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有人又要搞事

成墨陽對鄭穎說:你得知道,雖然這部戲是主打海外市場的,但我沒擋着你,不是我擋不住,是我沒想擋。

鄭穎想了想自己該對成墨陽這句話報以什麽樣的反應合适一些。或者說她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更能引起對面那一位的反感。

她端起茶杯,猶豫着要不要潑過去,再配以一句“人渣”什麽的。

成墨陽看着她挑起了眉梢:“沒人告訴你,想潑男人的臉,講究的是一個快字嗎?你這樣猶猶豫豫地,還是算了吧。”

鄭穎:“……”這輩子是人精的人,上輩子都特麽是蛔蟲精。

她一仰脖子把杯裏的茶喝掉了,像一口悶了一杯白酒一樣豪壯。

“成老板,我始終相信物理課本不會騙人,這個世界上的能量是守恒的,”鄭穎看着成墨陽,決定從科學入手。她一字一句清清脆脆地說,“一個地方用勁用過了,其他地方早晚會顯露出虧空。今天你阻擋我易如反掌,但根據風水輪轉和流能量守恒原理,早晚有一天,你也會被人易如反掌地阻擋的。”

這世上哪有什麽人可以一手遮天一輩子的?濫用手中短暫擁有的權勢,是多麽不明智之舉啊,等哪天權勢沒有了,還指不定得有多少人揣着硫酸片兒刀來尋仇。可惜權勢中心的人不會這樣想,他們已經被優越感熏陶得沒了遠見和判斷力。

成墨陽眯眯眼笑了。

“我聽懂了,你這段文绉绉的話翻譯過來,簡單說就是我現在做什麽,以後會得到同樣的報應。”

鄭穎在心裏給成墨陽鼓掌。太好了他聽懂她在罵他了,不枉她費盡心思為了罵人還搬出了從小就痛恨的物理。

屋外的吳宇一臉感慨,壓低了聲音說:“原來零食精嘴皮子戰鬥力這麽強!看來平時是沒想跟我一般見識,要不然十個我也罵不過她!”武能劈磚不留整塊,文能罵人不帶髒字,這樣的狠角色,以後他還是輕易別惹乎了。

沈一帆斜睨他一眼,淡淡說:“你知道就好,她以前只不過是不跟你一般見識!”

吳宇:“……”胳膊大腿一起向外拐的人啊。

屋子裏,成墨陽話鋒一轉,忽然問了個讓鄭穎懵了逼的問題。

“你這麽拒絕我,是不是心裏有喜歡的人了?”

鄭穎眼前放空了一下。

屋外沈一帆雙手一瞬握成了拳,耳朵豎得快要長出了尖兒。他屏息聆聽。

但他并沒有聽到鄭穎的回答。

屋子裏,成墨陽看着眼底懵空空的鄭穎,挑一挑眉,笑着說:“我換一種說法吧。你喜歡你的經紀人嗎?”

鄭穎點頭:“當然喜歡啊,那是我哥!”

成墨陽:“哦?那個華僑沈一帆呢?”

屋外的沈一帆一剎間擡手撫上胸口,屏息聆聽後面的回答。

鄭穎:“當然也喜歡啊,那也是我哥!”

沈一帆放下按住胸口的手,臉上表情說不上是放心還是失落。

屋子裏的成墨陽又笑了:“既然這樣,我也做你哥哥怎麽樣?”

鄭穎挂上一臉的天真無邪:“可是你年紀跟我老叔一邊大,這麽論的話,我會覺得有點對不起我叔……”

成墨陽還是笑着,但笑容已經從眼底退了出來,只挂在臉上,淺淺的一層,涼森森的像副面具。

“鄭穎,”成墨陽陰陰柔柔地開了口,“你得知道,我就算對你再有興趣,也不會無限度忍耐你。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愛得要死要活那是你們小女孩愛的情節,不現實;現實情節是,好姑娘,要懂得見好就收。”

鄭穎:“……我可能是個壞姑娘吧。”

屋外吳宇沒忍住“噗”了一聲笑出來。他趕緊捂住嘴巴。

沈一帆眉頭緊鎖,渾身都是蓄勢待發的狀态。屋子裏只要情勢稍變,他就沖進去。

成墨陽的淺淺一層的面具笑容也終于挂不住了。他抿平嘴角,眯着眼說:“鄭穎,我對你再特別,再另眼相看,也是有限度的,你太肆無忌憚的話,會突破我的底線的。”

鄭穎斟酌了一下這句話後,綻出微笑:“成老板,是這樣的,我媽特別愛聽成龍的一首歌,叫《感受》,現在的九零後年輕人聽過的可能比較少,但我想你應該聽過。”鄭穎輕描淡寫地拉成墨陽在年紀上又躺了一槍,“這歌裏有句詞是這樣的:可是你不是我怎知我痛。就是我想說什麽呢?您不是我,您怎知我會在乎您那份特別和另眼相看呢?我肆無忌憚不是因為拿着誰一把,是我真的覺得我們既然兩不相欠,那就應該各自不卑不亢。”

屋子外面,吳宇差點給鄭穎這番話鼓起掌。

“她怎麽就這麽會說呢?怎麽就這麽會說!”吳宇在疑惑和感嘆之間,為曾經小瞧了零食精的才華感到深痛抱歉。

沈一帆也聽剛剛那番話聽爽了,他好心情地給吳宇解了惑:“你當她在123言情上看的那些小說都是白看的嗎?”

文字最能傳遞能量與知識,故事最能傳承精神與意志。

屋子裏,成墨陽一語不發。

他面色沉郁,氣場森冷。

有服務員小姐敲門撩簾進來,問需不需要續熱水。成墨陽眼皮都不擡,冷冷一聲:“出去!”

服務員小姐差點被呵斥得哭出來,立馬委屈又膽怯地撂下簾子退了出去。

鄭穎外強中幹地挺着,做着一副無畏無懼的表情。只是心跳像鼓擂般,乒乒又怦怦。她把“非禮”兩個字壓在舌根底下,默默決定,只要成墨陽一站起來沖她過來,她立刻放聲大叫。

但成墨陽卻只是給自己斟了杯茶。喝下後,他擡起頭看着鄭穎,聲音詭谲地溫柔:“你真厲害,這麽多年,沒有誰能惹我這麽生氣了!”他看着鄭穎的眼神,亮着懾人的光,那可怕的眼神像鄭穎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裏、那些秦皇墓中中了邪複活過來的兵馬俑一樣,邪魅幽冷,狠絕詭戾,讓人後背發涼,“所以,你要當心了,我又要開始擋着你了!”

鄭穎強壓着想打寒顫的沖動:“不管怎樣,我堅信能量會守恒!”你今天要弄我,總有一天也有人來弄你,不是我也有別人!

她起身要走。

成墨陽出聲攔住了她。

他又問了她之前問過的那個問題:“你喜歡的,是那個華僑對嗎?”

鄭穎被這一聲提問絆住了腳步。她轉回身看着成墨陽:“我覺得我喜歡誰,是我個人的事,和別人沒關系。”和你就更沒什麽關系謝謝。

成墨陽看着她,用陳述的方式傳達祈使的命令:“你最好喜歡的不是他,否則我可能會想要毀了他。”

鄭穎深呼吸運氣:“你還是可我一個人毀吧,就別禍害別人了。”

鄭穎發現自己這句話說完,成墨陽視線的落點從她臉上轉移到了她身後,并且他的表情也從森冷變成了玩味森冷。

鄭穎猛地回頭,看到了撩了簾子走進房間的沈一帆。

“你怎麽跟來了?!”她吃驚不已地問。

沈一帆沒有回答她。他走到她前面去。他用他颀長的身軀遮擋住了她。他用他寬寬的肩膀坦蕩的胸膛阻斷了成墨陽的所有視線。

他沉着地,擲地有聲地說:“成老板,有什麽事大可放馬沖我來,別為難小姑娘,那樣做不男人。”

沈一帆放完那句話,拉着鄭穎就走了。

成墨陽看着被撩起又落下還在抖動中的門簾子,眯起了眼。

看到有人出去,服務員小姐敲門走進房間,戰戰兢兢地問是否現在買單。

成墨陽端着茶杯啜了口茶,撇嘴一笑,對服務員小姐說:“外面還有一位,你去幫我給那人也沏一壺茶。”

服務員小姐應聲而去。

過了一會,房間的簾子又被撩動。這回進來的,是餘友誼。

餘友誼帶着萬雨辰錄節目的時候接到了周師傅的電話。

彼時餘友誼和萬雨辰正躲在雜草堆裏,一個開啓噴壺模式,一個撕破了二皮臉露出本我,雙雙破口大罵節目組的各種無下限奇葩。

而周師傅的一個電話,把他從怒罵模式轉換到了懵逼模式。

周師傅告訴了他成墨陽找鄭穎見面的事。

出于吃了幾十年鹽的豐富的人生經驗,周師傅對餘友誼說:“我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餘友誼挂了電話後立刻二話不說撒腿就往節目錄制棚外面跑。

他在前面跑時,萬雨辰在後面撒丫子地追、聲嘶力竭地叫:“友誼哥,你丫不能留我一個人在這個狗屎鬼地方啊!你丫要走也帶我一起走啊啊啊啊啊……”

萬雨辰叫得凄慘無比簡直對人生充滿絕望。然而餘友誼對身後這通鬼叫已經顧不上了。

等他緊趕慢趕,趕到七彩茶樓的時候,卻看到包間外站着兩個熟人。他們聽牆角聽得比他還明目張膽天經地義。

他一下就松了口氣。有點放心的,也有點莫名失落的,走到了包間遙遙相對的卡座坐下了。

他坐在卡座上想,現在的狀态是不是能用一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來形容呢?

那個二缺丫頭就是那只蟬,門外那一位是操心的螳螂,他呢,就是隐世獨行的黃雀。

他胡思亂想地,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地,看着穿着旗袍的服務員們腰肢婀娜的走過來走過去。

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從前的一些畫面。想到一個人,穿着旗袍對他笑。

想到後來在旗袍大賽上,看到鄭穎時的情形。

那麽恰到好處的身段,似曾相識般,一下擊中在他心上。

之後他鬼使神差地就簽了那個二缺丫頭,從此不停地跟着她操心操心操心。

他無奈地笑了起來。

其實他沒覺得苦或者累,跟她操心也挺好的,人生起碼變得有了個奔頭。

他走神地想着一些平時不會想也不願想的事情,沒想一會,那只螳螂沖進包間去了。

然後那只螳螂夾着那只二缺的傻小蟬走了。

他想他這只黃雀也可以撤了。

但就在這空檔裏,服務員小姐居然端了壺茶過來,告訴他:“對面包間的老板請您喝茶!”

他笑了。

真他媽要了命了,到處都是人精。

餘友誼走進包間,在鄭穎剛剛坐過的位置坐下來。

成墨陽挑挑眉,笑了:“這場景還真是有點熟悉,只不過前後順序調換了一下。”

餘友誼對這話疑惑不解。成墨陽簡單地解釋給他聽。

“你上回來找我,身後跟着你家那個丫頭,你不知道。這回她來了,身後跟着你,她不知道。”

餘友誼淡淡一笑,往鄭穎用過的那個茶碗裏倒滿了茶,轉了半圈後,端起來一飲而盡。

成墨陽看着他的舉動,眼睛眯了眯。

他忽然笑着開了口,音色詭異:“看着她和別的男人走了,心情和我差不多的酸吧。”

餘友誼的手一抖,茶杯差點從指間掉下去。

放好茶杯,他看着成墨陽,神色坦蕩淡然:“不是人人心裏除了男女那些事就不裝別的了。”

成墨陽沖他舉舉茶杯:“我勸你,就別外強中幹研究心理學了,不如回去好好準備一下,畢竟我又要開始有所動作了!”他頓了頓,笑着說,“祝你們,好運!”

坐到沈一帆的車上後,鄭穎迫不及待發問:“我的哥,你怎麽到底跟來了?”

沈一帆回答得一身正氣:“難道保護妹妹,不是做哥哥的責任?”

鄭穎:“……”

行行你有錢你長得帥你說得再肉麻都對!

她靠在車窗玻璃上向外看。

道路兩邊都是樹,車子開過去,樹影斑駁,枝條像在跑動一樣,連成一片綠色的牆。車子在樹影綠牆中前行,風景被前行的路甩得向後退。鄭穎忽然有點恍惚。

她在前進着,美好的風景被甩到了身後。

是不是所有的前行,都将付出代價?比如要把一些美好的東西,忍痛甩向身後去。

她扭頭看向沈一帆。

她發現他居然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她咧嘴一笑:“我側面好看不?”

他居然認真作答:“好看得不得了。”

她一下要臉紅起來了。

奶奶的,撩人反被撩,說得就是她現在這樣吧。

穩住氣血要上臉的沖動,她問沈一帆:“你不是要在人生裏做出一點成績?那你要不要換一個民國戲的女主演?我估摸着,成大花又要搞事情了!你要是還用我的話,我估計你是留不下什麽成績了。”

沈一帆搖頭。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他手心裏有汗,手掌發涼。那樣子好像醞釀了好久握還是不握,最後終于在緊張中下定了決心一樣。

“我就用你,”他手掌下收着力,“除了你,誰都不行!”

鄭穎眼前閃過了向後奔跑的樹影。

哈哈。

他選擇的前行之路,并沒有把她當成沿途的風景,且行且丢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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