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了我的呆愣,我都覺察出停車場裏,不少男士投過來探究的目光。有些太過分,又帶着女票的,被身邊的女伴揪耳朵掐胳膊,“看什麽看,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經女人,壞女人有什麽好看的。”罵罵咧咧又充滿醋意的聲音斷斷續續。
太妹媽噗嗤一聲笑起來,把手架在我的肩膀上,“走,我們吃飯。”
我們選了一處最靠海的位置。這家餐廳搭在海邊,伸出去海面搭建了數十座木質小露臺,現在漲潮了,底下都是海水,潮汐之間,仿佛在海面飄蕩。
露臺之間木橋相連,服務生上了菜,太妹媽給我夾了個大螃蟹,“吃吧,我們先吃飯,待會再去喝酒,現在都說啤酒和海鮮不要一塊吃,我們年輕的時候可不管這些。”
我笑笑,掰了一個螃蟹腿放到嘴裏,其實這時候的海蟹并不肥美,還死貴,不過原汁原味的鮮美還是一如既往。
我跟太妹媽雖然不再敵對,跟她出來過數次,但我們很少談心,因為在我的意識裏,她的世界我依然不懂。而且我們雖為母女,可錯過了最為寶貴的時間建立親密的關系,所以,有些事我不會跟她說,也不知道怎麽說。
估計她也不知道怎麽開口,跟我說一些話,甚至我都能感覺到她的小心翼翼,維持我與她之間現有的這份和平相處,距離很近卻很陌生。
我吃飯很快,太妹媽遞給我一張紙巾:“你吃飯的樣子像你爸爸,風卷殘雲,而亞豪像我。”她笑眯眯地說。
我抹了抹嘴,答她:“習慣了。”
太妹媽點了根煙,她把煙遞過來,問我要不要,我搖頭,我并嗜煙,只有在特別煩的時候,才會吸上兩口,吸煙只是寄托分散注意而已。
細長的煙蒂上印着淡藍色的Logo,520,我愛你,她愛誰?愛書生爹嗎?
☆、瘋狂
煙霧輕輕缭繞,海風一吹,瞬間消散,不可否認,她真的是個美麗的女人,不僅是她豔麗的五官,而且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神秘莫測,就像一朵散發着陣陣幽香的花,不時地吸引着狂蜂浪蝶地偷窺。
那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吸引力,我們稱之為氣質吧,太妹媽如海洋般迷人深奧的氣質,确實引人側目。
“喜歡那車嗎?”太妹媽輕吐了一口煙圈,問我。
她指的應該是今晚的摩托車,我點點頭:“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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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喜歡,特別是年輕的時候,跟你現在差不多,特別迷這種哈雷摩托,以前要買一款摩托不容易,現在倒是方便。”
哇!原來是哈雷的摩托?
她笑容淡淡,我努力透過她淺淡的笑容,來窺視她迷離的目光,映射出昔日的時光。
“騎上一輛哈雷,滿大街的目光都在你身上,萬衆矚目,感覺特別好,我以前特別迷戀這種感覺,這讓我覺得我才是全世界的主宰,我是主人,我才是上帝,其他的都見鬼去吧!”太妹媽看着我,兩眼晶亮如夜晚璀璨的星星。
她在看我,又不似在看我。不過她的話倒是得到了我極大的認同,我十六,介于成人與少年之間,開始有自己的思想思考,我們開始厭煩大人所安排好的一切,開始藐視所有現成的制度。
心裏,我們才是自己的主宰,我們同等于所有的成人,甚至高于他們,因為我們是後生之力,我們更年輕更活躍更不拘一格。
她沒等我說話,繼續:“那時所有出格的,別人認為另類的事情,我全都做過。”太妹媽擡了擡下巴,那是種桀骜的睥睨。
我一愣,确實,據我所知,十六歲辍學到大陸,而後生子結婚,一身過硬的拳腳功夫,幹的又是跟黑道牽扯不清的行業,用豪豬哥的話說,太妹媽就是大姐大,因為外公還在臺灣,生意上的事都是太妹媽拿主意,兩個舅舅幾乎都聽她的。可想而知,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是怎樣的離經叛道,“壞”到極點,才能做出正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抽煙,喝酒、打架、蹦迪是家常便飯,偶爾還會來一些帶顏色的,哼,恍如隔世!”太妹媽掐滅了煙。
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誰曾想到,現在這個美麗優雅的女人,說話還帶着嗲嗲的娃娃音,名門淑女般。
誰會把她跟滿頭五顏六色,嘴裏叼着煙,塗着黑色指甲,脖子上挂滿骷髅骨頭,身上穿着吊帶熱褲的太妹想到一塊?
我一本正經地坐着,就是希望她能講一些當年的事情,可能見我如此态度,她有些好笑:“所以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所有行為,理解你突然成績下滑,理解你的厭學逃課,理解你事事跟亞豪對着幹,還理解你敢孤身一人去救你的同學。畢竟,你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液,那些叛逆的基因,總是要顯露一下,才能證明你是我親生的。走吧!”
“我們去哪?”我有些扼腕她突然中斷聊天,這樣的氣氛和氛圍,剛好互訴衷腸,她對我态度的轉變和理解,也讓我有種知己的感覺。
而且我特別想知道,我雖然不及她當年的瘋狂,可如今我已經開始往叛逆這條路上走,她為什麽要自揭其不堪的過往?
是想證明她是對的,還是想證明我是錯的,或者說,她是另有他圖?她離開我的十年發生了什麽,又做了些什麽?
她這次回來的目的,肯定跟我脫不了關系,那我這樣一個跟她十六歲時有着相似的女兒,她又該如何教導?
“去了你就知道。”太妹媽結完賬,我們穿過飯店大堂去取車。
哎,這萬衆矚目的感覺真是令人心慌,雖然看的都不是我,可收到餘波震懾,多少都有些飄然的。
而我更高興的是,接下來,她會帶我去哪?心中已隐隐期待。
太妹媽在濱城的大小幹道,全部溜了個遍,這種騎着拉風的摩托,在人影綽綽中穿街走巷,吹着初夏絲絲溫熱的晚風,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得意,又惬意灑脫的事了?
在鳥巢前停下,我摘下頭盔,看着霓虹閃爍的前門,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天吶!太妹媽要帶我蹦迪嗎?
果不其然,她不僅是帶我蹦迪,而且還教我怎麽玩,我心中一陣陣地五體投地,想到以前自己的那種小農村玩法,真是弱爆了,對太妹媽的敬仰之情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轟隆的音樂聲,震耳欲聾,全身的細胞仿佛跟着震動的頻率,産生共振般讓人熱血沸騰。
五色彩燈之下,我眼花缭亂,看什麽都覺得新鮮,還別說,鳥巢是濱城最大最豪華的迪廳,這裏的音響效果最好也最嗨,我還真沒來過,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不停地左顧右盼。
太妹媽把我拉到身邊,貼在我耳朵邊上說:“看我們卡座的左邊,那個男生給穿白裙子女生的酒裏有問題,女生單獨跟男生來這種地方,要特別留個心眼。”
音樂聲很大,太妹媽把自己的聲音控制得很好,讓我清晰地聽到。
我一愣,轉頭看向左邊,确實看到一個長相斯文的男生,很殷勤地在跟一個女生聊天,女生面前放了一杯花花綠綠的果酒,酒杯上還插着一把裝飾用的紙扇,他們就像大多數的情侶一樣,沒什麽異樣啊?
我收回目光,落在太妹媽的臉上,她一臉你等着看吧的篤定神情。
“你再看我們卡座右邊,隔着兩個位置的那三個男人。”
我不知道她要幹嘛,又向她說的地方看過去。一個微胖的男人,有點啤酒肚,一身穿着和他身上的氣質,都顯示着他富裕的生活,而他左右兩邊坐着的兩個男人比他稍年輕,不過幹憋的瘦,他們三個像是朋友。
我不明白這很正常的朋友聊天,太妹媽要我看什麽?
“左右兩邊坐着的兩人是瘾君子,他們正在設法拉中間的男人下水,也就是吸~毒。所以有時候,看似很熱情友好的朋友,你也要注意,不要那麽快就斷定一個人的好壞,特別是這種看似不求回報的付出。”太妹媽聲音淡定。
可我就不淡定了,她這是在幹嘛?不是出來玩的嗎?她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還有,她是怎麽知道的?看她語氣十分肯定,不像是胡謅诳我。
那兩個年輕男女也就罷了,你情我願的事,誰知道是誰設計了誰,可瘾君子?她是怎麽看出來的?難道她學過偵查,還是她認識他們?
我一臉的不信:“你怎麽知道?”
☆、圈子
顯然我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往後撥了一下長發,慵懶地靠在沙發椅背上,買了個關子,停下來瞅我。
我免不了要扶一下額,這美人就是要哄啊!這是基友佳跟基友輝聊天時,被我中途睡醒時不小心聽到的一句。
可我不會哄人,我觑了她一眼,意思你不說就算了。也仰靠在沙發上,不過貼着她很近。
她微笑着說:“你不要老盯着人家,被別人發現了可不好。”頓了一下,又接着說:“左邊白皙的男人時不時地打呵欠,腳也不停地抖動,估計毒~瘾要到時間了,這種地方,美女加烈酒,任何一個身體健康的男人都不會犯困,而且他呵欠頻繁,不停地用手抹臉,估計待會就要補給;右邊幹瘦的男人剛好被我看到,他手臂上有數個針孔,你說我怎麽知道?”
我偷偷打量那三個男人,旁邊的兩人确實越看越有問題,不禁覺得中間那個微胖的男人有些可憐,就像入了狼窩的肥羊。
“你不用可憐他,每個人的人生都會遇到各種人各種困境,适時有人搭把手,不至于沒救是這人遇到貴人,可大部分還得靠自己,很多事別人幫不了。”
太妹媽似能看透我的心,不過她後面的話含沙射影,我已經知道她這是機會教育,帶我出來長見識,也順帶告訴我,世界沒那麽單純好玩,我這樣的雛鳥,翅膀沒長硬,出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別想太多,好好玩。”太妹媽拍拍我的肩膀,起身去洗手間。
我一會看看左邊那兩個男女,一會又看看右邊那三個男人,那對男女已經抱在一起,右邊三個男人中的白皙男人離開座位不知去向。還有舞池中瘋狂的男男女女,我突然就沒那麽興奮了,有些興趣缺缺,估計來這種地方真不能跟長輩一起,不然你怎麽也瘋不起來。
“嗨,高亞男。”一個人叫了我。
是黃勇毅!怎麽在這裏遇到他?
我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有些慌亂地朝洗手間的方向望了望,還好沒回來,我微微尴尬地跟他打招呼:“真巧!”
黃勇毅笑了笑,他萬年不變的笑容還是那麽迷人,他叫身邊的女孩先走,那個大眼睛娃娃臉的女孩不懷好意地瞪了我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不遠處的卡座上。
我有些不自在,但不知道說什麽。
“跟男朋友一起?”黃勇毅問,桌上有兩個酒杯。
想必是我剛才緊張的舉動引起了他的懷疑,我搖搖頭:“不是。”可我又不想說跟太妹媽一起,便沒跟他詳說。
黃勇毅仍舊笑笑,他下意識地撓了撓後腦勺,我發覺他這個動作可愛極了,雖然這冒傻氣的動作跟他“毅哥”的稱呼一點都不搭。
“我們在那邊一塊玩,光頭他們你也認識,要不要過來坐坐?”黃勇毅見我根本就沒打算叫他坐,主動邀請我。
我看了眼剛才那個娃娃臉的女孩子走到的卡座上,坐着的幾人我都臉熟,上回沙灘上燒烤,後來還跟尋來的豪豬哥打了一架。是我不對,那還有臉過去坐。
我笑笑:“不了。”
我态度清冷,黃勇毅自己又笑了笑,我們兩個人就像兩個傻瓜一樣,各自站着,既陌生又尴尬,跟周圍熱鬧激情湧動的氛圍一點也不合拍。
“昨天晚上你沒事吧?”他盯着我的嘴角。
我低下了頭,額頭和臉頰還有一些微腫,嘴角的傷還在結痂,不過這些都是小意思,我答他:“沒事,已經解決了,謝謝你關心。”
“好,那你玩,我先過去了,我們再聯系。”黃勇毅的朋友已經在抗議,他告辭了我,走向自己的朋友。
我看他離開,心裏輕輕地呼了口氣。
黃勇毅回到卡座上,就被剛才那個娃娃臉的女生一把抱住,幾乎要黏在他身上似的。其他人的身邊都帶着一個年輕的妹仔,那是他們的圈子,跟我的始終不同,那圈子不适合我,我也沒打算進去,我們這樣,挺好!
擡眸,太妹媽正朝我這邊走來,不過她不是一個人,身邊竟然跟着一個帥哥,離得有些遠,看不清面孔,但看那身材,那是一級的棒。
我一愣,這招蜂引蝶的樣貌,書生爹知道嗎?
不過,快到我們的卡座上,太妹媽轉頭跟身後的帥哥說了句什麽。帥哥遺憾地聳聳肩,惋惜地走了。
我揶揄她:“很帥啊!長得像個男明星,而且走得很傷心,你對人家說什麽了?”
太妹媽摸摸我的頭,啧啧道:“你爸要知道你胳膊往外拐,慫恿你媽跟小帥哥,你說他會不會被氣得吐血,還是把你直接扔了呢?”
我吐吐舌頭,不知死活地說:“我說的是實話,我只是評價,不做任何推斷。”
“他是個鴨,別看走眼了。剛才我路過咖啡廳,見到一個熟人,打了招呼被他盯上的。”太妹媽喝了口飲料,要開車,她沒要任何帶酒精的飲料,反而給我點了一打啤酒。
“啊?”我下巴差點掉地上,這麽陽光有型的帥哥,怎麽會是“鴨”?俗稱的男妓,靠賣色相為生?
我瞟了個“別糊弄我”的眼神給她。
太妹媽摟過我,我沒有避開,而是乖乖地被她摟着,“所以還是那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真的可以蒙騙他人,特別是你這種小姑娘,還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你看,是不是着了?”
太妹媽示意我看側後方,一直坐在我們左邊的那對男女,穿白裙子的女生,被那個男生半扶半抱着離開,顯然,那女生已經不是醉了那麽簡單,現在十二點,果然是午夜的惡魔,要出來禍害人間了嗎?
“還有你那小男朋友,看着也不簡單。”太妹媽話風一轉。
我還在為那個女生擔憂,腦海中跳出不少新聞字詞:什麽女子酒後被“撿屍”、強~奸、輪~奸、跳~樓,心裏正毛毛,一下子對太妹媽的話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她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黃勇毅身上,我回頭看了一下,黃勇毅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我忙回過頭,反駁她:“什麽小男朋友,你不要亂說。”
☆、高調
她笑得很讨厭,露出雪白的小貝牙,用嗲聲嗲氣的臺灣腔說:“你已經十六歲了耶!情窦初開也很正常啊,我當年都生了你。你不喜歡這個,難道喜歡那個高二的男生?”
今晚與黃勇毅的巧遇,她剛才看到不奇怪,且她善于觀察,豪豬哥肯定也跟她彙報過黃勇毅的事,任何蛛絲馬跡都能讓她尋到真相。
就像右邊卡座上的那三個男人,已經不知去向,現在夜場正當時,沒有理由出來玩這麽早回家,估計是在哪個包房正幹“壞事”。
就像她如何斷定那個帥男從事□□行業,我也不想問了,免得自己火候不夠,碰到類似的特征,以點概面,反而誤事。
哼,什麽都瞞不過她,豪豬哥好“盡職盡責”。
晚上我們一點鐘才到家,進房前,我問她下次什麽時候再帶我出去?她用手攏了攏頭發,很倨傲地揚了揚下巴,“那要看你第二次模拟考的成績啰!”
我就說嘛,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這愛都是有代價的,學習成績就是我的代價,我仍不甘心,問:“是多少分,或是多少名?”
太妹媽笑笑,雙手擺擺就上了樓,根本就沒具體說,我有些氣惱她的狡猾。
對面的門開了,是豪豬哥,他穿着背心短褲,像是已經睡下的樣子,我愉快地打招呼:“還沒睡?”
豪豬哥舉了舉手中的杯子,意思是出來找水喝。他突然回過頭,問我:“你覺得你考多少分,太妹媽才會再帶你出去玩?”
我一喜,兩眼亮晶晶,瞅着豪豬哥都快放出電來,立馬覺出來自祖國寶島熱情的關心和愛意。哎喲喲,都險些幸福的傻萌了。
“多少?”我認真地問。
他翻了個白眼,撇着嘴說:“看你明天能早起,追上我再說。”說完,很“冷酷”的轉身去廚房倒水。
我那個熱情哦,在滋滋地冒着青煙,心裏不斷嘆息,果然還是那句老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太妹媽帶我出去玩,要我的成績作為付出,連豪豬哥透露個信息,都要我明天早起,他明明知道我現在這麽晚睡,明天還能不能起來還是個問題,還早起,早起個鬼啊!
一連好幾天,太妹媽穿着各色緊身皮衣褲,開着那輛很酷很拉風的摩托車來校門口接我。
現在,我成了全校的名人了,幾乎沒人不認識我。以前成績陡降,一架成名,為了老師打架爾爾,不過是小範圍內的竊竊私語,都是只聽聞此事不認識本尊,如今太妹媽這麽一出,我幾乎成了校園的“明星臉”,無人不識。
基友佳和基友輝也跟着我“風光”了一把,特別是基友輝,已然真的把太妹媽當成大姐大,那個殷勤和賠笑,我都看不下去。
太妹媽打着了火,故意把摩托車特有的馬蹄音弄得很大聲,在校門口嘚了一會,才呼嘯離開,身後我都能聽到羨慕和妒忌的驚嘆聲,掉了一地。
“明天不要開這個大家夥來接我了?”下車時,我摘下頭盔,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太妹媽有些納悶,她今天把半邊頭發編成小辮子,露出耳朵的一邊帶着個誇張的耳環,很野性也很美。
“為什麽?”她問,聲音很糯。
“不為什麽,有點膩了。”我提了提肩膀上的書包,似是而非。
“怎麽,嫌棄它太高調了?惹你讨厭了?”太妹媽穿的是一雙馬丁靴,靴子上亮晃晃的金屬釘子,異常紮眼。
我撇撇嘴,說:“确實不太合拍,我低調慣了,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好啊,我以為你喜歡這樣呢?既然不喜歡,那我明天不騎它好了。”太妹媽聳聳肩,手腕上大小彩環随着她的動作,叮當竄動。
我進屋前,又回頭補了一句:“你......現在這樣挺好看,沒什麽不好,不過好像跟你年齡不符,你......還是換過來吧!”說完,逃也似地跑了。
身後抑揚頓挫的“啊”音,我實在無福消受。
其實真正的原因我并沒有告訴太妹媽,我低調不低調,根本不是問題,問題是我今天蹲茅坑的時候,聽到她們這麽說:
“初三六班的高亞男,她媽天天開個摩托來校門口接她,打扮跟個古惑女似的,是不是有病啊!”
“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高亞男自己不學好,原來她媽媽也是這樣的人!”
“哎喲,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這才是親生的。”
“噓,你們小聲點,我聽說前幾天她又打了一個同學,打得人家幾天都來不了學校。”
“啊!這麽嚣張,那學校還留着她幹嘛,不直接開了。”
“聽說跟校長是親戚,開不了......”
......
後面的就沒什麽意思了,如果是之前,我會大剌剌地走出去,順便吓唬一下她們,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就不敢出去了,所有的流言只是流言,有些根本連真實性都不沾邊,可是,只是某一句話,某個詞就能戳中你的弱點。
而鬼使神差的,上英語課時,吉利姐看我的眼神,仿佛都帶着憐憫和不屑。我可以理解為,她是對太妹媽完美回歸的沮喪,她和書生爹今生絕無可能的一種報複,不過我像是大姨媽要來的前奏,竟然從她冷冷的幾個不甘心的眼神中,敏感地讀出她對太妹媽的“亵渎”。
所以,我決定要求太妹媽“改邪歸正”。
周末,只有我一人在家,為了讓太妹媽放心,我主動請纓去小姑家,豪豬哥一臉我必有鬼的表情。
不錯,我确實心懷有鬼,那晚出去蹦迪玩得特嗨的時候,我趁着酒意問太妹媽,當初是怎麽跟書生爹認識的。她嘴巴特嚴,神秘兮兮什麽都不肯說,當然我也不會這麽放棄。
這不,周末繼續我的大探聽行動。
傍晚,看着爺爺奶奶帶着小南瓜出去遛彎,我跑到小姑的房間,她正在練瑜伽,此刻正以一個怪異的動作,坐在地上,雙腿扭曲地從身後跨到前面。
我開玩笑:“小姑,你這麽厲害,這種姿勢都做得這麽好看?”
小姑瞅了我一眼,不受我的馬屁,問我:“不看書幹嘛,你媽可是叮囑我要看着你學習的。”
我裝腔作勢地扭了扭脖子,打哈哈道:“剛背了一個小時的英語單詞,頭有點發暈,休息一會,唉,考什麽鬼英語,我長大又不當翻譯官,也沒想過出國。”
我牢騷滿腹,可這話是有針對性的,小姑也很讨厭英語,果然,她換了個姿勢,蹦出一句:“英語就是變态。”
我知道,她吃過英語的苦,對英語有很深的成見。
☆、結晶
小姑雖然宅是乖乖女,還老愛幻想會遇到霸道總裁黑老大之類的,不過是個愛憎分明的人,比如說對英語,雖然她的英語成績不錯。
“你說我爸你哥,那是什麽腦子,數理化的天才,英語語文還學得那麽好?”我打開一個好頭。
書生爹看的數理化著作全是英文的,更可怕的是,人家休息時會聽古典樂曲,外加一本唐詩宋詞,尤愛納蘭性德和倉央嘉措,每次我都懷疑,我到底是不是書生爹親生的?
“小姑,你說我這吊炸天的書生爹,怎麽跟當年十六歲的太妹媽認識的,他們兩個的氣場完全不符啊?一個學霸,一個太妹,怎麽想怎麽不搭。”怎麽就好上了呢?這正是我心中的疑問。
小姑倒立着靠牆,氣息不穩地說:“什麽學霸太妹的,不都是俊男美女的故事呗。霸道總裁為什麽愛上不起眼的灰姑娘,黑道老大喜歡小蘿莉,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故事,萬有定律,你現在還小,還不懂。”
小姑知道我給太妹媽和書生爹起外號,第一次聽說時驚嘆得不行,說我有潛力。
“小姑,我都已經十六歲了,太妹媽那時都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認識書生爹生下我,我現在還渾噩懵懂,你不覺得有義務教導一下我嗎?”我開始循循善誘。
“小姑,我長大了,我想知道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準備幹什麽?起碼,得先讓我知道我從哪裏來吧?”這麽富有哲理的問題,原諒被我盜用。
小姑似被我的“真誠”打動,團坐在瑜伽墊上,歪着頭思考。
“你保證我跟你說的,你不能告訴第三人?”
我頭如搗蒜。
“我們拉鈎。”
沒問題,拉鈎就拉鈎!
跟小姑又是拉鈎又是蓋章,小姑還低喃了一句:“一百年不許變。”心中一笑,實在想不出來,嚴肅古板的刑警姑父,如何面對如此“天真可愛”的小嬌妻?
“其實,他們是因為你才在一起的?”小姑幽幽地說。
我皺眉,還不是很明白:“小姑小姑,我一個青春美少女,不太懂成人的世界。”
小姑恍然大悟,繼續濤濤開講,而下面的故事,真是少兒不宜。
小姑和太妹媽先認識,小姑講得含糊。不過我猜想可能是柔弱如小白兔的小姑被欺負,遇到從臺灣來的強悍小太妹,俠義出手,救了小姑,又發現年齡相似興趣相仿,一來二往從此解下金蘭之情?
“我記得有一次跟同學一塊出去玩,遇到蘇滢,當時好巧,又遇到哥哥,大家就玩在一塊,之後,你的兩個舅舅就找上門來了。”小姑停頓了一下,似乎陷進了回憶。
我怕爺爺奶奶遛彎回來,今晚的絕佳機會恐難再有,便催促着小姑斷斷續續地講當年發生的事。
一個盛夏的傍晚,爺爺奶奶和書生爹小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飯,正說着時下的房價股市、鄰裏趣聞,一陣“咚咚”的震天敲門聲,吓得人連飯碗都端不穩。
開門,兩個肌肉橫結,光着膀子,紋着青龍白虎的大漢,高聲呼喝:“誰是高峰?”
書生爹不明所以,很磊落的答應,後來大漢又問他是否認識蘇滢,某月某日是否在哪玩?第二日在哪醒來?
書生爹一一應答,等對上所有的信息,其中一個大漢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拳,瞬間場面混亂,爺爺暴喝,奶奶護犢,小姑尖叫,書生爹踉跄倒地,飯桌被撞翻。
“打人的是你的小舅舅,一直問話的也是他,你大舅舅一直在一旁不說話,樣子很冷,陰沉沉的,比你小舅舅叫嚣的模樣還要讓人害怕。”小姑特別強調了一句。
後來問為什麽打人,才知道書生爹把人家寶貝妹妹的肚子給搞大了。
“那都事隔半年了,我一直聯系不到蘇滢,哥哥也沒有跟她聯系過。那次自他們認識之後,哥哥就去外地上學,也沒見他們談戀愛。估計,他們是一夜情。”小姑說得猶豫,還帶着一絲羞惱。
而我是聽得目瞪口呆,“什麽?一夜情?書生爹和太妹媽?天吶,原來我不是愛情的結晶,怪不得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回輪到小姑結舌,盯着我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區別嗎?你生出來的時候很健康啊?”
我抱頭嚎叫!這能一樣嗎?不過也不奢望小姑能明白其中,遂問:“後來呢?”
“哥哥被你爺爺三堂會審,見到蘇滢時,我當時看,怎麽才六個月,肚子就這麽大。”小姑比了個誇張的手形,她自己也是生過孩子的,看來當年太妹媽懷我們很辛苦。
書生爹很震驚,他承認跟太妹媽一夜情,并願意負責,可兩個舅舅并沒有要他負責的意思,只是上門把他打一頓,鬧得街坊鄰居人盡皆知。
而知道是自己兒子有錯,爺爺氣得把書生爹打得皮開肉綻,直接進了醫院。
“你的兩個舅舅,不讓蘇滢看哥哥,後來哥哥出院後,要去見蘇滢,也沒讨好,沒少受你兩個舅舅的打,暑假一過,哥哥又要去學校繼續學業,後來你們出生的時候,他才回來。”小姑說完,抱着一個靠墊,開始神情恍惚。
我都開始隐隐聽到小南瓜的聲音,趕緊問:“那後來呢?”
小姑疑惑:“什麽後來?後來他們就好了呗,書生爹只讀了研究生,沒有繼續深造,差點沒把你奶奶氣死。”
“那書生爹是為了太妹媽才不讀博的?我們出生之後,他們是怎麽好上的?還有兩個舅舅,怎麽同意他們在一塊的。”
“我沒問過哥哥為什麽不讀博,你外公外婆從臺灣飛過來,大約是看到生米煮成熟飯,哥哥也一表人才,所以同意了吧。”小姑回憶着說。
天啊!想不到我和豪豬哥是一夜情的産物啊?當時知道太妹媽十六歲生了我們,我以為最多是不良少女,勾引尖子生,起碼也是年少輕狂,轟轟烈烈的愛之結晶,原來竟如此不堪?
“為什麽一夜情的孩子,太妹媽要生下來?”我幽幽地問出口。
小姑驚詫道:“不生的話,就沒有現在的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快樂!來年心想事成!
☆、哲學
是啊,太妹媽不生的話,就沒有現在的我了。
可是,是什麽原因讓當年十六歲的她,決定生下我們這兩個孩子?當年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雖然長得老相行事也很誇張,道上混的心狠手辣?可生孩子又是另一回事啊?
天知道,估計這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得知當年的事情,現在能充分解析,為什麽家裏一直對太妹媽的話題絕口不談,特別是奶奶,在知道太妹媽回來,一點面子也不給的拒絕吃飯見面。
還有我從初三開始的厭學打架,奶奶雖然也苦口婆心地勸過我幾回,可她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冷淡,幾乎是一種認命的放棄。
原來,她從我身上看到了當年的太妹媽,如何“勾引”他品學兼優、引以為傲、前途一片大好的兒子,如果不是太妹媽,書生爹博士畢業,工作不是研究院便是某大型國企,而不是現在只在一個中學裏教書。她心中的那個悔和恨吶,難道不是太妹媽一手促成?這是她心裏的梗啊,十多年了,也沒能跨過去。
而且,當年兩個舅舅上門這麽一鬧,附近的人都知道書生爹的事。人活一張臉,自己兒子出了那麽大的醜,好事之人的閑言碎語,吐沫是能淹死人的。
爺爺奶奶一生循規蹈矩,生活工作一直是別人的楷模,如此一鬧,把昔日的形象全毀,這在老人家的心裏,是怎樣的創傷。而且,有這樣的兒媳婦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林林總總加起來,便成了今天這麽奇怪的家。
回到家,我給基友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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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