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與你重疊的時間

“我覺得珞期家的店要火,真的,你看看,一個廚子都能長成這樣。”展鄭靠在門邊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溫冉:“不過阿速病的很嚴重嗎?這都一周沒來了。”

溫冉把手裏洗好的盤子放到架子上,搖搖頭:“不知道,不就是發燒麽,早該好了吧。”

一直坐在桌邊吃飯的男人在這時擡起頭,對着展鄭招招手。展鄭嘆了口氣:“看看,咱們現在完全是他家免費的服務生。”

“行了快去吧,不就是每周日晚上來一下麽。”溫冉拍拍他,展鄭撇嘴,但還是走過去彎下腰,禮貌的問:“需要什麽?”

“你們店裏有什麽新來的服務生麽?還是就你們幾個?”男人看着他,剛剛擡起的手還放在桌上,露出手臂上大片的紋身,展鄭看着那些紋身,愣了愣,直覺這男人不是好人,又轉頭看看廚房裏的新廚師,然後果斷的搖搖頭:“沒有,我們這是自家生意,不招外人來當服務生的。”

男人似乎有些懷疑,又問道:“真的麽?”問出口的時候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問題太直白了,于是幹笑兩聲解釋道:“啊,我之前好像看到一個長得挺像我朋友的人,進你們店了,所以這幾天都來這吃飯,看能不能碰上。”

展鄭在心裏冷哼了一聲,覺得這借口實在僵硬,但還是笑着點點頭:“我說呢,老是看見你來這吃飯,不過每天進進出出這麽多人,沒準就是你看錯了呢。”

“嗯,可能是吧。”男人說完站起身,“我也吃完了,走了啊。”

“歡迎下次光臨。”展鄭依舊笑得自然,轉身把錢扔進錢箱,又走到廚房,對着新來的廚師喊了一聲:“哎,森子,你是不是有什麽仇人啊?”

被叫做森子的人聞聲擡起頭,愣了一下:“啊?”

溫冉這才仔細觀察起他的樣子,大眼睛的男生,皮膚有點黑,不過看起來也還是幹幹淨淨的很精神。森子停下正在刷鍋的動作,睜大了眼睛看着展鄭:“怎麽這麽問?”

“呃,那個男的,好像是來找你的。”說出口的時候展鄭有些底氣不足,森子哭笑不得的搖頭:“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他啊。”

展鄭和溫冉對視一眼,還是有些疑惑。

韓讓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男人,嘆了口氣:“你是說阿速不在桐城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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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桐城找了半個月,之前那次,可能是看錯了。”男人低下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不過我在桐城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韓讓淡淡的看向他:“誰?”

一一莫飓森。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寫了一遍又一遍,珞期癢的彎了眉毛,靠在沙發上縮起來:“阿速你在寫什麽啊太長了我不懂哎。”

白星速始終噙着笑,這是兩個人無聊的時候常玩的游戲,他在她手心快速的寫字,看她能不能猜出來。一開始珞期一個都猜不出來,時間長了似乎有了默契,他寫的,她只要一遍就能明白。只是這次默契不管用,她因為癢一直往沙發裏縮,白星速只好再湊近一些,擡手剛要寫,忽然發現兩個人的距離已經近的有些過分了,他甚至可以數清她的眼睫毛。

氣氛不知怎麽變得微妙起來,白星速有些尴尬的後退了一些,抓住她的手腕,又寫了一次。珞期還是笑,剛想說什麽,忽然覺得手邊的觸感毛茸茸的,低頭,胖墩兒黑亮的大眼睛正凝視着兩個人。

“你又餓了啊?”珞期把它抱到懷裏,想親親它,小家夥卻很不領情,扭了幾下掙脫開她的懷抱,鑽到白星速懷裏去。阿速笑笑,抱起它往廚房走,忽然覺得胖墩兒好像越來越沉了,正考慮着是不是該給它少吃點,珞期的聲音卻插了進來:“看看,你這幾天一直在家陪它,現在它對你的感情比對我的都深。”

一直就是對我感情比較深吧。白星速抿嘴,低頭和胖墩兒交換了一個眼神。珞期在一旁叉腰,涼涼的開口:“阿速,你都多久沒去店裏了,新來了一個廚師你知道麽?”

他轉頭,騰出一只手在她掌心寫道:什麽時候?

“就上周吧,明天你也去看看,跟你差不多大的樣子。”珞期說完,走過去把阿速剛剛拿出來的狗糧放回去:“還有,胖墩兒該減肥了,這些先別吃了,大晚上的。”

懷裏的胖墩兒眼巴巴的看着狗糧被收走,擡起頭求助似的望向白星速。白星速嘆口氣,想起那個時候自己偷偷喂它火腿腸結果被珞期逮個正着,還是心有餘悸。所以只好在它的小腦袋上拍拍,表示無能為力的搖搖頭。

第二天下了今年冬的第一場雪,珞期坐在教室裏看着窗外,感嘆今年這場雪下的真早。轉而想起自己好像沒帶手套,那怎麽出去打雪仗啊。不死心的在書包裏摸了摸,手指碰到了熟悉的質感,拿出來一看,手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放在書包裏了。

原來一直帶着啊。珞期美滋滋的想着,卻不知道這是白星速昨晚看過天氣預報以後特地放在她書包裏的。既然提醒了她還記不住,那就索性幫她做了好了。

店裏早上六點開門,白星速收拾好了之後忽然想起珞期說的那個新來的廚師。他走到廚房看了看,從菜板到水池都挺幹淨的,看樣子是個幹活麻利的人。

“先生您是客人麽,不好意思我們還沒開始營業。”身後的聲音讓白星速微愣,腦海裏像是忽然閃過了什麽細碎的片段。他有些局促的轉過身,先是看到對方的鞋,然後慢慢擡起頭來。

“你好我叫莫飓森你叫我森……阿速?”森子驚訝的看着他,就像此刻白星速也同樣驚愕的回望着他。兩個人互相凝視了一會兒,白星速率先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你也,跑出來了?”森子試探的問道,随後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多餘,于是轉而問道:“你怎麽跑出來的……那個時候你不是說要……”他的話被白星速忽然的動作打斷,白星速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坐到桌前,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寫了一句話遞過去。

一一你為什麽在這。

“這,幹嘛寫字啊,你……不是吧?你不會不能說話了吧?”森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到底發生什麽了,咱們也就兩年沒見吧,我離開以後出什麽事了?”

白星速抿緊了唇,用力敲了敲自己寫着字的那張紙。森子皺眉,無奈地靠到椅子靠背上:“出去之後我就學了點手藝,到處當廚師來着,這是我來的第六家店了,我有前科,不太好找工作。也就桐城房子便宜,我在那邊租了個房子,尋思着攢錢呢,好在這定居。你呢?怎麽回事啊?”

白星速嘆氣,在紙上接着寫:以後再跟你講。

“切,你還是那德行。”森子勉強笑了一聲,繼而有些擔憂的看着他:“不過你這是,不能說話了嗎?嗓子?”

白星速點點頭,臉色還是陰沉的。

“嗬,我還以為我當時就夠有魄力了,沒想到你為了跑出來連自殘都敢啊。”森子笑嘻嘻的靠到桌子邊:“這也太巧了,咱們能在這見到,你現在住哪呢,有地方麽,沒地方去我那也行,韓讓和黎歌怎麽樣了,他們跑出來了麽?哎我記得那時候他倆是不在一起了啊,還在一起麽?你們不是一起出來的?啊也對出來一個都挺難的哎你到底是怎麽出來的啊你跟我講講啊……”

白星速被他念得心煩,腦袋裏又滿是黎歌死前的樣子,他低頭寫了幾個字,扔給森子後便站起身幹活去了。

森子低頭,看到紙上潦草的幾個字,癟癟嘴,又撓撓後腦勺。

一一你也還是那德行。

因為下了雪的緣故,街上的人看起來都帶着種興奮,珞期也是。楊奶奶覺得今晚的氣溫忽然降了下來,所以讓白星速出去接她的時候帶了個毛外套,白星速只好提前出門,破天荒的去學校門口等她。校門口還有很多等待的家長,他站在人群裏,肩上頭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珞期走出來時一眼就看見了他,慢悠悠的走過來,摘下耳機有點詫異的問道:“怎麽來這了?”

白星速把手上的外套給她披上,牽過她的手打算在上面寫字來回答她的問題,轉頭卻看到後面的展鄭。展鄭和溫冉走在一起,興高采烈的說着什麽,看到阿速,兩個人都是一愣,随後還是溫冉先笑着打了招呼。

珞期的表情淡淡的,白星速低下頭,忽然發現她眼裏的光沒有了。以前看着展鄭就會出現的那種光,在這個雪夜裏,竟一次都沒有出現過。白星速暗自思索着這個改變,正愣神,右邊的耳朵裏忽然被塞進一個耳機。他詫異的低下頭,看到珞期仰着頭對他微笑:“不聽歌回去總覺得不習慣,今天你來了,就一起聽吧。”

“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還留住笑着離開的神态\當天整個城市那樣輕快\沿路一起走半裏長街\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還燃亮那份微溫的便當\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凝注眼淚才敢細看\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紛飛\就算會與你分離\凄絕的戲\要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明日天地\只恐怕認不出自己\仍未忘跟你約定\假如沒有死\就算你壯闊胸膛\不敵天氣\兩鬓斑白\都可認得你……”

他聽不懂粵語,只是覺得旋律很熟悉。珞期聽歌的時候,路燈的光灑在她眼睛裏很好看。可是他忘記問她,這首歌叫什麽名字,為什麽在這樣的夜晚聽起來,會有點難以言喻的悲傷。他想牽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放進自己口袋裏。可是最終他只是安靜的走在她身邊。

他什麽都沒做。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頗有野心的希望着讀者能更多一點,唉。

今天是我們話痨森子出場的日子,歡迎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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