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端午這天陶陶起的有些晚,鋪子裏的存貨賣的差不多了,新貨又沒到,本來就沒什麽事兒,又把鋪子交給小安子盯着,陶陶更閑了下來。
前兒晚上聽七爺撫琴,那樣的姿态潇灑,那樣的出塵脫俗,陶陶很是喜歡,昨兒便纏着七爺彈琴給自己聽,故此,一天都沒出去。
晚上睡得有些晚,早上便起不來了,小雀兒叫了幾回才叫起來,依舊沒睡飽,便有些不爽,一張小臉板着發脾氣:“又沒什麽事兒,做什麽非叫我起來不可。”
小雀聽了哭笑不得:“姑娘可是什麽記性,莫非忘了今兒是端午,可是姑娘自親自應了跟着爺去五爺郊外的園子裏逛一天的,這才一天就忘了不成。”
陶陶這才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兒,一拍腦門:“可不是倒忘的死死了。”說着不禁埋怨小雀兒:“既有事兒就該早些叫我起來才是。”
小雀兒這個冤啊:“奴婢叫姑娘多少回了,可姑娘蒙着被子死活不起來,爺哪兒又發了話,說不妨事,橫豎沒外人,晚些去也無妨,說姑娘昨兒睡得晚,讓您再睡會兒,奴婢是瞧着再不叫姑娘就晌午了,雖說五爺不是外人,也不能去的太晚,這才叫姑娘起來,姑娘還跟奴婢發脾氣呢,您也不瞧瞧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這又埋怨起奴婢來了。”
陶陶有些慚愧:“那個,我不是忘了嗎,好了,好了,到底是小雀兒底細,在我身邊兒可省大心了,我不該沖你發脾氣,你不是喜歡保羅櫃子裏擺的那個八音盒嗎,回頭我給你弄來好不好。”
小雀兒聽了頓時歡喜起來,又擔心:“那是個稀罕物件兒,保羅能舍得嗎?”
陶陶:“不過一個玩意罷了,算什麽稀罕物件兒,洋人國裏有的是。”
小雀兒卻不信:“姑娘怎麽知道洋人國有的是,說的姑娘好像去過洋人國一樣。”
陶陶想說自己的确去過,還不止一次,可自己若說出來,小雀兒肯定以為自己胡說八道,便笑了笑:“我說有就有,你不信拉倒。”
見小雀兒給自己拿了裙子過來忙道:“我可不穿裙子,還穿昨兒那身就好。”
小雀兒卻不依:“昨兒在家穿的随便些也還罷了,今兒可是去逛園子,況且,五爺五王妃都在,需穿的正式些才不失禮。”
陶陶搖頭:“你喜歡你穿,我可不穿,穿上這個走道兒都不利落,還怎麽逛園子,這哪是去玩,分明是去受罪呢。”任小雀兒怎麽說陶陶就是不穿。
小雀兒正沒轍呢,七爺一腳邁了進來,見陶陶衣裳還沒換呢,倒也不急,笑道:“再不出門可真要遲了,你若不想去,我叫人給五哥送個信兒,今兒咱們就在家過節也好。”
陶陶想想園子裏的涼快兒,又舍不得不去,嘟囔道:“天天在家待着有什麽意思……”見她瞥着小雀兒手裏的裙子一臉嫌棄,七爺方明白過來,笑了一聲:“今兒天晴,那園子裏有山有水的,映着這件柳青色的裙子多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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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到底是女孩子,還是很臭美的,之所以不樂意穿裙子是嫌裙擺太長累贅,如今七爺一說好看,便動了心,去換了出來,對着鏡子照了照,裙子是那種極淡的青色,像春天枝頭第一抹新綠的顏色,穿在身上仿佛整個人都亮了許多。
陶陶出來臭美的轉了圈問:“好不好看?”
七爺很配合點頭:“好看。”
陶陶這才滿意了:“那走吧,人家請客,太晚去了不好。”
小雀兒心說,虧了姑娘還好意思說這個,不是她賴床不起,這會兒早到了。
一出了城門,陶陶眼睛都不夠使喚的了,撩着窗簾,探着腦袋往外瞧,一會兒指指這個問什麽野花?一會兒指指哪個問是什麽草?
七爺知道的就告訴她,不知道的就問洪承,洪承問了下頭的小子,再告訴陶陶,七爺也不嫌她聒噪,頗有耐心。
洪承在外頭瞧着心說,爺這分明是哄孩子呢,這耐心法兒跟當爹的差不多,這位也是,怎麽就這麽多問題呢,道上的野花野草多了去了,難道她都要知道名字不成。
眼瞅着前頭就到了五爺的別院,洪承才算松了口氣,再讓這位問下去,底下的小子們也詞窮了。
七爺牽着陶陶一下車,魏王府的大管家李全就忙迎了上來:“奴才給七爺請安,給二姑娘請安。”
七爺擺擺手:“起來吧。”
陶陶倒是跟李全很熟,上趕着叫了一聲:“李伯伯,這一程子沒見您老了,您老身子還好?”
李全如今哪敢受她這麽稱呼,忙道:“二姑娘這可折煞老奴了,老奴可不敢當,不敢當。”
陶陶:“您是陶陶的長輩,有什麽不敢當的,我這兒還給李伯伯帶了個小玩意呢。”說着從自己荷包裏掏出個琺琅彩的小盒子來塞到李全手裏:“上回聽小安子說您老的眼神不大好,瞧不清字兒,用這個瞧多少清楚些,您要是不收,可是嫌東西不好了。”
她這般一說李全哪能推辭,只得收下:“老奴就謝二姑娘賞了。”
陶陶:“什麽賞,這是給你的,我在海子邊兒上開了個鋪子,專賣這些洋人的東西,不多稀罕,您老回頭去瞧瞧,有瞧上眼兒的,回頭我叫小安子給您老送家去。”
李全連道不敢,心裏都快美上天了,一張老臉嗖嗖的冒光,尤其看到後頭洪承那一臉的郁悶,就更爽了,心說,瞧見沒這就叫運氣,自己當日不過因為這丫頭嘴甜,幫了她一把,遞了回信兒,這會兒就得了這樣的大好處。
二姑娘在海子邊兒上開的那個鋪子,如今京裏誰還不知道,這洋人的東西歷來都是稀罕物件兒,光有銀子都不一定能弄得來,得有銀子還得有門路才成,這位倒有大本事,竟然開了個專門賣洋玩意的鋪子。
聽說鋪子還沒開張,東西就賣完了,各府都送了什麽商品清單,就他們魏王府裏沒見着,李全知道,這丫頭是為了上回菜市口的事兒心裏惱五爺呢,這才刻意避開他們魏王府,前兒跟潘铎幾個吃酒聽他們提起二姑娘開的鋪子,自己還插不上嘴呢,這會兒就得了東西,這體面大了去了。
忙把兩人迎了進去,不一會兒出來,洪承見他那樣兒,氣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得的什麽好東西,置于樂成這樣,都笑出了一臉褶子。”、
李全卻不以為意,拿出那個盒子來道:“是洋人的放大鏡,前次姚府老太君過壽的時候,見過老太君手裏有這麽個東西,用來瞧東西的,當時我還納悶呢,這麽個塊圓乎乎的玻璃片子就能看東西?今兒我也得了一個才知道妙處,你來瞧瞧,這洋人的東西是好,把這個往上一放,這字就大了好幾倍,格外清楚。”
說着還拿了個賬本子過來比着讓洪承看,洪承也覺得稀罕,探着腦袋看。
兩人正瞧着呢,忽的手裏的東西叫人拿了去,李全一驚,以為是下頭的小子呢,剛要罵,卻瞧見來人,吓的忙跪下磕頭:“老奴給十五爺請安。”
十五把手裏的放大鏡颠來倒去的看了幾遍:“這是陶陶那丫頭給你的。”
李全忙道:“是二姑娘賞奴才的。”
十五點點頭:“她對你倒格外大方。”
李全生怕十五爺要了自己的,低聲道:“二姑娘賞奴才的東西,奴才一定仔細收着。”
十五哪會聽不出他的意思,哼了一聲,一揚手丢回給他:“這東西爺有的是,還能稀罕你的,那丫頭人呢?”
李全:“七爺跟二姑娘都在水榭裏頭呢,那邊兒臨着水涼快,我們爺跟王妃主子,七爺二姑娘,還有姚府的子萱小姐都在呢……”話剛說完擡頭卻不見了十五爺。
洪承道:“別找了,早走了。”
李全松了口氣,忙把放大鏡小心的收進懷裏。
再說陶陶,剛一進水榭子萱蹿過來就道:“我說你也太磨蹭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才來,虧得我一聽你也來,今兒特意起了個大早趕來的,不想你這時候才到,你說你做什麽去了?昨兒也沒去鋪子裏頭,當初可是說好,我什麽都不管的,你打算都丢給我了不成。”
陶陶白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誰讓你去鋪子裏了,我巴不得你不去呢,你去了事兒幹不了多少,盡添亂了,更何況,你去鋪子也不是為了買賣,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誰不知道呢……”
陶陶還要說給子萱一把捂住嘴,在她耳邊道:“行了姑奶奶,是我說錯話還不成嗎,我知道我就是個挂名的,你才是咱們的財神爺,別看不去鋪子盯着,在家裏也一樣做生意,這就叫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我爹常跟我說……”
什麽亂七八糟的,七爺聽的好笑,喚了她一聲:“陶陶,還不給五哥五嫂見禮。”
陶陶推開子萱,上前福了福:“五爺五王妃萬福。”
五爺擺擺手:“行了,你這禮行的不情不願的,就免了吧。”
五爺一句話說的陶陶有些尴尬,五王妃白了丈夫一眼,伸手拉了陶陶:“爺說笑話兒呢,你別在意。”
說着端詳她一會兒道:“上回老太君做壽忙亂亂的,倒沒得自己瞧,這會兒瞧着,真是好大氣的樣兒,倒有些投我的眼緣,以後也別叫什麽王妃了,跟着子萱叫我姐姐吧,來,咱們去那邊兒坐着說話兒。”說着拉着陶陶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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