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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府大老爺雖答應幫她們引薦卻不好自己出面,畢竟自己是朝廷命官,此又是私事,且涉及做買賣,如今皇上正一再說官員要清廉如水,自己摻和進去不妥。更何況,大老爺也沒看成正經事兒,當兩個小孩子鬧着玩的,便只交代朱貴走了一趟。
朱貴帶着兩人去了城東,下了車,陶陶望着眼前有些破爛的教堂愣了好一會兒,真沒想到這兒還有座教堂。
姚子萱左右看了看,頗嫌棄的道:“朱管家,你是不是走錯了,洋人怎會住這兒?”
朱貴忙道:“回二小姐話,若是那些呈貢的洋人自是住在朝廷的官驿裏,只是那些洋人或一年或幾年才來一回,洋人國離咱們遠着呢,聽說隔着山隔着海的,在道兒上耗個一年半載都不新鮮,呈了貢又忙着往回趕,在咱們這兒留不了多少日子,去年忽的來了個洋和尚來傳什麽教,被衙門當邪教抓了起來,這洋和尚卻會說咱們這兒的話,自己嚷嚷着是什麽貴族,府衙的人怕鬧出事兒來,往上報了,正趕上那些日子洋人國的使節來京,去瞧了,果真這洋和尚說的不差,正是他們那邊兒的什麽貴族,奴才就納悶了,既是貴族怎麽混成這樣了,可見洋人國都是番邦小國,堂堂貴族還不如咱們這兒的老百姓呢,連個住的地兒都沒有,只得借住在這個破和尚廟裏。”
陶陶心說這種盲目的自大正是中華民族的悲哀,被自大蒙蔽了眼,只把對方看成番邦小國,殊不知最後這些番邦小國卻給了中華民族每一個人都沒齒難忘的屈辱。
姚子萱:“既是洋人的貴族,怎麽不住在官驿?”
朱貴:“這個叫保羅雖是貴族卻是個洋和尚,不是外國使節,并無國書遞送,不能住進官驿。”
姚子萱:“既是和尚,你帶我們來找他做什麽,況且,他都窮的住這兒了,哪有好東西給我們?”
朱貴:“二小姐有所不知,正是因為窮,這洋和尚便想了一條生財之道,時常倒騰他國裏東西來賣,用以維持生計。”
陶陶極不欣賞姚子萱對待朱貴的态度,雖說是她家的下人,可朱貴年紀有了,又在姚府服務多年,怎麽也該有些體面,至少得尊重老人家,扯了扯她:“別問了,你大伯既讓朱管家帶咱們找這個叫保羅的自然有用,先見了人再說,只不過,這教堂怎麽這麽破?”
朱貴:“這還是聖祖剛登基那會兒,來了個洋和尚,不知怎麽得了聖意,當上了聖祖爺的老師,蓋了這座洋和尚廟,又弄了幾個洋和尚來這兒修行,後那些邪教鬧事兒,出了大亂子,洋和尚害怕被牽連,忙着跑了,年頭長了,無人修繕便荒了,後來這個叫保羅的洋和尚住進來,有了閑錢就收拾收拾,才像些樣兒。”
姚子萱瞪大了眼:“這麽破還像樣兒?”
朱貴:“外頭瞧着破,裏頭還過得去眼,小姐進去瞧瞧就知道了。”說着讓小厮上前叫門兒,老半天才出來個金發碧眼的洋人,長得極高大,身上穿着一件半舊的修道服,胸前挂着十字架,看見她們現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嘟囔了句上帝保佑,方才開口:“原來是朱管家,您可是稀客快請進請進,我這兒有上好的茶,給您泡一杯。”
保羅一句話吓得朱貴臉色都變了,忙擺手:“你們那茶我可吃不慣,竟比藥湯子還苦呢,哪兒是喝茶,分明是喝藥啊,還是算了吧。”
陶陶一聽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問:“你這兒有咖啡?”
保羅這才看見旁邊的陶陶跟姚子萱,疑惑的問:“”這兩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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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貴:“這位是陶姑娘,這位……”剛琢磨要不要把二小姐的身份說出來,畢竟二小姐不比陶陶,陶陶雖是晉王府的人,出身卻平常,而自家的二小姐可是國公府的千金貴女,雖說大老爺答應了讓二小姐跟陶陶一起做生意,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張揚,只是不說身份又不知該怎麽介紹呢,一時有些遲疑。
姚子萱等不及,擠到陶陶旁邊來笑眯眯的道:“我是陶陶的姐姐萱萱。”說着兩只眼一錯不錯的盯着保羅看,那樣兒要多花癡有多花癡。
陶陶差點兒笑出聲,這丫頭也太不知遮掩了,莫不是給保羅迷住了吧,這保羅是很帥,外國人的五官輪廓本就深邃,加上這位還是貴族,即便落魄些,骨子裏那股屬于貴族的氣質還在,加上高大挺拔的身姿,的确帥,尤其跟朱管家站在一起,簡直是天壤之別。而且,萱萱都出來了,實在可笑。
朱貴頗有些尴尬,雖知道自家二小姐一慣是個直爽性子,可也沒這麽直的,哪有未出閣的小姐,這麽盯着男人看的,要是二老爺知道還了得,忙咳嗽了一聲,提醒二小姐自己還在跟前兒呢,多少收斂一些。
可男色當前,姚子萱根本沒功夫搭理朱貴,拉着陶陶跟保羅說:“我們倆在海子邊兒上開了個鋪子,想賣些稀罕東西,朱管家說你這兒有,我們就來了,怎麽着,你們洋人的待客之道是在大門口說話兒嗎?”
保羅忙讓過大門微微彎腰擡手:“寒舍鄙陋,兩位小姐莫要嫌棄,請進。”
陶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洋人還真搞笑,一會兒洋文一會兒還拽兩句中文,不倫不類有意思的緊。
朱貴沒跟進來,估摸姚子萱嫌他礙事兒,尋個借口把他支走了,就跟陶陶進了教堂。
陶陶左右打量了一遭,雖年久失修卻仍能看出修建時的精美,想來當初聖祖爺對他那位洋老師還是頗為推崇的,甚至允許在這京城裏蓋了座教堂,若不是鬧了反朝廷的邪教,受了牽連,說不準也成了氣候,所以說,這什麽事兒成不成的,一看時機,二看運氣,三才看能力,自己的時機不錯,運氣有些差,能力嗎?應該還過得去吧。
就像朱貴說的,教堂裏頭比外頭強的多,一進保羅的小客廳,陶陶立馬愛上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再也不想起來。她受夠了這裏的家具,即便晉王府裏也是一樣,木料再珍貴,雕工再細致精美,也跟舒服挂不上邊兒,無論椅子還是床都是硬邦邦的,她十分想念自己軟乎乎的床。
還以為這輩子只能想想了,卻不料在保羅這兒竟能感受到,令陶陶頗為激動,而且,保羅這裏還有咖啡壺,沖了兩杯放在兩人跟前兒,滿屋子咖啡香。
姚子萱一看黑乎乎真跟藥湯子似的,有些不敢喝,卻見陶陶喝了一口,然後閉上眼,那樣兒仿佛極享受。
姚子萱才放心,端起來喝了一大口,剛到嘴裏噗的噴了出去,直吐舌頭:“哎呦,苦,苦,你這是什麽茶啊?真比藥還難喝呢,陶陶,你這丫頭也太壞了,成心做個好喝的樣兒給我瞧啊,害我喝了這麽大口藥湯子,可苦死我了。”
陶陶:“我可沒做樣子,本來就好喝嗎,你細細品品,很香的。”姚子萱這會兒可不上當,把咖啡杯推的老遠:“香什麽啊,你少哄我了,我可不喝藥,喂,我說保羅你這兒難道就沒有正常點兒的茶嗎,不是雨前龍井毛尖雀舌的也成,我不挑。”
陶陶嘴角抽了抽,虧這丫頭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挑,雨前龍井,毛尖雀舌,這可都是老百姓見都見不着的極品好茶,她還不挑呢?
保羅倒是随和:“有,有茶。”又去給姚子萱泡了杯普通的茶來,方才坐下看着陶陶:“陶姑娘若喜歡喝咖啡,等一會兒我送你一些。”
陶陶大喜忙點頭,今兒可是賺到了,一想到以後能偶爾喝上一杯咖啡,陶陶忽然覺得幸福無比。人的幸福感果然是随着境遇兒變的,以前她可從來不知道,一杯咖啡就能讓自己找到幸福感。
兩人在保羅這兒逗留了一上午,在保羅的盛情邀請之下,陶陶跟姚子萱還在這兒吃了頓晌午飯,飯後帶着保羅一起去了海子邊兒上,她們剛買下的小院。
敲定了保羅入股的事兒,也過了下半晌兒,保羅還要趕着回教堂做晚課,傳播他的普愛世人的教義,匆匆走了。
陶陶卻不想回晉王府,死皮賴臉的跟着姚子萱去了姚府蹭了頓晚上飯之後,又在姚子萱的閨房裏蘑菇了半天,最後是小安子三催四請才不情不願的回了晉王府。
進了書房的院門,停下腳往書房裏看了看,側頭小聲問洪承:“七爺回來了。”
洪承:“姑娘您也不瞧瞧這都什麽時辰了?爺早就回來了,還吩咐叫廚房備了姑娘喜歡吃的菜呢,不想姑娘卻在姚府用了飯。”
陶陶忽有些愧疚:“那個,我跟姚子萱商量事兒來着,說着說着天就黑了,就在姚府順便吃了。”
洪承心說這位可真是瞪着眼說瞎話,她跟二小姐跟那個洋和尚逗留了一天才是真,下半晌又跑去姚府蘑菇到這會兒才回來,這明明白白是為了避開爺呢,自己都知道的事兒,爺如何看不出來。
想想爺為這位費的心思,洪承都覺得不值,這位簡直是沒心沒肺啊,剛要勸這位主動過去跟爺說句話兒,事兒就過去了,哪想不等洪承開口,陶陶飛快的鑽西廂裏頭去了。
洪承不禁搖頭,這位還真是,這天天住在一個院子裏,避能避的開嗎,更何況,這位的一行一動,爺可是一清二楚的,今兒知道跟城東那個洋和尚混了一天,爺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那個叫保羅的洋和尚,洪承也是認識的,事實上,這京裏各府的管家幾乎都認識他,雖說那洋和尚長得怪,說話也是洋腔洋調的別扭,可他手裏能弄來洋玩意兒,這洋人的玩意兒,從宮裏的萬歲爺娘娘們到外頭的老百姓,沒有不稀罕的,舉凡有些體面的宅門,若是沒幾件洋玩意當擺設,就算不得體面。
可洋東西弄來可費勁,番邦呈貢萬歲爺賜的才有多少,遠遠不夠呢,再想要就得想招兒,這洋和尚就成了門路。
只是這洋和尚偶爾才賣幾件洋東西,卻并不是認真倒騰這個,成天逮誰跟誰念叨他那套洋人的經文,卻不知怎麽跟陶陶倒是一拍即合,不過半天兒就混熟了,還一起跑去海子邊兒上逛了半日,二姑娘越不回來,爺的臉色越不好看,故此,今兒這事兒無論如何得弄個清楚明白。
等陶陶進了屋,洪承一把扯了小安子:“你小子別跑,這一天你倒是逛自在了,主子哪兒還等着呢,跟我進去回話兒吧。”拖着他進了書房。
七爺歪在炕上朝窗外看了一眼:“那個保羅去海子邊兒上做什麽去了?”
小安子:“回爺的話,那洋和尚給姑娘說動了,要入股,奴才沒聽太明白,猜着意思就是合夥做買賣,跟姚府的二小姐都分好了,洋和尚負責進貨,姑娘負責鋪子裏的事務,二小姐負責盯着外頭的事兒,等收拾好鋪面便擇吉日開張。”
晉王挑挑眉,這丫頭倒精明,保羅負責進貨自然解決了貨源,子萱是國公府千金哪用盯什麽外頭的事兒,只把名頭丢出去,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找麻煩。
這才兩天既解決了貨源又找到了靠山,以後就能安心開鋪子做生意了,這丫頭還真是打的長遠主意,她總是想跟自己撇清幹系,就算這會兒住進了王府,心裏也是不願意的,不然,她又怎會在姚府盤桓到這般時候才回來。
想着,晉王臉色暗了暗看向小安子:“陶陶怎麽說動的洋人?”
小安子:“也沒說什麽就說賺了銀子,才能做更多的事兒,才能更好的傳那洋和尚念的經,然後那洋和尚就答應了,去海子邊兒上是洋和尚要幫着布置,姑娘想在那邊兒收拾間屋子出來,說要做什麽辦公室來着。”
“什麽辦公室?”
小安子:“奴才也不懂。”
晉王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安子吓的一哆嗦忙道:“奴才真不知道,猜着像算賬的賬房。”
晉王也知這些都是陶陶的主意跟小安子沒關系,也不好難為他,揮揮手。小安子如蒙大赦一般的跑了。
洪承度着爺的臉色。心說爺莫不是吃那洋和尚的醋了?
想着,小聲道:“想來二姑娘一心做生意掙錢,才找了那個洋和尚合夥,跟着的人說二姑娘只是跟保羅談生意,并無其他接觸,倒是二小姐一個勁兒盯着洋和尚看。”
洪承說完,發現爺的臉色和緩了些,心裏暗暗點頭,果然讓自己猜着了,不過,爺要是連這個都吃味兒,那往後可有的折騰了,畢竟都答應這丫頭出去開鋪子了,以後短的了跟人來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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