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荊無憂說完那兩個字就板着小臉走了。
嚴紹雖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但看着她氣鼓鼓的背影, 心裏不知怎麽就有點不得勁。
他沉着臉原地站了片刻, 轉身去了柴房。那裏, 四方和那個跟他接頭的人正在接受林雲和謝風的審訊——林雲和謝風就是高洋派給嚴紹的那兩個公主府侍衛。
嚴紹到的時候, 四方已經什麽吓得都招了。
但這小子就是個被收買的小喽喽, 平時只負責向劉家傳遞寧遠伯府的消息,從中獲得點額外的報酬, 對于劉家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
嚴紹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 對林雲道:“畫個押, 帶下去吧。”
“世子!世子饒命——唔唔唔!”四方想求饒, 卻被堵住了嘴,他驚恐又後悔,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要是原主在這,或許會看在他跟了自己五六年的份上有所心軟。可惜這個可能會心軟的人, 已經被他和徐嬷嬷等人聯手害死了。
四方很快被帶出去,嚴紹轉頭看向剩下那個人。
“世子, 據剛才那個四方交代, 這人名叫柴束,是劉府的管家, 劉慶遠的心腹。劉慶遠怕四方年紀小又沒有經驗會出纰漏, 就派了他過來盯着, 讓他時刻準備補刀。”
嚴紹并不意外劉慶遠會做這樣的安排,老狐貍小心謹慎得很,不然生意也不會做的那麽大。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皮, 打量了這個柴束幾眼,片刻突然盯着他的右手手腕笑了起來:“北狄人?”
林雲和謝風都是一愣,正一臉輕蔑地看着他,怎麽打都不肯招的柴束也是驚了一下,随即眸子一閃,飛快地否認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手上戴着的這條狼骨手繩,是你娘親手給你做的吧?”
嚴紹這話一出,柴束就驚得臉色微變了一下。
狼骨手繩是北狄流傳已久,但平時大家并不怎麽會提起的習俗,因為在北狄,大家都覺得美好的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可這小子不但認出了狼骨手繩,還知道狼骨手繩是母親親手做給孩子的……這怎麽可能?!
嚴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是的,別看嚴總一臉的“萬事盡在我手”,其實他根本沒見過傳說中的狼骨手繩,不過是看柴束手上戴着的那玩意兒有點少數民族風,又見他長相雖然乍看之下和大越人沒什麽兩樣,但身上毛發卻很茂盛,身量也比一般大越男人要高壯,就故意詐了他一把。
這會兒見柴束緊張,他不由勾了一下嘴角:“不過就你這長相,我猜你應該不是純種的北狄人,而是北狄與大越的混血吧。”
“……!”
不是說這小子是個頭腦簡單的蠢蛋嗎?為什麽眼神這麽毒,猜得這麽準!
柴束驚疑交加,臉上的輕蔑之色終于維持不住了。他眼神驚疑地看着嚴紹,半晌才又重複說了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猜準了又怎麽樣,他就是死不承認,他能拿他怎麽辦?
嚴紹這會兒心情不大好,臉上在笑,眼睛裏卻藏着風暴:“我這人沒什麽耐心,你再跟我說這樣的廢話,那我就只能讓人送你去大理寺,說你是北狄派來的奸細,這麽多年來一直借劉家人的手盜取我大越的機密了。”
北狄是大越最強大的敵人,多年來兩國一直戰争不斷,直到六年的秋林山之戰後,才進入短暫的和平期。然而雙方積怨已久,便是在這所謂的和平期內,也時常會産生摩擦和沖突,對待奸細什麽的就更不客氣了,基本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态。
真要背上“北狄奸細”之名,別說他,就是劉慶遠和劉家人都得跟着完蛋。
柴束自然也知道這一點,聞言終于繃不住了:“你敢!”
“我為什麽不敢?”嚴紹譏諷一笑,眼神冷漠得像刀子,“劉慶遠處心積慮地想殺我,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就這樣一個人,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我會對他手下留情吧?”
“殺……想殺你的人是劉慶遠,和劉家其他人沒有關系!他們是無辜的!”
看着這眼神有一瞬慌張,随即牙一咬就把劉慶遠給賣了的男人,嚴紹心下一動,不知怎麽就想起了荊無憂曾說過的,劉家小兒子手上也帶着一條狼骨手繩,還有汪氏說那條手繩是她一個友人相贈的事兒。
“其他人?”他眸子輕閃,忽地湊近他笑了,“你說的是汪氏,還是劉家那位小少爺啊?”
柴束猛然一僵,眸子劇烈地縮了兩下。
***
大概是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這天晚上寧遠伯和羅氏睡得都還不錯。
不過心裏惦記着去青雲觀找明洞道長合八字的事情,天才剛蒙蒙亮,兩人就醒了。
“看這天色,宵禁應該快結束了,我這就起床去青雲觀。放心,不會有事的,你別起來了,多睡一會兒……”
寧遠伯一邊從床上坐起,一邊柔聲叮囑羅氏,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伯爺!夫人!好消息!世子!世子他醒了!”
“什麽?!”寧遠伯穿衣服的手猛然頓住,随即就整個人跳了起來,“醒了?紹兒醒了?!”
羅氏也是被這話驚得什麽困意都沒了,不敢置信地呆了一瞬後,飛快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走,趕緊去看看!”
“對對,快,穿衣服!”
兩口子驚喜交加,連梳妝打扮都顧不上,随便套了件衣服又抹了把臉就急匆匆地往攬月軒去了。
攬月軒裏,剛處理完所有事情的嚴紹正坐在外間的軟榻上喝茶,寧遠伯和羅氏沖進來看到他果真已經醒來,頓時喜極而泣,抱着他大哭出聲。
嚴紹忍着心裏的不适由着他們發洩了一會兒,等兩口子平複得差不多了,才頓了一下說:“爹,娘,我有件事要跟你們說。”
“什麽事?你說!”兩口子這回是真真切切地吓到了,這會兒對這倒黴兒子,正處于失而複得,寶貝得不行的狀态。尤其是羅氏,更是難得露出了溫柔的一面,“你有什麽想要的想做的,盡管說,只要你好好的別再出事,娘什麽都答應你!”
寧遠伯也在旁邊連連點頭。
嚴紹一怔,心情有一瞬複雜,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自在。他擰了一下眉,掙開兩人的手站起來,把四方和柴束畫過押的供詞拿了出來:“你們先看看這個吧。”
“這是什麽?”
寧遠伯和羅氏好奇地接過,然後就不敢置信地呆住了。
“打從上回意外昏迷起,我就知道有人要害我,只是怕你們擔心,一直沒有說……”事情既然已經有了結果,嚴紹也就沒再瞞着這兩口子,簡單地把所有事情解釋了一遍,算是給他們,也給原主的一個交代。
然而寧遠伯和羅氏卻無法接受。
視為親弟弟的表弟一家竟然處心積慮地想要謀奪他家的爵位,為此不惜幾次三番地暗害他們唯一的兒子?
這怎麽可能?!
知道他們需要時間消化,嚴紹說了句“我已經派人去抓劉慶遠和汪氏,你們要是還有什麽疑問,一會兒可以當面問問他們”就出去了。
寧遠伯和羅氏死死地盯着手裏這兩張仿佛有千斤重的紙,心裏所有的喜悅都變成了驚怒和悲憤。
不知過了多久,羅氏突然紅着眼眶拍桌而起,咬牙切齒地沖了出去:“好你個劉慶遠!好你個汪氏!我倒要問問他們,我們寧遠伯府到底有什麽對不住他們的,他們竟要這樣對我們!”
“芳兒!”看着怒氣滔天,像是要殺人的妻子,驚回神的寧遠伯忙起身追了上去。
就在外面涼亭裏坐着的嚴紹見此頓了一下,片刻也是放下手裏的茶杯跟了上去。
柴束遲遲不歸,劉慶遠必然會發現不對,嚴紹不耐煩再跟他玩貓抓老鼠的游戲,宵禁時間一到就讓林雲帶着一群人闖進劉家,把劉慶遠和汪氏一起抓了過來。
這會兒他們正被五花大綁地扔在伯府前院大堂上,寧遠伯和羅氏一進門,這兩口子就滿臉委屈地叫了起來:“表哥表嫂這是要做什麽?好端端的,怎麽竟叫人把我們夫妻倆綁了過來?”
羅氏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可手裏那兩人的供詞寫的明明白白,由不得她不信。
信任被背叛,真心被辜負,還有險些因此失去獨子的心痛和後怕,統統變成了熊熊的怒火,在她心頭燎原成野。羅氏再也忍不住,沖過去就重重一巴掌甩在了劉慶遠臉上,同時把那兩張供詞狠狠甩在他身上:“竟還有臉在這裏裝傻,為什麽叫人綁你們,你們兩口子心裏沒數嗎?!!”
晚她一步到的寧遠伯步子猛然一頓,卻終究沒有上去阻攔。
事實上,他比羅氏更傷心,更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但是有些東西,不是他不想接受就可以不接受的。
***
劉慶遠其實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他雖然心機深沉,行事也足夠謹慎,但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自己那倒黴表侄內裏已經換了個芯子,成了個心機手段都不亞于他的大佬啊,所以雖然因為柴束的遲遲不歸,他心裏有點不安,但他能想到的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嚴紹命大,這次刺殺又以失敗告終。自己的陰謀徹底敗露什麽的,他是做夢也沒有想過的。
所以被羅氏一巴掌抽翻在地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汪氏也一樣。
直到看見地上那兩封供詞,又見嚴紹好端端地從門外走了進來,夫妻倆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
過度的震驚讓劉慶遠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這一切,有種做夢似的恍惚感。
這怎麽可能呢?
他的計劃這麽完美,怎麽可能敗露?
他表哥家這蠢蛋兒子,又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心機?
不,這他娘的一定是坐在夢!
然而剛這麽想着,嚴紹就懶洋洋地開口了:“事已至此,表叔就別想着找借口或是狡辯了,你的心腹柴管家可是什麽都已經交代了,包括樂逍遙是他托遠在北狄的老鄉弄來的,上次長明觀那些殺手是你讓他去找的,還有今晚是怎麽回事,以及你這些年為了賺錢都幹了什麽黑心事,害死過多少人之類的……哦對了,順帶再說一個你應該還不知道的事情。”
嚴紹說到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劉慶遠心裏咯噔一聲,突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你拼命地想弄死我,不就是想把你那小兒子過繼給我爹娘,好讓他繼承這寧遠伯的爵位嗎?”嚴紹眼角一挑,目光落在了他身邊的汪氏身上,“可惜,那孩子好像不是你的種呢。”
劉慶遠:“……”
劉慶遠:“??!!”
作者有話要說: 慶遠:我他媽的好歹是個反派,能給我一點反派的尊嚴嗎!!!!!
鹽勺:嘻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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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rasaki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5-26 18: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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