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到了地方,一下車看見飯館子在招牌陶陶看向小安子:“你說的做西北菜的館子就是這兒,這不是面兒館嗎?”

小安子撓撓頭:“我也沒吃過,就聽大總管提過兩次,他是西北人,既說這家館子地道,自是好的,剛姑娘一問,就想起來了,不知為什麽賣面的館子?”

陶陶剛要說什麽,姚子萱卻瞥着陶陶道:“一看你就是個外行,莜面正是西北菜呢,跟你說那邊兒十家館子有八家都就叫莜面館,打的是賣面的招牌,做的就是西北菜,先頭你說比吃辣,我還當你是诓我呢,這西北便也食辣,卻不是巴蜀之地,辣也只是香辣,況且,并不是一味的辣,大都是牛羊為主料烹制菜肴,所以這個館子的确是賣西北菜的。”

陶陶見被她戳破自己心思,嘿嘿一笑舔着臉奉承她:“還是姐姐有學問,我今兒可長見識了,既如此咱們進去吧。”

姚子萱卻沒動,而是站在門口:“先頭我還當你是會勾人的狐貍精呢,今兒才明白,原來你是個嘴把式,說的比唱的都好聽。”

狐貍精?陶陶也不惱反而湊過臉來:“你可別高擡我,狐貍精都是絕世的美人,你瞧瞧我哪兒像狐貍精啊?”說的姚子萱嗤一聲樂了:“是不像。”

陶陶打蛇上棍的挎了她的胳膊:“就是說啊,狐貍精哪有我這樣的,走啦,進去吃飯,我早餓了,今兒你随便點,我請客。”不由分說拖了姚子萱進去了。

莜面館的門面不大,沒有單間,就擺了四張桌兒,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妻,也不知是不是過了飯點兒,一個食客都沒有,老板正在櫃臺皺着眉扒拉算盤珠子,他婆娘手裏拿着布一遍一遍的擦桌椅板凳。

陶陶她們一進來,老板愣了一下:“幾位是來吃飯?”

四兒沒好氣道:“這話說的,不吃飯上你這兒來做什麽?”

老板仿佛才回過神來,忙堆起滿臉的笑從櫃臺裏走了出來:“是小的不會說話,慢待了貴客,您幾位裏頭請裏頭請。”轉身對擦桌子的婆娘喊了一句:“你是死的,客人都進來,還只管瞪着眼站着,趕緊倒茶。”

那婆娘也才回神,應一聲跑後頭去了。

老板讓着他們在靠窗的桌子坐了,飯館是不大,卻把着胡同的斜角,雖不是正臨着海子邊兒,窗子邊兒的視野卻不差,正好能瞧見海子的水面,春日晴好波瀾不興,只岸邊青綠的柳枝兒一蕩一蕩的送來徐徐微風,甚為涼爽。

本來陶陶還有些不滿,可一坐在這兒。就覺這樣的小館子其實比那些富麗堂皇的大酒樓更有味道,而且菜也好吃。

陶陶是不知道地不地道了,她是個外行,但瞧對面的丫頭吃的津津有味,應該不差,便問:“如何?這個館子的菜地不地道?”

姚子萱放下筷子:“你還算有些運氣,這館子的菜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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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你這人怎麽說話總跟我擰着呢,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麽過得去,我請客賠禮,過得去哪成啊。”

姚子萱喝了口茶,斜眼看着她:“行了,你這前頭的鋪墊夠多了,趕緊的說正事兒吧,找我出來吃飯為了什麽,直接說別拐彎抹角的。”給她說出來,陶陶倒有些不好開口了:“哪,哪兒有什麽事兒?真是為了給你賠禮道歉的。”

姚子萱點點頭:“既如此,飯我吃了,你的賠情我也接了,咱們也該散了吧。”說着站起來就要走。

陶陶費了這麽大勁兒,又是诓又是騙的,哪能讓她這麽走了,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別走,別走啊,這麽着急做什麽?”

姚子萱看着她:“你不說沒事兒嗎?不走難道今兒住在這兒不成。”

陶陶只得道:“有事兒,有事兒行了吧,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是一點兒虧也不吃,我跟你說實話,找你出來是想請你跟我合夥做買賣。”

姚子萱愕然看着她:“你說什麽,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陶陶:“我瞧好了一樁買賣,是個一本萬利的,琢磨着自己一個人幹,有點兒沒意思,就想找人合夥,思來想去,也就你是個能成事的人物,就找你來商量商量。”

姚子萱這次是聽真了,看了她半晌:“你不是在王府住着呢嗎,難道七爺還能缺了你的吃穿用度?用得着你自己出來做買賣嗎?”

陶陶:“如今我暫住在晉王府,是機緣巧合之下的無奈之事兒,早晚得搬出來,我跟七爺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的,還能一輩子得人家照顧不成,自然要自立自強才是出路。”

姚子萱:“你這話聽着新鮮,哪個女人不是靠男人活着,沒聽說誰要自強的,別說你了,便是我姑姑,如今的貴妃娘娘又如何?一身榮辱不一樣靠着皇上姑父嗎,若照你說的,我姑姑都不算有出路了?”

陶陶可不敢亂編排貴妃娘娘,這是殺頭的罪過,自己不是姚子萱,她是貴妃娘娘的親侄女,說自己姑姑兩句也不當事兒,自己卻不成,有道是禍從口出,尤其自己這個倒黴催的,說不準別人沒事兒,到自己這兒就得殺頭了。

不過,看起來自己先頭高估這丫頭了,還說這丫頭跟別的閨秀不同呢,原來骨子裏還是一樣兒,腦袋瓜子被封建餘毒浸的僵化了,自己怎麽想個法兒說服她才好,忽然想起七爺來,這丫頭喜歡七爺,為了七爺還跟自己打了一架,就從這上頭想法兒沒準能成。

想到此,站起來一屁股坐到姚子萱旁邊,湊近她道:“姐姐我跟你說,女人靠男人活着,這都是女人自己的想法兒,你能知道男人怎麽想的嗎?”

姚子萱搖搖頭:“這話奇怪,又不能鑽到別人腦子裏瞧去,哪知道別人怎麽想的。”

陶陶:“”不用這麽費勁,有道是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咱們将心比心不就好了,把事兒擱在自己頭上想想不就明白了,假如你是男人,女人天天琢磨着靠你養着,你壓力大不大?”

姚子萱想了想:“可誰不都是這麽過的嗎,怎麽我非要自強,若我不跟你合夥做買賣,難道将來還能少了我的吃穿花用不成,我可是姚府的千金,我爹又疼我,将來便嫁了,只能比姚家更好……”說着小臉有些紅。

陶陶在心裏翻了白眼,就說個嫁人罷了,這有什麽好臉紅的,這個說辭行不通,再換一個,想到此開口道:“不是我烏鴉嘴啊,這凡事都有個盛極必衰的規律,無論是國還是家,有道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你沒聽過一句詩嗎,縱然千年鐵門檻,終究一個土饅頭,今日難知明日事兒,就說我吧,前些日子,好端端的在鐘馗廟裏頭上香呢,誰知一轉眼就進了刑部大牢,非說我跟邪教有牽連,我到這會兒還迷糊呢,不是七爺救我,如今我這吃飯的小腦袋都分家了,哪還能跟你坐這兒說話兒呢。”

姚子萱愣了愣:“你是說我們家別看現在好,以後禍福不知呢是不是?”陶陶忙道:“我可沒說你們家啊,我就打個比方,覺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想啊,咱們凡事都想在前頭,未雨綢缪總是好的對不對?”

姚子萱:“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可這個跟我和你合夥做買賣有什麽關系?難道我跟你合夥做了生意,我家就能千年萬年的好下去?”

陶陶:“我也不是神仙,不知道你家能不能千年萬年的好,但我是買賣人,做生意倒是有賺錢的把握,你想想,等咱們賺了錢,二一添作五,分了賬,這筆可是外財,将來萬一有用的時候,不定就能救急,當然,我自然希望你一輩子都用不上才好,即便用不上也是你自己的財産,将來嫁了也能給你添進嫁妝單子裏頭,況且,這不是你家給的,是憑你自己能力掙的,你想想多有意義啊,以後等你子孫滿堂,跟你孫子說故事兒的時候,說起奶奶以前做生意賺大錢的故事,你孫子肯定特崇拜自己的奶奶。”

小雀兒跟小安子在後頭都聽傻了,心說二姑娘真能掰啊,姚府的子萱小姐可才十二,親事還沒定呢,姑娘這都說起孫子來了,哪兒跟哪兒啊。

姚子萱忍不住噗嗤樂了:“你真能胡說八道,你先說說是什麽生意,我可聽人說做生意難着呢,沒你說的這麽好賺。”

陶陶切一聲:“那是他們笨蛋好不好?”說着一揮手:“看見沒,這滿地都是銀子,就看你撿不撿的着了。”

那個老板正好過來聽見這話兒,忙道:“這位姑娘莫非是財神爺轉世的,竟有這樣大的本事,要不您指點指點小的這買賣把,小的不求發財能吃飽穿暖養活婆娘孩兒就成。”

姚子萱:“就是說,你不是滿地都是銀子嗎,你讓這飯館的老板多賺幾個錢養家,不是難事吧。”

陶陶點頭:“這有什麽難的,你明兒往你這大門外挂一上聯,立個大牌子上寫着,舉凡對上此聯者,均免費奉送一道佳肴,再把你這菜單子上的價兒翻一翻兒,自然賓客盈門。”

那老板愕然:“您這是說笑話兒呢,如今賣這個價兒都沒什麽主顧,若是翻兩翻更沒人來了,而且,這邊兒讀書的舉子來逛的多,那些可都是出口成章滿腹文章的,對對子還不容易,回頭真對上了又要白送幾道菜,我這本錢都得賠進去了。”

陶陶:“你既知道這邊兒都是讀書人來逛的,自然也該明白舉凡能念書的家境都不會差,尤其這些讀書人別瞧滿嘴之乎者也的,最是饞的,雖饞卻還有讀書人的架子,你家的菜味道不差,就是賣的太便宜了,國子監那邊兒的一碗馄饨賣三十個錢,都排了長龍,若是便宜了,只怕就沒這麽多人光顧了。”

老板:“這是什麽道理?”

陶陶:“讀書人來京莫不是為了金榜題名一朝躍龍門,雖說官兒還沒當上呢,架子必須先端上,這些人可不是城西那些抗活的力巴,恨不能一個大子兒兩個饅頭就着一碗涼水就糊弄過去,下館子吃頓飯的事兒雖小,卻能代表身份,你這館子既然開在海子邊兒上,就得貴,不貴是沒人來的,再說對對聯,我讓你立的牌子上寫奉送一味佳肴,可沒說免單,你這菜單上又不止一道菜,怕什麽?”

老板倒也機靈,陶陶一說立馬就明白過來,一拍大腿:“是啦,既然進來了,哪有就點一個菜的,點一個送一個,若照着姑娘說的菜價,也不會賠錢的,我這就去找鄰居的張秀才寫對子去。”

陶陶提醒他:“可別太容易了,需難些的才成。”老板謝了陶陶樂颠颠的出去找張秀才去了。

陶陶回過頭見姚子萱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眼珠子瞪的老大,吓人非常,忙推了她一把:“你這麽瞪着我做什麽,怪吓人的。”

姚子萱:“你還真是個賊精的丫頭,滿肚子鬼主意,只不過你跟老板說的這個法子真有用不成還是忽悠人家呢?”

陶陶拍了拍胸脯:“我是誰啊,自然有用。”

姚子萱眨了眨眼:“你既然這麽能,幹嘛非找我合夥做買賣啊?你自己一個人幹不就得了?”

陶陶嘿嘿一笑:“好,到這會兒我也不瞞你了,先頭我本來計劃好的,開個鋪子,手裏也積了些本錢,正找門面呢,可巧兒今兒早上就碰上了一個,地勢好,風水旺,開價兒也高,要一百六十兩銀子,我手裏一時湊不出這麽些來,才想找個合夥人的。”

姚子萱:“原來你是手裏沒錢買門面,才來尋我的,虧你還口口聲聲說什麽賠禮吃飯,竟耍的這個鬼心眼。”

陶陶:“大家一起發財不好嗎,有道是獨樂了不如衆樂樂,而且,也就是昨兒咱們打了一架,看出你是個真性情的女中豪傑,不像別府的那些小姐似的,說話兒蚊子哼哼似的,拿腔作調的,才想到你,也是真心想交姐姐這個朋友,耍什麽鬼心眼啊。”

姚子萱:“你說的倒是好聽,倒是做什麽買賣?要買的門面在何處?你既找我合夥,總的去瞧瞧地兒吧,也不能憑你嘴一說我就應了啊。”

陶陶一聽這話兒知道有門,大喜過望一把拉住她:“什麽買賣等回頭再跟你細說,我要買的門面早上已下了定錢,說來也巧,就在旁邊不遠,從這莜面館走路也沒幾步路,我帶你瞧瞧去,你一準兒喜歡。”

說着,丢了錢在桌子上,拉了姚子萱就出去了。

老板娘忙追了出去:“這頓飯用不了這些錢。”

陶陶揮揮手:“剩下的先放你們這兒,下次我再來吃飯的時候兌賬。”說話兒已經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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