你進來吧。在外面睡的話,若是你凍着生病了,在這外頭我也沒辦法照顧你,咱們就更不好趕路了。”

都在作假,陳昭即便心裏是天人交戰,一面想進去跟餘露在一起,一面又十分的嫌棄她,但也只能點點頭,進了馬車。

這般在外頭,是睡不好吃不好也無法收拾自己的。好在這是冬天,又剛趕了一日的路,身上還不曾有難聞的味兒。車上沒有其他厚衣服,也沒有帶着鋪蓋,陳昭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害她的,所以餘露也顧不得什麽女人要矜持了,陳昭上了車,她就主動挨過來,抱着他的胳膊,躺在了馬車的地上。

餘露閉上眼睛,很快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陳昭卻是渾身僵硬,半天都不敢動彈一下。比起身體上的不舒坦,那心裏就更是不舒坦了,這都叫什麽事,如今是演着演着,他居然對她,生出了憐惜心疼之心了嗎?

她上輩子害得自己那般慘,自己要這麽賤嗎?

陳昭忽然對自己一肚子的火,就勢翻了身,側面對着餘露,右手擡起來慢慢的往餘露的脖頸伸去。心裏一個念頭在不斷的叫嚣着,殺了她,殺了她就一了百了了。

前世的仇,報了。

這輩子的以後,他也能真正的為王爺效命,為自己,為陳家,走出一條不一般的路來。那才是他兩輩子都想要達成的抱負,那才是他重獲生命後,最該追逐的目标!

他的手慢慢的靠近了餘露的脖頸,就要放下去的時候,餘露忽然擡起手,一把抓住了他。陳昭猛然一驚,正要不管不顧的掐下去時,就見餘露抓着他的手,往下放在了她的腰側。

手底下是溫熱的柔軟,這讓陳昭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是下一刻,餘露卻忽然轉身面向他,把自己整個人紮入了他的懷抱,手更是緊緊攬住了他的腰肢。

“阿昭……阿昭……”她甚至還低低嘟囔着叫他的名字,深情無比。

陳昭的手放在她的腰肢上,卻是再也移不開了。

就保持着這麽一個姿勢,到了第二天早上,餘露先醒了過來。昨晚上驚心動魄中撿回了一條命,這讓她睜開眼睛後,反倒是放輕了呼吸,是怕的。

她也不敢動彈,可是兩個人算是緊緊抱在一起睡的,陳昭半壓在她身上,倒是叫她一夜不算太冷,但這姿勢,卻實在是有些銷魂啊。餘露稍微的動了動,接着下一刻,就僵住了。

這男人,不管是對你有多深仇大恨,想要殺你想的恨之入骨了,可這麽投入他的懷抱,在早晨的時候,他還是臭不要臉的有了反應。

餘露忽然猶豫了,此刻該怎麽辦呢?

是裝沒發現,等陳昭先醒來,還是要裝成無知的天真少女,伸手去摸一把,然後無比純真的問:阿昭,你身上帶了棍子嗎,戳到我了。

光是一想,餘露就覺得有些惡寒。

她幹脆豁出去了,将手緊了緊,湊上去輕輕咬了下陳昭的下巴。像是親吻一般的咬,可卻略微的有些疼。

陳昭果然醒了,剛剛睜開的眼睛裏一片茫然,待看見眉眼含笑的餘露,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當即就想把餘露推出去,可餘露卻是抱緊他不肯放。

“阿昭。”餘露的聲音有些剛睡醒後的慵懶黯啞,“阿昭,我既然跟了你出來,就一輩子都是你的人了。你……你想怎麽樣,我都随你的。”

他想怎麽樣都随他。

上輩子,她可不是這樣的。她不斷的索取,卻從不付出。別說這般相擁着睡了一夜,別說她這麽親昵的和自己說話,就是碰一下她的手,她都不肯。

明明,明明在那時候新王妃提出把她賜給自己的時候,她是同意的。她若是不同意,他也不會對她生出什麽想法,他一直都是想找個普通的清白女孩子過一輩子的。可是她笑起來的時候那麽好看,她哀哀求着他的時候那麽動容,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如何會不動心。

可是她……她不過是耍了他一場。

就是最後,她寧願死在王爺的手下,也不願意跟他私奔,遠走高飛。他知道,她是還沒死心,她以為王爺是真的喜歡她,哪怕她做了錯事,也一樣會原諒她。

可惜,王爺讓她永遠閉上了眼睛。

而他,傷心,怨恨,卻也覺得愧對于王爺。最後,不得不自斷一臂,權當還了王爺當年的救命之恩,永遠的離開了。

陳昭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把餘露推了開,他總覺得,這個餘露,不是他記憶中他認識的那個餘露。這個餘露,讓他有了不忍心,她對王爺都可以一躲再躲不肯就範,自己不是真的喜歡她,怎麽能破了她的身子。

“以後吧,以後咱們成親了的。”他說的有些艱難,因為他知道,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不計前嫌的娶她。

餘露有些害羞的笑了,甜甜的說了好。

可是心裏,卻真的是松了口氣。想想她也真夠沒節操的啊,為了小命,真的連貞操也不顧了。這樣的女人,在這古代真的夠浸豬籠了,可是在現代,她卻覺得自己沒做錯,再沒有什麽比命還重要的了。

這一日難得的,陳昭沒有再叫餘露吃那幹饅頭,而是帶着她趕了半個時辰的路,到了一處渡口。

渡口處有賣吃食的,她們找人買了四個饅頭,陳昭吃了兩個,餘露也一口氣吃了兩個肉饅頭。吃着熱乎乎的饅頭,喝着人家給的熱茶,餘露真是覺得,幸福就是兩個字啊!

大約等了兩個時辰,快到午時了,才終于随着人流上了一艘大船。餘露非常高興,這是一艘有好幾十人同行的大船,不是她和陳昭兩個人單獨雇的小船。

這樣的船最大的好處就是她終于可以尋機會逃走了。

兩日的功夫,蕭睿半點餘露的消息都沒得到。

到了這會兒,即便是他再信任陳昭,也不得不順着明月的話,産生了懷疑了。但陳昭陳皮兩兄弟是他最信任的人,陳昭在府裏的侍衛中說話也是十分有用的,若是派了人去追查,即便是餘露真的是他帶走的,他也自有法子應付其他人。

所以這江南,他勢必得去一趟才行了。

那便不能用裝病的法子了,倒是戶部連年缺錢,他在江南生意做的很大,可以去宮裏和父皇說一聲,主動出一筆銀子了。

蕭睿有些肉疼,他從來不對未來天子的寶座饞涎,他只愛財。如今年歲不大的他積攢下偌大的家業,除了他有一顆會做生意的頭腦外,還因為他算是錯錢不花的主。

如今因為餘露可能要付出一大筆銀子,這讓蕭睿想起來,就覺得等把餘露抓回來了,必須先抽五十鞭子才能解恨。

在進宮前,他先帶着明月去了定國公府。

今日,是林淑回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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