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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傷,被他一把打掉,“別瞎碰”,便将手放好,“不會,壓根兒不疼。留不了疤。”猛然想到“大媽”是不是還在地上啊,回頭一看,她正坐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抽噎不已。

何恬葉在一邊呆了。我不清楚是因為她發現許向怎麽如此眼熟,還是因為這場面怎麽如此狗血。

于曦這時慢慢地走來,到“大媽”面前,蹲下身,說,“導師,對不起。我已經跟他提分手了,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真的對不起。”

“大媽”擡頭,眼圈紅紅的,已歷經滄桑的臉上因着這些憤怒悲傷而更顯疲态與蒼老,她的眼裏仍閃着仇恨的目光,“于曦你這個賤女人,你不得好死!”

門外的人一直沒有減少,我們就像被擺在櫥窗裏,上演着一出極盡狗血沸騰的肥皂泡劇,供他們觀賞。

直到玻璃大門被猛烈地敲打着,似乎預示着新□□的到來。

我認得那個男人,那天淩晨三四點來coffee和于曦幽會的人。他此刻正在店門外,拍着大門,喊着“讓我進去”。

沒有人動。

須臾沉默後,于曦說,“何恬葉,能麻煩你幫我開下門嗎?”

她應着,往門口跑去。層層疊疊的人影中,似乎還有韓陽戈一幹人等,可惜了這頓成軍的慶祝宵夜,被這泡狗血攪得得一塌糊塗。我說,“許向,你先走吧,和他們換個地方去。”

他看我一眼,開玩笑地說,“難得的狗血劇啊,我得看完全場。”神情卻全然沒有看熱鬧的意思。

“素芬,跟我回家。”

素芬聽到叫聲,抽噎輕了些,緩緩擡起頭,看到自己男人的一張臉,頓時又一股怒火湧升,把自己包砸了過去,“夏振海!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連學生都勾搭!你還好意思叫我回家?!哪來的家!啊?!”

我一直在想,這個罵街的潑婦是有多出離的憤怒才能将自己為人師表的修養顏面全部丢光,來人家店裏大鬧特鬧一番。

“素芬,我們回去再說。”

“夏振海!虧你讀書育人數十載啊!這種事你怎麽也做得出來啊?!我和你結婚二十年了啊!你告訴我你怎麽做得出來啊!!”

“素芬,你冷靜點,別鬧了。”

“我就知道!啊!當年林術包二奶的時候,不也鬧得滿城皆知嗎?還為此搬家到了臨都去。你當初還慫恿他離婚娶蘇琪那個賤女人!那騷貨是挺漂亮啊。你自己當年也就存了這心思了吧?!這麽多年終于得逞了啊!夏振海!也找了個狐貍精了。你是不是也想離婚娶她啊?我……”她紅着眼死命地罵着,不過中途被打斷了。

因為我走上去給了她一巴掌。

“素芬大媽,您能積點口德嗎。”

在場的人驚了,估計都以為我熱血了一把為于曦抱不平。連于曦看我的眼裏都閃爍着驚異的光芒。

其實這世界真挺小的,在這還能碰上林術的朋友,猿糞啊。

別問我怎麽就這麽确定。這時間地點人物全合上了,除了狗血還能是什麽答案。

這世上能這麽讓我動肝火的就只有我媽了。我知道她給人做小三,不受人待見。那我也不準別人說她不好。

素芬大媽愣在了原地。夏振海要過去扶她起來,她才緩過神來,一把甩開他的手,“你給我滾!夏振海!”

“素芬,你別激動,你聽我說。”

“啊!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們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你們別想在一起!……別想甩了我!……沒門!你們沒門!”她的眼神渙散了,瞳孔放空,說出的話已有些語無倫次。像是巅峰過後的狂亂狀态。她伸出手在地上亂摸,搜尋着什麽。

等我再次意識到不好的時候,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已經被她捏在了手裏。

這一次沒跑過去,連帶拉住了要沖上去的許向。

估摸着大家都覺得她這是要同歸于盡呢,第一個刺的不是夏振海就是于曦,卻沒想這女人刀鋒一轉,生生往自己肩窩上狠刺了一記。我承認看她眼神時摸出些端倪,覺着她不是要傷別人,才拉住了許向。你要自殘,那挺好,反正命是你自己的,随你處置。

許向回頭看着漠然的我,眼神帶着疑惑,更多的是刺骨的冰冷。

我知道,我的臉上必然擺着“活該”的表情,比起剛剛沖過去的那份勁頭,現在的冷漠必然是把他驚到了。

“素芬!素芬!”

她胸前的血汩汩湧出,口裏還不知所謂地叫着,“哈!夏振海!我告訴你了……沒門!你不信啊?……你信了嗎?……你敢抛下我?你敢嗎?……和她在一起?你試試看……”

夏振海開始掏出手機打救護電話,一手按在她傷口上。

“這裏是海原路上的咖啡店……我不知道具體幾號,就這一家咖啡店!……刺傷……水果刀……肩窩這裏……我不知道多少算多!……”

許向奔過去,“大叔你有車嗎?直接送過去會更快!”

夏振海擡頭,慌亂的眼神終于鎮定了些,點頭道,“車在外邊,在外邊。”

許向一把抱起了素芬大媽,“快走吧。”他的黑白格子襯衫瞬間被血染上,殷紅一片。

他們往門口走去,何恬葉從吓傻的狀态下回過神一路奔過去将鎖住的門打開,人群讓開了一條道,在旁邊指指點點,好不熱鬧。

最外圍處,居然站着許久不見的房東老太太,立在那神态鎮定,“我就知道這女人安生不了,我已經叫好救護車了,快過來。”

醫護人員從許向手中接過癫狂的素芬。

那邊站着韓陽戈一幹人等,林萱居然也在其列,見狀還走了過來,“夏叔叔,夏叔叔,嬸嬸這是怎麽了?”看那表情都快哭出來了。

夏振海哪還有心思回答,擺了擺手就跟着上了救護車。

許向走過去拍了拍她肩,“不會有事。你跟他們認識啊?”

“是我爸的朋友,認識很多年了,搬去臨都後,見得就少了,上大學來這裏以後倒是常受照顧。許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狗血事件呗,回頭再說。”

“難道是夏叔叔外遇?我爸說他可是最不可能幹這種事的人了。”

人已經散去,我站在門口,任安錦年幫我擦着臉上的傷口,絮叨地說“蘇唯,這傷口不淺啊,血

都還沒止住,會不會留疤啊”,我聽着林萱他們的對話,很久,冷不丁來了句,“你爸叫林術?”

林萱詫異地回過頭來,“是,你怎麽知道?”

我沒回答,想着這就是個充滿狗血的世界。所有人,所有事,都碰到一塊去了。

從安錦年手裏接過濕紙巾,“謝謝,留疤也沒關系。你們換個地方吧,這裏今天不營業。”然後轉身進店,把門關上了。

到最後我也沒敢看許向。

是怕他臉上有嫌惡的表情,或者無視我的目光。

很怕。

雖然不覺得做錯了。

☆、夜空中最亮的星

房東老太坐在店裏,對面坐着于曦,見我進來,道,“小姑娘,這裏打工不錯吧?”

我恍惚地點頭,說,“不錯。”

“給老太弄杯咖啡來。”我點頭應了。

那邊,于曦說了今天第二句話,“何恬葉,你過來下。”我進了裏屋,沒聽到後邊的話,再出來的時候,何恬葉已經不在了。

我把咖啡端給她們。老太說,“姑娘,你也來坐。”

“呃?”

于曦已經往裏讓了一個位子,我就坐下了。

“唉。他們二十年前結婚的時候,我就是不同意的,夏振海也不想的。你知道為啥不?”我做隐形人的念頭被老太打斷了,她這問題居然是看着我提出的。

“素芬大媽她有點毛病。”我指了指腦袋。

“我就知道年輕人火眼金睛啊!夏振海跟她談了挺多年都不知道這事,她這病發得很間歇,也不頻繁。平常生活上班樣樣都沒問題。二十年前,夏振海受不了這女人時時刻刻纏着跟她提分手,這女人病就犯了,跑到樓頂狂喊一氣,‘你敢不娶我,我就跳樓!’把夏振海吓得,答應說不分了。結果這女人還不肯罷休啊,拿刀抵在脖子上要我兒子娶她!夏振海不願意,那女人真下手了。哎喲,那個血留的。養了兩個月才好。

“我跟夏振海說把她送精神科去,她一平靜下來就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學老師樣啊!誰看得出這個女人像顆□□啊!什麽都檢查不出來。夏振海沒法,同意娶她。我說這是你一輩子的幸福啊,你可要想好。他跟我說,我還能怎麽樣。然後就這麽過日子了,倒也挺平靜的,幾年也沒怎麽犯病,就要了個孩子。

“不過夏振海不開心啊。讨了個老婆,二十年了沒覺得幸福過,這個女人麽,一直都很做得出的。天天疑神疑鬼,天天十個電話,人家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小夥子都不要這麽多的。夏振海被逼了這麽多年了,每吵一次架,這女人都要割自己一下,戳自己一刀,誰受得了啊!

“所以夏振海跟于曦你在一起的時候我蠻開心的,好歹他終于跟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了,就是委屈你了。哪曉得夏振海這個傻子今天手機忘帶,被她回家翻了去,發現了!這個女人是馬上開始打聽,往這邊沖啊。我知道以後就叫了救護車,趕過來了。果然被我料準啊,不見血收不了場。”

我現在知道老太為什麽不揭穿兒子外遇的事了,何止是不揭穿,完全的煽風點火的支持态度啊。

于曦靜靜地聽着,一直沒說話。

“現在到這個份上了,老太把事情都告訴你了,要夏振海跟她離婚麽是不可能了,那樣非鬧出人命來不可。你說說有什麽打算,肚子裏的小孩怎麽辦。”

她低着頭,道,“老太,我準備把店賣了。”

“你要離開這裏啊?好的,準備去哪跟老太說一聲啊!”

“廈海。”

“廈海好啊!地方靈,山水好!你缺錢了給老太說。”

“賣店的錢就夠了。老太你不能告訴夏振海。”

“這點老太是知道的!唉,委屈你這孩子了。”

我在旁邊聽着他們談論了很久,最終在我快将睡着的時候被于曦叫醒,“蘇唯,這是你的工資。”

我接過信封,很厚,“還有散夥費啊。多謝多謝。”

老太在一邊道,“已經抽掉七張了,下個月房租清了。”

“嗯。”後來回去一數有三十張。

“小姑娘要不要老太再給介紹個工作啊?”

“好啊。”

她塞了張紙到我懷裏,打開一看,招聘信息廣告。三條黑線,“好,謝謝。”

“那老太要走了,你跟小夥子要好好相處啊。”

“嗯。”好好相處啊,好好相處啊,我也好想好好相處啊。

咖啡店一下子靜了,于曦還坐在我對面,手輕撫着腹部,“我能養好他嗎。”

“你要覺得能,不一定能,你要覺得不能,那肯定不能。”

她居然輕輕地笑了,“蘇唯,真好,我突然覺得離開這裏、離開他也不是什麽恐懼的事。我的勇氣都在這裏了。”

“那挺好。”

于是沉默。

半晌後,她問,“你今天打她,是為什麽?”

“路見不平。”随口答了一句。

她沒有戳穿,也沒有追問,話鋒一轉,“你有自虐傾向?”

我下意識地将桌子上的手收回到胸前,兩腿并攏,“哪能呢,不是跟你一樣,就一道疤嘛。”

她掀開衣袖,摸了摸自己手腕處的蜿蜒痕跡,“今天她紮自己的時候,我看到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好像……某種共鳴。”

我不搭腔。

您是觀察過微了吧。

良久換話題道,“那我今天就可以下班了吧?”

“嗯。”

“再見。于曦。”

“再見,蘇唯,祝你幸福。”

我走出店門,隐隐覺得臉頰有些痛,伸手在上面狠磨了兩下,本來已止住血的傷口又狂流不止。擡頭看了看天,夜空很亮,星星都在,我卻覺得腳下空空的,一時找不到路。

許向回701了嗎?如果我現在回去,他會理我嗎?還是無視我?因為我對素芬大媽自殘行為的冷眼旁觀,甚至還制止了他前去阻攔的步伐。他會不會以為我之前的那個巴掌餘恨未消,所以才眼睜睜看着她拿刀戳自己?又或者……

可笑我在這苦惱,那些眨巴眨巴亮着的眼睛都像在嘲笑我。

我去了一家24小時便利店,買了一包3塊錢的廉價煙,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根根地抽着。月光在腳邊盤旋,籠出一片暈色,将我罩在中央,氤氲着清冷的氣息。有冷冽的風吹來,讓我止不住的戰栗。

将外套緊了緊,抽完了整包煙,開始往回走。

夜色深沉,星空很亮。路很長。

打開701的門,客廳內一片冷清。

他是直接沒回來啊。

渾渾噩噩地推開了房間門,思量着明天又要踏上找工作的路,突然間腳下一個踉跄,整個失去重心,往下栽倒在一具柔軟的身體上。身下傳來一身低吼,“我靠!”倏地回神,原來許向已經不睡沙發許多天了。

“我去!蘇唯,你幹嗎去了一身煙味?”

我盯着他,很久,呓語般道,“許向,你在啊。”

“我不在這還能在哪啊!”

“嗯。是啊。真好。”

“你還不起來啊?壓我挺舒服的?”

我真的往下用力壓了壓,回味着,“是不錯。”換來他一聲低咒。我慢慢爬起來,“我去洗澡了。”

我不知道他們關乎樂隊的事談論得怎麽樣了,也沒法開口問,因為在我潛意識裏,許向是在生我

的氣的,于是就像有了芥蒂般,難以啓齒。

洗過澡,把自己丢到床上,被硌疼了,探手在背後摸着,是個小袋子,開了床頭燈,發現是酒精棉和藥水。

瞬間,心底某處被柔軟地戳中。居然有鼻子酸澀的感覺,但沒有淚流出來,我狠狠地搓了搓大腿上那些隐蔽的不為人知的傷口,它們或正在愈合或已然結痂,一條條,醜陋而可怖,有些微的疼痛感傳來,止住了我的欲要噴洩而出的激動情緒。

我不敢開口問許向,怕多年不見的淚水會一湧而出。只是自己攥緊了手裏的東西,起身到衛生間裏,對着鏡子,在臉上的疤處塗了一層又一層,直到那裏不堪入目,沒辦法再塗,才停了手。

打開衛生間的門被站在外邊的人影吓了一跳,許向站在那裏,夜色沉重,在微弱的燈光下身影有些暗淡,我怔了怔,道,“哦,你要上廁所啊。”

“你妹!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掉下去了。”

“哦。”

他狂撓頭發,“啊,你這女人,真不知道怎麽跟你溝通。”

“……”是我給的回應不對嗎?那……“呃,謝謝你的藥水。”

“誰要聽道謝啊!你這……”他說道一半止住了,低頭狂瞅着我,然後抓着我的肩把我帶到燈光照亮的地方,驚呼,“蘇唯!你這女人連個藥都不會上啊。”

我只是,每塗一層,都會覺得心裏很溫暖。好像和煦的風要将我吹透,告訴我這世界還有人對我好,于是貪心地、不知足地塗了一遍又一遍。而這個理由,我難以啓齒。我只能說,“這樣會好得快些。”

“行了。服了你了。”

接着我們兩個陷入了靜谧之中。

桌上的鬧鐘一刻不停歇地走着,此刻指針的滴答聲格外的響亮。

“你今天為什麽……”

“我沒工作了……”

不恰當的時機,兩個人的話撞到了一起。

我緘默。

“我問你今天為什麽拉住我。”

因為她要自殘就随她去。“刀劍無眼,那大媽下手太快,難保不弄傷了你。”

“你當時那眼神活像是她死了活該的樣子。我還以為……那起先你自己沖上去的時候怎麽沒想到

啊?”他似乎滿意于得到的解釋,又像松了口氣,總之看樣子已将這件事放開。為此,我慶幸自己撒了謊。

許向接過我手裏的袋子,從裏邊拿出塊小紗布,貼在我的傷疤上。動作很輕。貼好後卻重重地按

了下,“疼嗎?”

我點頭。

“那你不叫啊?”

因為我忍得住。“沒那麽疼。”

他又按了下傷處,語氣竟有點寵溺,“幹脆破點相,讓你這女人長點記性。”

“我困了。”我驚,揮開他的手,撲向床上,柔軟的被子将我整個包籠住。告誡自己,不要再近了,不要再近了,這個溫度,已經要将我灼傷。如果那些溫柔是假象,我怎麽忍受的了第二次洶湧的傷害。不如就這樣,別再靠近,別再靠近。

“晚安。”許向将床頭燈摁滅,我聽到他爬回床鋪的聲響,不久後又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覺得心安,但閉上眼睛,卻久難入眠。

☆、門背後是夢魇還是笑靥

安大的軍訓是出了名的變态,以時間長、訓練強度大著稱。但到了後半段時期,大家被分成兩批,一批方陣,一批打拳,聽起來都挺威武,但所謂打拳的都是方陣隊淘汰下來的。彼時我已回了訓練隊伍,由于“羸弱”的形象被自動分在了打拳組,安錦年由于她選拔時顫悠悠的正步姿勢也被刷下了方陣隊。她對此非常滿意,并對自己的“放水水平”得意了很久。

于是整個學校的軍訓隊伍進行了重新編排,小教官留在了方陣隊,安錦年有些傷感,“唉,正太教官,是說再見的時候了啊。”

這天上午我們建築的和經管的“打拳嬌弱女”并到了一起,新隊伍集結,教官調配沒完成,我們列隊等候,片刻便松懈下來了。而那些經管學院的女生更是得寸進尺,開始叽叽喳喳、嬉笑怒罵,一時間好不愉快。十分鐘後新教官挺立在隊伍前了,她們竟還不停歇,直到被教官一聲怒喝,才堪堪止了聲,站穩了身子。

新教官對這隊伍的紀律有些不滿,便開始了一番“下馬威演講”。

“你們給我好好練。不要以為打拳就好過了!要是不好好練的,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拿不到軍訓的學分,讓你們明年重訓。要是更不好的,呵,明年的教官都是我們的學弟,跟他們說一聲,你們明年也過不了!生殺大權都掌在我們手裏,狠的話就讓你們四年都拿不到這兩個學分,畢業都畢不了。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試試看。……”

我很早就進入了冥想狀态,一個勁地想着工作的事,想着許向的樂隊,想着……很多。

安錦年嘀咕,“哎,這教官好弱啊。高中時候體育老師還天天威脅要給我們不及格讓我們參加不了高考呢,誰見過體育挂了而考不了試的啊。”

确實如此。

有些老師的确喜歡這般,為了起威吓作用,讓學生認真對待,可惜哪來那麽容易上當受騙的學生呢。

我當時真這麽想的,沒多久就被整個颠覆了人生觀。

教官終于扯完了,不過這一通選拔換隊下來,時日已近中午,衆人都興奮于午飯時間的到來,更興奮于午飯後的兩小時午休時間。

安錦年強烈要求我跟她回宿舍歇息,我應了。距上次拉練時,她現今和同宿舍的人已相當熟絡。一進門,就聽到一女生的調笑,“喲,大主唱回來啦。”看到我便收斂了些,“嗨。蘇唯。”

“是啊!大主唱回來了,給我伺候着。這還有貴賓呢。”

“主唱,到底什麽時候介紹吉他手給我們認識啊!”

“不是跟你們說了,許向不是我們學校的嘛,等有機會了一定介紹給你們。”

“那是猴年馬月啊!老娘現在單身,求男人啊!你不給我趕緊的,他就被人搶走啦!”我記得這個女生叫李雪,直話直說型。

安錦年偷偷回過頭來看我一眼,表情暧昧,又轉身對李雪道,“許向不行啦。要不把周子佑給你。”

“鼓手嗎?也行啊!!”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她們快樂的玩笑打鬧,我坐在一邊,默默聆聽,心情舒緩美好。

下午整隊的時候,出乎意料地發現教官被換了。

我小疑惑了下。

旁邊傳來些細語,“錦年,你知道嗎?上午那教官被處分了。”

“诶?為什麽啊?”

“有女生向上級報告說教官威脅他們,語氣兇狠之極,态度惡劣之極,然後他就被處分了。”李雪撇撇嘴,“就是那些女生去報的。”她指了指前面幾個經管的。

那嬌小柔弱的身段,看着就是江南女子典範。

其中一女尤為紮眼。烏發盤起,秀頸細長。她轉過身來和同學說話,真是明眸皓齒,美人極品。柳眉彎彎似月牙、雙眸幽深、鼻梁高挺、唇紅齒白。原諒我棄文從理之後描述能力銳減。總之,我想表達的是,此女很漂亮。

“聽說她們原先的教官平時都把她們捧在手心裏,每天還‘我的小姐公主’叫呢,都不舍得給她們多練。”李雪語氣憤憤,有些厭惡,“兩句話就聽不了了,明明是來軍訓的,還真把自己當千金了呢。”

“小雪,你別說啦。大家現在都在一條船上了,就好好相處吧。”

“我就是替那教官喊冤啊,感覺被處分得莫名其妙的,又沒打你沒罵你。再說教官哪來的權力不

給你學分啊,就這幫沒腦子的傻缺會較真。”

“是啊,是可憐那教官了,聽三排的說那教官其實人超好呢。”

“就是嘛。”李雪嘟囔着,仍憤懑不已,又指了指中間的女生,“你看那個女的,叫賀蓮語。聽說還是經管系花呢。”

“是嗎是嗎,我瞧瞧,哇塞,還真是美女啊。蘇唯,你看,是不是?”

我點頭,“嗯。真的挺美,”我總以為,軍訓的洗禮之下還能這般粉雕玉琢般的,就算得上是真正的美女了。賀蓮語無疑就是之一。

“我倒覺得蘇唯你比她更好些。”

“……”無心之語,卻驀地引起某些往事片段,零碎又尖銳地充斥在腦中,不休不止,如夢魇萦繞。我使勁晃着腦袋,直到他們消失無影。那片昏暗散去,睜眼就是一群鮮豔跳躍的綠色,心便倏地靜了。

“蘇唯,搖什麽頭啊,不用那麽謙虛。”

“呃,沒。有點頭暈。”

“哈哈,是被小雪誇暈的嗎?不過我還真差點忘了我們家蘇唯也是美人一枚啊。”安錦年說着,還轉過來托起我的臉認真端詳了下。

觸感太真實,我下意識地扭頭甩開了。回過神來,下唇已快被咬出血,而安錦年的臉上有些錯愕的尴尬,但下一瞬已被她玩笑地掩蓋,“小美人還不好意思了啊。”

我明明十萬次地跟自己說別那麽敏感,別總是想起那些事,可終歸控制不了。那些刻印在骨子裏的魇,真的很難去除。我花了半分鐘的時間平複,試着用最輕松的口吻回應安錦年,“是啊,爺,這是小唯頭一遭接客。”

李雪笑得開懷。

安錦年雙眸圓睜,愣在原地。良久,她将手搭到我肩上,嘆道,“姑娘,咱能不用那麽新聞聯播的口氣開玩笑嗎?”

“哈哈!蘇唯開玩笑的樣子真是太逗了!”李雪笑得更樂了。

我卻兀自想,合着醞釀了這麽久,情緒居然還是錯的啊。

那如水易逝的休息時間裏,賀蓮語美□□頻往後張望我們,本就幽深的眼神裏閃着些更是莫測難懂的意味,倒更顯得她禍水之姿。

很久以後我才發現,她的确是禍水。

是安錦年的,更是我的。

☆、雲有烏雲和白雲

回去的時候路過了Coffee。店門緊閉,門口貼着因故關店的告示。估計于曦還在等待買家,而那個瘋女人也不知道怎樣了。

我駐足了片刻,便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家音像店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安錦年托我的事,便拐了進去。滿架的CD,滿牆的海報。Freeway的大幅海報占了最顯眼的位置,我站在門口,端詳了很久。不得不說,這是個至少在外形上無可挑剔的樂隊。單憑此也足夠坐上銷售榜首,何況本身具備些實力,又是辍學出道的,更易引起人的關注。

“要‘扼殺呼吸’啊?賣完了賣完了,過兩天再來。”疑似店主樣子的年輕男人走來,向我揮手,口中嘀咕,“這專輯到底好在哪了啊。”

“店主,你是不是嫉妒他們少年成名啊!個個那麽有型!你看主唱,又帥又美又會唱歌!一張專輯十首歌,每首歌都那麽好聽!他們哪不好了啊?”旁邊一個少女聽到店主的輕語,回過身不滿地駁斥。

他們開始争論不休。

我又看了眼海報。主唱歐陽站在正中間,穿着緊身夾克,黑色皮裙,雙腿纖長,人微微彎曲,擺着英氣又不是柔和的pose,臉上的妝很濃,眉宇間有些俊逸又不乏美豔。那女孩說得真好,又帥又美。轉身離開了店,音樂和讨論聲都被抛在腦後。

歐陽意味着什麽呢,為什麽我會有種她也是禍水的感覺。

自嘲地笑,那些戴着如此閃亮光環的人與我何幹呢。繼續走,開始尋找工作。

這年頭弄碗飯吃真的不容易。招工啓事很多,但他們要我出示身份證,發現我未滿十八,一個個都毅然拒絕了,又或者不滿我的工作時間。某阿姨還吼了兩句,“大白天你沒時間你找什麽工作?!都晚上有空你不如去當酒吧女郎!”

我這才覺得老太對我恩重如山呢,可惜素芬大媽一攪局,把我這美好工作活活攪沒了。

然後我就開始思考,是不是真的去找個酒吧當個女招待呢。我想了想那燈紅酒綠的世界,耳鬓厮磨、四肢游走、噪聲震耳,荷爾蒙和酒精齊飛,終究是覺得自己不能夠。

我在街上兜了一圈又一圈,基本逛遍了所有的店,詢問了所有看到的招聘啓示,無一例外地被拒絕了。有一家餐廳倒是願意招我洗碗,它開在一個小巷的公廁對面,老板上下打量我說一天四個小時,一個月給我三百,我覺得難以置信,想着這是什麽世道,然後走了。

以至于現在已經九點半,我還游蕩在街上。就算是盛夏,天色也已暗了下來。華燈初上,昭示着夜生活的開始。

我一直向前走着、找着,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這裏是條較為昏暗的小街,店也不少,但都亮着朦胧暗光的燈,讓人看不真切。三兩成群的姑娘塗脂抹粉,站在街邊,同過往的行人話語。她們的穿着并不暴露,妝也不那麽誇張,但那暧昧的氣氛流動,不難發現這是什麽地方。

想着原路退卻,街口一個女子卻看到我,陰陽怪氣道,“新來的?長得挺水靈啊,哪家店的?”

這直發披肩的女人,姿色一般卻風韻十足,也不等我回答就迎上了信步走來的一個男人,“李先生,歡迎。今天想要什麽服務?”那語氣卻是正得像在推銷佳肴一般。

中年男人手輕搭在女人肩上,語氣輕佻,“當然是全套服務了。”進門前卻看到傻站着的我,眼梢一挑,打量着我,啧了聲,“新來的小妹?不錯啊。”

說罷,伸手在我臉上捏了一把,“喲,手感也挺好。”

那目光隐隐帶了些□□的意味,我猛地揮開他的手,腦海裏不可遏制地蹦出一幕幕往事,來勢洶洶。

不堪的、羞辱的、冰冷的。

那間陰暗的房間裏。

“這是你妹妹?我倒覺得更好看些呢。”沙發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舔着嘴唇,極盡惡心的眼神撇來,惹得我一身戰栗。

只是個虛假的幻想,一段遠去的記憶,依舊可讓我渾身驚懼,汗毛倒豎。

我死命地趕走那些回憶。頭痛欲裂,腿無意識向後倒了一步,不顧一切地轉身狂跑。後面的咒罵聲被抛在腦後。

樹木、房屋,一切的一切在我身邊倒退而去,可經歷的歷史卻無法更改。我拼了命地跑,不知道路在哪。只是覺得麻木了疼痛的心又一陣陣絞痛,然後像被刀隔開舊傷,鮮血淋漓。

成嘉澤,你當初是怎麽狠得下心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疲累開始代替夢魇,我放緩了腳步,向前走了兩步,一旦停下急促的呼吸,那些畫面就開始重新湧入。

“小唯,小美人……”粘膩的惡心喚聲,還有那游走在身上的肥手,狠刻在心底的恐怖觸感,不禁讓人想作嘔。

撞上了一堵人牆。倏地震住,茫然擡頭,半晌眼前的畫面清晰起來,試着動了嘴唇,“周子佑?”

“蘇唯?”他做出誇張的驚訝之情,“你怎麽在這啊?……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那即将噴湧而出的是不是我的軟弱,于是只能死命地咬住嘴唇以遏制,“沒事,我沒事。”

“你确定?我怎麽覺得……喂,你在幹嗎?你嘴唇都流血了,別咬了!”

我只是擺手,“我沒事,我沒事。”但顫抖的聲音出賣了我。我蹲下身,只想有把銳利的小刀在手裏,想劃開皮肉,想看到鮮血。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将手摁在大腿的傷疤處,狠狠地蹂/躏,那些或深或淺的傷疤傳來疼痛,思緒卻依舊紊亂。

他直接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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