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比武

受到攻擊的吐蕃王子這才真正的将這場比試當作是一場正式的戰鬥。

他幾乎是被迫得慌不擇路,幸而及時反應才驚險的擋住這一招。

接踵而來的一連串攻擊卻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淩厲的劍氣絲毫也不客氣,皆以最兇猛的方式朝着他身上的各處死穴襲來,令他連連後退,直将他逼至邊緣的最後一根木樁。

他使出全力抵抗,憑着深厚的武功底子才終于在衆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中穩住身子,抵住了她迎面劈來的劍,沒有掉落下去。

吐蕃王子胸口劇烈的起伏,不知是因為剛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經歷了一場激戰,還是因為命懸一線的後怕。

原本他是抱着些許頑笑之心來與長公主一戰,打算憐香惜玉讓着她些,也免得鬧得難堪,日後嫁作他的婦人還得哄着,然而這極盡兇狠的開場卻讓他徹底的放棄了這個念頭,并且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

經過方才的一陣猛攻,長樂也耗費了不少體力,于是不得不作短暫的停歇。

到底她是女子,僅僅只是拼力氣自然拼不過習武的男人。

原本占據的優勢漸漸被吐蕃王子扳回,相抵的劍鋒從他的面門前逐漸往她的方向壓去,而吐蕃王子也在木樁上站穩了腳跟。

趁着這個時機,他猛的用力将劍挑開,打算予以回擊。

長樂被他突然爆發的力量震得的失去重心,混亂中來不及找準落腳的地方,眼見着就要掉落下去。

衆人爆發出驚呼,有嫔妃已經不忍相視的用袖子掩住雙眼。

可就在這時,一陣忽高的琴音傳來,而長樂也似突然有了方向,及時的在最近的木樁上點足,而後借勢在另一個木樁上穩住。

見這一擊掙回來在一開始丢失的臉面,吐蕃王子又有了信心,欲乘勝追擊。

經過一番交手,他明白過來長公主的功夫,特別是在力道上是遠遠及不上他的,所以打算從她的這個弱點着手。

道理雖是如此,可是當他真正付諸于行動時,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雖說手上的招數不在話下,腳下的木樁卻成了他最大的阻礙。

由于目不能視,他只能憑借感覺來尋找可以下腳的地方。

這就大大的拖累了他出招的速度并影響了準确度。

可同樣在木樁上,他的對手卻顯得格外輕盈,如履平地的來回穿梭,時常他剛找準她的方向準備出招,她已經又換了地方,簡直神出鬼沒讓他實在摸不準。

與此同時,那不絕于耳的樂聲也是忽高忽低,不斷變化着韻律。

玄木樁上的女子竟不像是在比武,更像是在随着樂聲起舞,劍花翻飛,錦繡的衣裙随風翩跹,看得人眼花缭亂。

比武這才進入了真正精彩的部分,觀戰的人們已然目不暇接,更是忙不過來,不知應該将注意力放在玄木陣間觀看激烈的交戰,還是應該欣賞那絕妙的琴音。

唯獨深陷于戰鬥中的吐蕃王子此時有口難言。

原本是打算通過猛攻一鼓作氣将對方拿下,卻錯估了眼下的形勢,反複的被她躲過。

數百招下來,他不僅沒有得勝,還耗費了過多的體力。

眼下只得立在陣中大口的喘息。

這個時候,一直只防不攻的長樂卻伺機而動。

她運用靈活的劍招迅速的對他發起令人眼花缭亂的攻擊。

吐蕃王子本就受限于腳下,眼下又不似開頭那般精力充沛,很快就落到了只能被動抵抗的田地。

交戰又持續了一陣子,突然伴随着大晉朝臣們的一陣歡呼,吐蕃王子覺到有輕而軟的東西貼着他的臉頰滑過,而後随風四散。

伸手一摸,竟是一縷頭發被他削掉。

這叫他如何能忍,于是硬拔出力氣朝她撲去。

奈何她故伎重施,輕而易舉的就躲閃開去,接着轉身一個回挑,竟把他脖子上那串鑲滿寶石的項鏈給拆了開去。

那些晶瑩剔透的珠子頓時如下雨一般噼裏啪啦的往下掉,又引起一陣騷動。

自此長樂占據了絕對的先機,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劍鋒自他身上劃過,卻又不傷他,也不結束這場戰鬥,就像是在做着一個有趣的游戲,不斷的捉弄着他。

華麗的衣袍被割開許多道口子,身為王子的尊嚴讓他忍無可忍。

就在幾乎崩潰之時,眼前忽的一亮,就連那遮蔽雙眼的錦緞也被她用劍尖摘了去。

朱唇微彎的明媚笑容映入了他的眼簾,讓他不由的怔住。

可以想象得出錦緞下那雙秋眸正盛裝着怎樣得意的笑容。

陽光自上方灑落,籠在她窈窕的身姿和美麗的面容上。

吐蕃王子不禁看得失了魂。

若非此時親眼所見,若非周圍這麽多雙眼睛在看着,他幾乎要以為她剛剛在比試中耍了賴,早已将雙目上的錦緞撤去。

如今才知,事實比他設想的要殘酷太多。

轉瞬間,那比長安城裏的牡丹還要嬌豔的面容已經移至近前。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唇邊的笑意正攜了幾許狡黠的意味,而他也同時發現自己的身後已經無路可退。

下一刻她加深了笑意,而他早已反應不及,只覺胸口一痛,整個人便往地上摔了下去。

琴聲至此而止。

長樂立在最高的那根木樁上舉劍做出勝利的姿态。

大晉的朝臣和妃嫔們在片刻不可置信的沉寂之後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歡呼。

他們都在為大晉長公主的勝利而欣喜雀躍,就連大晉的天子也難掩激動振臂歡笑。

長樂取下錦緞朝人群看去。

她的目光忽略衆人,僅落在七弦琴前緩緩站起身的男子身上。

看着他仰起頭凝視自己,她的笑容愈加燦爛。

她始終鎖着他的眸光打算自木樁上躍下,卻未想一心系在他的身上,自己竟陰溝裏翻船,腳下不慎踩着裙擺,而後一歪整個人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

那一刻,耳邊有此起彼伏的驚呼。

皇上大聲喝着讓侍衛們上去救人,可是都太遲了,為了不影響比武,他們都離得太遠。

墜落的瞬間,她終于在他清冷的臉上看到驚慌的神色,看到一直以來從容不驚的他第一次慌亂的朝他沖過來。

下一刻,她落入了柔軟的臂彎間,他因為擔憂而緊蹙的眉宇近在眼前。

她絲毫也沒有險些被摔着的恐懼,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脖頸,心裏卻比方才贏了那場比試還要歡喜。

他之所有會接住她并不是因為他離得最近,而是因為他願意。

依照他的性子,即便摔下來的是天子,他恐怕也不會動容。

可他卻第一個沖上來接住了她,行動如此,他不承認都不行。

長樂臉上滿是笑意的凝視着他的雙眸,任由淡淡的琴木香氣自他袖中溢出,将她包裹。

當彼此還沉溺其中時,衆人已經圍了過來。

天子也一臉慌張的湊到近前:“皇姐!皇姐可有事?”

顧淵将垂眸,将她輕輕放下,而後恭敬的答道:“公主想是應該無恙的。”

長樂也回過神來,雙頰緋紅的輕咳了一聲,假裝無事的現出笑容道:“多虧了顧大人及時相救,臣無事。”

天子于是攜着如釋重負的語調道:“這就好這就好,都別在這兒站着了,還是回承慶殿裏去罷。”

衆人移步回到舉行盛宴的宮殿裏。

吐蕃王子已經重新收拾妥當回到席間。

他端起酒盞對天子道:“今日見識到了大晉長公主的英姿,才知傳言并無絲毫誇大,貴朝的長公主果真集美麗與英勇于一身,令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這一杯酒,請允許在下敬貴朝尊貴的長公主,以表達在下無上的敬意。”他說着,又朝向長樂,毫不掩飾的表達崇敬之心。

想不到這位吐蕃王子并非只是一味的莽撞之輩,在比武一事上還輸得起,倒是個有度量的人。

原本因為他外表呈現出來的不羁與輕浮而對他不齒的長樂,此時也對他刮目相看,于是端起酒盞起身。

這一次,她毫不敷衍的接受了吐蕃王子的敬酒,正要将那一盞就飲盡,一個不甚有底氣的聲音卻自身後的坐席間傳來。

“啓禀父皇,兒臣以為這場比武不能作數。”

長樂轉過頭去,随着衆人的目光一起向那聲音的源頭看去。

卻見一名七八歲的錦衣男童正雙手交疊的擡至身前,像個大人一樣一臉恭謹肅穆的說道。

這個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大晉的皇長子,被封為高陵王的大皇子,他的母親就是宸妃。

記憶當中,這個孩子似乎從來不曾在衆人面前說過話,大多數時候也表現得很是沉默。

可偏偏在今日,當着吐蕃使者和大晉衆朝臣的面,他竟說出了如此讓衆人驚詫的一句話。

成功的吸引了衆人的目光之後,他又緊接着道:“聯姻是同時關系到兩國利益的重要之事,僅僅只是用一場比武就決定結果,也未免顯得太過草率。”

他說着,更是朝向長樂道:“吐蕃是大晉的重要盟國,而吐蕃的王子也充滿了誠意,還請姑母慎重的考慮這樁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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