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交了定錢拿了收條,約好明兒早上在對岸的茗月軒付尾款簽合同的時間,陶陶就忙着上車走了。

眼瞅着馬車都快到晉王府了,陶陶從窗子探出腦袋吩咐了一句:“掉頭去姚府。”

小安子一愣,心說這位昨兒在姚府可是剛打了一架,論理兒一輩子不登門才像這位的性子,怎麽才轉過天就要去,況且,去做什麽啊?莫不是昨兒沒過瘾,今兒還想着上門再打一架,這要是再打起來,麻煩就大了。

想到此,忙道:“這眼瞅就快晌午了,要不咱先回去吃了晌午飯,再說下半程的事兒,就算您有急事,也不能趕着飯點兒去啊。”

陶陶:“別說的這麽拐彎抹角的,你不就是怕我去姚府找那個姚子萱打架嗎,放心,我這會兒想明白了,昨兒不該莽撞,讓七爺夾在中間為難,這事兒估摸還沒完呢,倒不如我自己先登門,我跟那個姚子萱年紀差不多,老太君昨兒還說讓我們一處裏玩呢,打架多傷和氣啊,我去道個歉,順道請她出來吃頓飯,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便有多少氣也該散了。”

小安子睜大了眼,差點兒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二姑娘什麽時候這麽和氣過啊,跟爺都梗脖子的主兒,會特意跑去姚府道歉,這簡直比瞎話還瞎呢。

陶陶見他直眼看着自己不做聲,有些不耐:“你盯着我做什麽,趕緊的,再晚了錯過晌午,怎麽請人吃飯。”

小安子頗有些猶豫:“那個,二姑娘,您不是哄奴才的吧,你其實是為了去姚府找那位算賬的。”

陶陶:“算什麽帳啊,我找她有正經事兒,快着,別耽誤了我的正事兒。”

小雀兒也探出頭:“大哥就聽姑娘的吧,姑娘不會哄你的。”

小安子咬咬牙:“那姑娘可說話算話,別哄奴才,真出了事,爺怪罪下來,奴才跟小雀兒都別想活了。”

陶陶:“什麽死啊活的,就是吃頓飯能出什麽事?”

小安子只得吩咐車把式掉頭往姚府去,到了門口,陶陶看着小雀兒:“讓你進去見那丫頭,你怕不怕?”

小雀倒不怯場,搖搖頭:“不怕,奴婢可是晉王府的丫頭。”

陶陶樂了:“好,有膽量,就是說,怕什麽,她姚府再牛也不過下臣府邸,敢為難王府的人不成,不過,你見了那個姚子萱得如此這般說……”

陶陶附在小雀兒耳邊嘀咕了一陣兒,小雀:“姑娘何必如此,有爺在呢,就算是姚府的小姐也不敢對姑娘怎樣,這麽着低聲下氣的,那位豈不更得意了,到時候要是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姑娘豈非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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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古今成大事者莫不是能屈能伸的,只要能成事兒,面子不面子的不打緊,你只管照我囑咐的說,她有氣都在我身上,斷不會為難你,快去,別耽擱了我的正事。”催着小雀下去了。

小安子雖不知陶陶要做什麽,問了小雀兒也問不出,只得上前遞了話,看門的自是認識小安子,客氣非常,聽說晉王府的陶二姑娘要找他們小姐,也以為聽差了,昨兒晉王府的陶二姑娘跟他們二小姐打架的事兒,早傳遍了,可着姚府從上到下就沒有不知道的。

他們府裏這位小姐自幼跟着二老爺去西北駐守,跟京裏的閨秀可不一樣,天天往外跑不說,性子也刁蠻,自打回來,姚府裏上下的奴才沒一個敢惹,活生生就成了個女霸王,卻沒想到女霸王竟也遇上了硬茬子,七爺府上也有個厲害丫頭,這兩強相遇火花四濺,昨兒打的那叫一個熱鬧,兩邊兒都挂了彩,就為了昨兒的事兒,今兒都沒出門呢,聽說在屋子裏不停的罵七爺府的二姑娘呢,這躲還躲不及呢,怎麽倒找上門來了,這不上趕着找不自在嗎,莫非自己上火聽錯了。

想到此,忙拉了小安子在一邊兒小聲道:“安哥哥可別跟小的們說笑話,昨兒兩人打的那樣兒,今兒來做什麽?莫不是又打架來了。”

小安子哪知道啊,正不知該怎麽說,小雀聽見接過去:“誰說打架來了,我們姑娘是覺昨兒的事兒做差了,今兒來請子萱小姐吃飯賠禮來了。”

看門的幾個人面面相觑,雖都不信到底不敢得罪王府的人,知道這事兒麻煩,忙進去回了大管家朱貴。

朱貴正在大老爺跟前兒回話呢,大老爺聽見問什麽事兒,朱貴正拿不定主意呢,便回了,大老爺點點頭:“這就難怪七爺對她如此了,這丫頭雖有些莽撞,卻是個知輕重的,想來昨兒回去想明白了,今兒才來找子萱丫頭賠情。”

朱貴心裏卻納悶,雖說跟陶陶接觸的不多,可也大略知道那位的性子,七爺為了讓她進王府,可費了大心思,跟七爺都如此硬氣,怎會來跟小姐賠情,實在不是她的風格,可人偏就來了,到底惦記什麽呢?

正琢磨呢,聽見大老爺道:“我剛還為這事兒發愁呢,若論出身,這丫頭實在算不得什麽,若是晉王瞧上眼的就不一樣了,不止晉王還有秦王也頗擡舉這丫頭,如此倒不能疏忽,昨兒跟子萱鬧成那樣兒,真不知如何收場,如今她既主動上門,倒正好,昨兒三爺也說,小孩子家打架也尋常,若是這麽了了最妥當。”

說着吩咐朱貴:“你只當不知此事,讓她們見面就是。”

朱貴有些擔心:“若是一言不合再動起手來可怎麽好?”

還真沒準兒,大老爺想了想:“你叫個妥帖的婆子盯着些,若瞧不好,立刻去回二老爺。”

朱貴這才去了,尋了婆子引着小雀進了內宅。

姚子萱正在炕上靠着呢,睡了一晚上,身上更疼了,一疼就忍不住罵陶陶,這都罵一上午了也沒解氣,忽聽婆子進來說晉王的小雀兒姑娘來了,愣了一會兒,問旁邊的四兒:“我怎麽聽着名兒這麽熟呢?”

四兒把茶遞到小姐手裏:“可不熟嗎,就是那狐貍精的丫頭,昨兒跟奴婢打架的那個,她怎麽來了?莫不是昨兒沒打過瘾,今兒又想着來打架的。”

那婆子忙道:“不是,不是,老奴聽着呢,說是來給小姐賠不是的,想是那位陶二姑娘臉面薄,不好意思進來,才叫她的丫頭打頭陣的。”

四兒哼了一聲:“這會兒知道怕了,早幹什麽去了。”

那婆子極會說話,聽了笑道:“這話可差了,這位陶二姑娘的出身雖不高,可如今既住進了七爺府,就是王府的人了,七爺待她什麽樣兒,昨兒也都瞧見了,既得了王爺擡舉,身份自然就不一樣了,昨兒的事兒先不說對錯,便她不給小姐來賠禮,沖着七爺的面兒也沒人敢挑她的理兒啊。”

姚子萱:“照你這麽說,她跑來做什麽?”

婆子:“七爺昨兒雖沒說什麽,不定回去就跟這位講了道理,明白了道理就來了呗,畢竟咱們兩府裏是親戚,鬧太生份了也不好,依着老奴說,這位既來了,小姐也大度些,兩下裏一見面,多大的事兒過不去。”

四兒哼了一聲:“我可不信她有這樣的好心。”

姚子萱揮揮手:“行了,都別廢話了,先叫那個小雀兒進來,我問問她。”

婆子出去把小雀帶了進來,小雀一進來就福了福:“小雀兒給二小姐請安。”

姚子萱瞥了她一眼:“你們家姑娘今兒真是給我賠禮的?”

小雀點頭:“奴婢有幾個膽子敢欺瞞二小姐,我們家姑娘昨兒回去後悔的什麽似的,說不該跟二小姐動手,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說開就是了,哪至于動手啊,我們姑娘跟二小姐都是有涵養的人,不能學外頭街面兒上那些潑婦人的做派,七爺也講了許多道理,我們姑娘這才明白過來,今兒一早上起來本就要來的,到底有些磨不開,還是我們爺說有什麽磨不開的,小孩子家打架要什麽緊,見了面吃頓飯賠個情就過去了,這才來晚了。”

姚子萱眨了眨眼:“聽你這話兒,你們家姑娘要請我吃飯不成?”

小雀點點頭:“是啊,我們姑娘這會兒就在府外候着二小姐呢,二小姐一出去就瞧見了。”

四兒沒好氣的道:“你們家姑娘能有這樣的好心,別是在飯裏下了毒吧。”

小雀:“姐姐這可是說笑了,我們姑娘再大膽,也不敢毒害二小姐啊。”

四兒:“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小姐您可別上當。”

姚子萱卻道:“我倒是想看看她是真想請我吃飯還是怎麽着?快給我梳頭拿衣裳,本小姐今兒就赴一赴這丫頭的鴻門宴。”

小雀兒暗暗松了口氣,心說二姑娘的主意還真靈,果然二小姐就應了。

陶陶在車裏等的急了,有些不耐煩,索性從車上下來,站在姚府對面的大影壁邊兒上朝裏頭探頭張望,琢磨這姚子萱要是不出來,自己該往哪兒弄銀子去?

陶陶剛回王府的路上冥思苦想的想了許多法子,都覺不妥,找七爺拿自然最容易,偏陶陶不想占這個便宜,怕将來說不清。

把自己昨兒在姚府裏得的見面禮當了,倒是爺能湊齊了,可就算湊齊了房子錢也不成啊,自己也不是為了囤房産升值,是想開鋪子做買賣,這開鋪子就得賣東西,光指望着大栓燒的陶器可撐不起來。

思來想去,就想起了姚子萱,要是自己能說動姚子萱合夥,不是什麽都解決了嗎,姚子萱背後靠着姚家,先有了靠山,以後就算自己跟晉王鬧掰了,搬出來,也不至于連買賣都做不成。

更重要的是,姚府能弄來稀罕東西,昨兒自己雖沒怎麽逛,卻見識了姚家的氣派,不說別的,就說姚府花廳角擺的那個古董落地大座鐘,就不是別人家有的,就連晉王府裏頭都沒見擺一個,可見姚府是有弄這些洋東西的門路。

姚子萱作為姚府的二小姐,只要跟自己合夥了,賣什麽就不用愁了,加上這丫頭別看性子火爆,可越是這樣的才好,什麽都露在外頭的總比藏在心裏的強。

而且,姚子萱肯定不像自己這麽拮據,拿點兒本錢出來應該不難,所以說,姚子萱這個合夥人必須拉過來,好處當前,還顧什麽面子不面子的,不過說兩句軟話的事兒有什麽,只要鋪子開起來,自己就有了安身立命的事業,比面子頂用多了。只是姚子萱要是不出來該怎麽辦?

正想着,忽見姚子萱穿戴整齊的從側門慢吞吞的走了出來,陶陶頓時笑開了花,緊着幾步上去,異常親熱的拉着她的手:“姐姐可來了,我還說姐姐要是再不出來,我就只能學趙國廉頗,負荊請罪去了。”

姚子萱跟陶陶的性子真差不多,若是來硬的還真沒戲,卻最受不得人家對她好,陶陶這一上趕着賠情認錯,積了一肚子的氣頓時消了大半,又見她嬉皮笑臉的湊過來哄自己,撐不住笑了,沒好氣的道:“你倒臉皮厚,昨兒還跟我動武呢,活像要吃了我一般,今兒怎麽就來請我吃飯了,莫不是擺下了鴻門宴吧。”

陶陶伸手挎了她的胳膊,親熱的道:“我不是楚霸王,你也不是劉邦,擺什麽鴻門宴啊,咱們是不打不相識,我知道一個做西北菜的好館子,就在海子邊上,風景好,菜也地道,咱們嘗嘗去。”

西北菜?姚子萱立馬來了興致:“真的假的?我怎麽沒聽說京裏哪兒有做西北菜的館子?你莫不是哄我呢吧。”

陶陶:“我哄你做什麽,跟你說,我也喜歡吃西北菜,特意找人下力氣掃聽了些日子,才掃聽出這個館子,我還沒吃過呢。”

姚子萱有些不信:“你少來,你是南邊兒的家,南邊人口味清淡,做的菜清湯寡水沒個滋味兒,怎麽會喜歡吃西北菜?”

陶陶嘿嘿一笑:“這可是偏見,南邊人多了去了,難道個個都喜歡吃清淡的,我偏就是個口重的,最喜歡吃辣,聽說你在西北待了好些年,一會兒咱們比比,看誰能吃辣?我可不會輸給你”

姚子萱自然也不服,瞥了她一眼:“就你,差的遠呢,你說的館子在哪兒呢?咱們現在就去,我就不信還贏不過你個南蠻子。”兩人一起上了馬車。

陶陶吩咐小安子往海子邊兒上,剛他說的那個館子去,小安子這才明白過來,鬧半天剛姑娘跟自己掃聽半天做西北菜的館子,是為了忽悠二小姐。

不過,這女人之間還真是奇怪,昨兒還跟仇人似的,恨不能你死我活呢,今兒就勾肩搭背的去下館子了,早知今兒,昨兒還打什麽架啊,而且,二姑娘費這麽大力氣忽悠這位做什麽?小安子可不信二姑娘真是來賠禮請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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