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回難免用力過猛,你施法總是這樣
。”
“說這些解決不了問題,現在要怎麽辦?”奧林擦去額頭的汗水,“我們怎麽脫身?”
“在你的下一個使命中相見吧。請別忘記我。”
卡拉斯最後抱了抱奧林,貼在他胸前,切斷術式的聯系,打開傳送門。與此同時,身後小屋的門也被獵魔人撞開。
“不可能,你怎麽能獨自發動這個法術?”奧林驚愕地指向傳送門。
“暫借你的力量一用,”卡拉斯松開手,後退一步,“下次相見時,就是你借用我的力量了。”
奧林只覺得自身的魔力被抽走了,沒他想得多,大概被蚊子叮一口的程度。只見火焰飛起,光線滲透牆壁,史官在火光中化為灰燼。沒等奧林有所反應,傳送門攫住他的身體,将他帶向歸途。門扉合攏的瞬間,他看到獵魔人的□□短劍撕碎自己的殘影。
“你……你是根源本身……”
奧林驚訝地自語,直到哥哥扶住他顫抖的雙肩。他回過神,看着王宮熟悉的風景,向哥哥講述發生的事情。
“僅有悲憫是不夠的,”哥哥說,“你要怎麽對待下一個天才?”
☆、第 90 章
“親緣的重要不必明言,”艾德埃塔說,說話的瞬間什麽東西在他眼前閃了一下,像是流星般掠過。艾德埃塔在遠征時見過類似的術式,他趕在弟弟回應它之前介入,使得術式的創造者現身于他面前。
“是你,”艾德埃塔在停滞的時空中漂浮,“群星的過客。”
“好久不見,大陸的君主。”
神靈現出人身,在靜止的空間之中緩步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地面上那樣穩固。他繞過他的契約者,站在君主身前。
“你來得很是時候,”艾德埃塔抱起雙肩。
“陛下無需擔心,我并無冒犯之意,”神靈微微颔首,“我來是為了言明一件事情。此事不在陛下的期待裏,也不在任何想象力所能涵蓋的範疇之中。”
“如果是為群星上的商讨前來,我很樂意知曉你改變了主意。”
“恐怕如此,恐怕并非如此。我的職責與生俱來,不因生靈的意志改變。”
“你不是為了專門說這話才來的吧?神靈的職責我聽厭了,沒有監管的職責沒有意義。我還是那個問題,”艾德埃塔說着,閃亮的盔甲在他臉上投下影子,讓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你的品格和能力高于地上的惡靈,我樂意給予神靈應有的禮遇,你是否願意在我的國家駐留、播撒群星的奧秘?”
“很遺憾,我不能。不過一些小小的變故,讓我有可能作為人類、在你的帝國停留、參與文明的進程。”
和艾德埃塔期待的有所差距,不過也算是個良好的開始。
“你經歷了什麽變故,我願意盡力幫忙解決,以示誠意。”
“此事于你我關聯甚多,難以厘清。故而我只能作為人類來處理,”神靈傾過身,目光從指揮官手中的法杖轉向他的契約者,“親王從北方流落到我的居所,我照顧他,直到他的健康恢複、動身返鄉。”
“我要怎麽感謝你?”
“親王已經為我造了儲物庫,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工坊,不需更多的謝禮了。”
“可以預料,奧林總是擔心虧欠別人。”
“而且回報過多。”
“嗯,你來是為了告訴我什麽事?”艾德埃塔掃視靜止的紛亂戰場,又轉向神靈。
“在短暫又漫長的接觸之中,我對親王的品格有所了解,萌生了愛戀之情,因此與他簽訂了永恒的誓約,”神靈說,“這誓約原本始于久遠的時光之後,然而那時間太久,久到我無法等待。我希望誓約早些開始,在文明的進程中踐行。”
誓約是因果律法術的根基,另一位神靈留給弟弟說不清的饋贈,艾德埃塔的表面保持着冷靜,心情卻沉重起來。
“何等誓約?”艾德埃塔問。
“永恒的陪伴。”
艾德埃塔笑出了聲,難以置信,除了他還有人有鑒賞弟弟的眼力。弟弟是個适合長相厮守的伴侶,然而這一點時常被勞作的繁忙和冷淡掩蓋。
“誓約如何履行?”艾德埃塔問。
“陪伴,顧名思義。”
“我建議你換一副皮囊,不是難事,”艾德埃塔展露微笑,“我不介意忘記你現在的樣子。奧林缺一個王妃,你可以和他住在一起。”
神靈回以笑容。
“很遺憾,我和親王有相同的追求,我們的追求與殘酷的現實相悖。此行是為了讓他與你告別。等到事态平息,我帶他到別處去,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那裏會有擁立他為君主的臣民。”
“不是吧?”艾德埃塔的微笑轉成了大笑,“奧林到了這個年齡,竟然有人想帶他私奔?”
“這是現實,我已經和陛下言明。”
“我拒絕,”艾德埃塔上前一步,正視神靈閃亮的雙眼,“奧林屬于我,屬于這個國家,他存在于此有如山脈和海洋存在于此。”
“我見過山脈噴發、海洋沸騰。他會和你告別,以他自己的意志,”神靈的眼中閃爍着躍動的色彩,“必要的時候,我會給他力量、地位,他應有的一切。”
“群星的過客,我警告你,不要想打我親族的主意。”
“我來此不是為了商讨,而是出于禮貌的告知。你追求現實的豐盈,不肯接受噩夢的虛無。然而你的現實是他者的噩夢,你的豐盈是他者的虛無。這夢即将在漫長的歲月中消弭,這虛無亦将化為現實。”
艾德埃塔向神靈伸出手,神靈悄聲隐去,有如未曾到來。時間開始流動,讓他的思緒回到戰場。艾德埃塔望着弟弟揮來的利劍,身體本能地格擋,思緒卻沉入蒼茫的過往。
在西方城市祖登的時候,艾德埃塔曾經對弟弟說:“兩百年的時間證明,你有成為君主的潛質,你遲早會離開我身邊、開創自己的國家。”
他的弟弟回答:“我不想為國家負責任,也不想離開你。”
“所以你對統治感到虛無和迷茫,統治不屬于自己的國家是不會有熱情的。”
“我愛你,不想離開你。”
艾德埃塔也舍不得弟弟,他們的愛和痛苦糾纏着,随時光漸行漸遠。
☆、第 91 章
除去導師、幾位先王和當代的君主,泡影之塔的雕像群中又多了一個形象。新的雕像是個穿着皺皺巴巴的男子,手中抱着一只垂耳兔。
奧林捏好雕像,搬到陽臺上,等它風幹。他回到卧室,放在床邊的鯊魚不見了。
“維玻,你在嗎?”
奧林呼喚他的近衛,身穿金色铠甲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手中端着精致的茶點。
“兔子送來的鯊魚,哪去了?”奧林問。
“我自作主張,把它放到倉庫去了,”近衛把手中的盤子放到床頭櫃上,“請用。”
“為什麽?”奧林端起盤子,小心拿起一塊蛋糕,鮮美的油脂在指尖綻開。
“親王過于看重那件奇異之物,每天沉迷其中,飲食和睡眠都有所減少,恐怕不利健康,”近衛回答。
“啊,對,”奧林吃下蛋糕,“我思念贈禮的人,想見到他。”
“親王,”近衛柔聲說,“不可以。”
“當然當然,那不行,”奧林用盤子旁邊的方巾擦了擦手,“維玻,陪我一會吧。”
奧林躺到床上,在白色毛皮之中蜷縮起來。近衛展開床旗鋪在他身邊,解下幾件铠甲,坐了上去。維玻伸出手,輕撫奧林的雙肩。
“時隔多年,親王還是如此惹人憐愛。”
“你的美麗也未曾改變,”奧林放松肩頭,疲憊的鱗片随着撫摸層層起伏。
“親王可曾揣測,君主的下一個目标是什麽?”
“我在此處太久,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奧林阖上眼睛,“現在下判斷為時過早。”
“等到親王的眼睛恢複,請搬到王城之中吧。城中信息通暢,各種疑問都會得到解答。”
回到城中意味着随時接受差遣。奧林記得勞作的辛苦,也記得君主的恩典,辛勞的苦澀和被愛的愉悅纏繞在一起,把他帶入睡眠。
由于血緣的憑依,奧林無法割舍對哥哥的情感,但是愛一位君主要怎樣做,他用了三百年也沒能明白。也許君主是族群和國家的符號,一個符號不能對感情有所回應。
卡拉斯回到帳篷裏,看到惡魔還在毯子上安睡,就知道一天最快樂的時候要來了。卡拉斯輕手輕腳地溜到毯子旁邊坐下,擡起惡魔疲憊的脖頸和頭顱,讓他枕到自己腿上。惡魔嗚咽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先的輕薄的外眼皮,然後是半透明的瞬膜,最後以溫柔的紅色眼睛迎上卡拉斯的目光。
“哦哦,令人憐愛,”卡拉斯俯身抱了抱惡魔。
“你怎麽來了?”奧林打了個呵欠,伸手攬住卡拉斯的手臂。
“你不問問自己怎麽在這兒嗎?”卡拉斯笑着撫摸惡魔的臉。
“只能是你的作為。”
“我又去見了你的君主,他不許我帶走你。我就只好動用自己小小的權能,任性一回。”
“‘又’?”
“在邊境和你分開之後,我很快就到了都城。我和君主談了很多次,他怎麽都不答應,我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說話了。”
“別想太多,”惡魔垂下頭,“君主就是這樣的。”
“你是不是在……難過?”
“不好說,說不出來。我有預感不久之後就會見到他,那時才是……問題的開始。”
卡拉斯摸摸惡魔的下巴。
“我沒有決定性的理由離開他,也沒想好去哪裏。”
“當然有理由,為了我的願望,”卡拉斯擡起惡魔的下巴,“我們去海的那一邊、你第一次見到我這個樣子的地方。”
“舊地重游也好。”
“你啊,”卡拉斯擡起惡魔的臉,描摹他的嘴唇,“你一生都在為別人實現願望,也許在那裏,你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方向吧。”
“不能這麽說,我只是做出選擇、承擔後果,”惡魔眨了眨眼,“好了,快些出發吧。必要的話,君主會使用暴力,現在也該是時候了。”
“但願你的同族不會因此受到傷害。”
卡拉斯展開地圖,指了指下一個驿站。兔子們湧進帳篷,收拾各種物什。與此同時,泡影之塔的近衛放出烏鴉,跨上亞龍的背脊、風馳電掣地往皇宮去了。
卡拉斯選的是帝國的康莊道,路過一個又一個城市,帝國的繁榮有如跑馬燈一般映入他眼中。他觀察過無數個文明的繁榮,沒有一個于他有切身的體會。而今有了陪伴,那些古朽的記憶從他的腦中躍出,與眼前的景色相合,變得生動起來。
路途轉入荒野,馬車在僻靜的道路上前行,輪軸和馬蹄聲此起彼伏,樹蔭投下影子,将兔子的白色皮毛照得斑駁。天色已晚,兔子吉米招呼馬匹停下,拉開馬車的窗戶,探頭進去問道:
“行走了一天,要休息嗎?前面有個空地,還有一棵樹,适合紮營。”
“好啊,”卡拉斯拿起法杖,“吉米和奧林也累了吧。”
“天色晚了,就此休息吧。”
化為人形的惡魔打開馬車的門,把紮營的用品逐一搬出。兔子們在車下忙碌着,有的鋪設營地,有的喂食馬匹。卡拉斯點燃火堆,燒了些熱水。惡魔坐在他對面的帳篷之中,撥弄着便攜酒壺的蓋子,蓋子開合,發出百無聊賴的響聲。
“這是我修的最後一條路,通往邊境,”惡魔突然說,“修完這條路之後,我去建造都城了。”
“這條路距離都城玫瑰堡可遠得很。”
“是吧,君主是這麽命令的,雖然他現在不是我的君主了。”
“叫哥哥呗,他又不在,”卡拉斯打開背包。“你修了哪些路段?” “你在這個國家的地圖上能看到的,所有的公共道路。”
“啊!何等偉業!”
“我說實話,是一百年前的地圖。”
“也好,陪新人走上舊路,感覺如何?”
“這是我做過的最後一個稱得上優質的工程。無論技術和材料如何更新、組織的結構如何精妙,這些道路都是最後一個了。”
“故地重游——你的故地,這片大陸都是你的故地。我有種奇妙的感覺,命定的感覺,這感覺勝卻一切夢境。”
“也許吧,不過我認為……不該這樣的……”
“你餓了嗎,想吃什麽味的餅,”卡拉斯晃了晃背包。
“都好,”奧林說。
卡拉斯摸出兩個巴掌大的圓餅,把顏色略淺的一個遞向惡魔,自己留下顏色深的一個。惡魔接過圓餅,掰成碎塊,這時水也燒開了,他招呼兔子們過來,用熱水泡軟堅硬的餅。
“我曾經在都城學習了幾十年,确切點說,是做了幾十年的學徒,關于建築和工藝,無關法術,”惡魔把餅捧在手心,遞向兔子,“學成之後,君主派我帶領工匠、修築道路。以都城為中心、輻射三分之二大陸的道路。工程艱難,我用了二十年完成這件任務。”
兔子踮起腳,扒在惡魔手上吃起餅來。
“就算有下屬陪伴,那一定是件孤獨的工作,”卡拉斯注視着兔子蠕動的嘴唇。
“是啊……君主在我身邊安插了監管,他時刻收取彙報、關注工程的進展,每三個月會親自來一次現場。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段時間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見到君主——吉米,你咬到我了。”
兔子沒理他,自顧啃着。
“如果他滿意,差事就能結束了,我是這麽認為的。事實是,一個工程完成之後又有另一個,只要國家還在,工程就做不完。”
“你現在解放了,”卡拉斯拎起兔子,坐到惡魔身旁,“如果統治真的是苦役的話。”
惡魔把手上的餅遞給兔子。兔子銜過,跳着跑開了。
“把酒給我,”惡魔說,“這樣我才有餘力溫暖你。”
卡拉斯掏出酒壺,惡魔安靜而優雅地喝下,仿佛此處不是邊境的黃昏荒野,而是舊國的午後花園。酒液很快在他的體內奔流,惡魔把卡拉斯抱入懷中,張開雙翼擋住晚風。兔子也鑽到他們之間,美滋滋地團成毛球。
“夜間寒冷,”卡拉斯從惡魔懷裏起身,脫下法衣披到他背上,“多加一件。”
“唉,”惡魔垂下目光,“修這條路的時候,我也是在這樣的營帳之中。”
“和你的魔偶舞者一起麽,”卡拉斯伸出手臂,勾住惡魔的脖子。
“大多數夜晚,我和阿卡一起。工匠之中有攜帶孩子的,偶爾也要幫他們照看幼兒,畢竟族群繁衍困難,但是現在,”惡魔嘆了口氣,“我只要照顧你和吉米了。”
“你啊,我和吉米又不是什麽幼兒,”卡拉斯嗤笑着坐了起來,“離開家鄉是一回事,既定的過去是另一回事。你有的是時間追憶過去,盡情懷念吧,被美麗魔偶照顧的過去。”
“我現在想的是……另一個人,不,一些人,一些天才。只是留有印象,我甚至忘記了他們的名字,但是……”
“如果你記下來,就有據可依了。”
“也許吧,有一位……有印象,但完全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還有一位給我留下了紀念品,一本書和一封信。只要一讀那些文字,他的形象就會鮮活起來……如果那件東西在手邊,我馬上就能想起來。”
卡拉斯展露笑容,他大致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了。
☆、第 92 章
這是祖登的惡魔王城荒廢之前的事。
奧林癱在白色皮毛之間。先前的邊境閃擊戰持續了十五天,最終以臨時的和平告終。奧林帶領工兵急行施工、日夜無眠,他知道鄰國不會就此罷休,疲累和擔憂讓他身心枯竭,焦慮讓他無法入睡。
“這次相見,有什麽深意?”
奧林咕哝着,導師的身影在腦中飄忽不定。他在邊境線上見她一閃而過,又消失無蹤。
鄰國是信仰單一神的國家,傳說有祭司曾經呼喚神靈到地面上。考慮到神靈數百年前在世間的所為,祖登的君主起初只當傳說是神話的一部分。然而奧林的親眼所見不得不讓惡魔貴族再次考慮。
神靈暫時沒有行動,沒有行動就是最大的恐怖。奧林向君主彙報他過往的所見,君主雖能理解,但并無對策。
奧林翻了個身,更多的焦慮浮起,趕走他的睡眠。他的目光落到床頭的櫃子上,破舊的書冊靜默在那裏,無聲地提醒他先前發生的事情。
“被遺忘的天才、不世出的聖人?你留下了什麽?”
奧林伸手取過書冊,打開扉頁,熟悉的字體躍入眼中。由于煩悶,他并沒有仔細品讀語言的美,而是迅速翻閱。像是為了緩解他的郁結似的,書冊先是以優雅舒緩的語言記敘了太古的神秘,然後迅速轉為實用的內容。要不是神谕一般優美隐秘的行文,奧林幾乎以為他讀的一半是詩歌一半是工具書了。
奧林用了一個晝夜讀完書冊,發動他所學法術中最強力的之一,将房間鎖上。
“要不是你死了,這就是個圈套。”
奧林注視着書冊,紅色的眼睛透出審視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作者的思想。他又用了一個白晝重讀,以确定自己的觀點不會動搖。黃昏時,他寫下草稿。
“然而此時又不得不相信。根據我對未知領域的經驗和對你的理解,這是唯一的方法。這麽做會将去往何方,則是他者的決斷了。”
夜幕降臨,奧林癱回毛皮之中、陷入昏迷般的睡眠,烏鴉載着他的谏言向君主的房間飛去。
☆、第 93 章
寒涼的觸感貼滿奧林的肩頭,奧林回過手,撫摸卡拉斯的脖頸和臉頰。卡拉斯伸過手臂,貼上奧林的胸膛。道路轉入山路,駿馬減慢了行進的速度。兔子們悠閑地聊天,發出噗沓噗沓的聲音。奧林握住卡拉斯的手,目光轉向車廂之外,黑色的石碑映入他的眼簾:前方三十公裏是伊思塔羅山,兩百年前的傳奇工匠馬洛曾留下隧道。
想到此事,他的心又刺痛起來。
“夠了沒有,”奧林放下手,從卡拉斯懷中離開,“你還不厭倦嗎?”
卡拉斯輕柔地攫住奧林的手,迷惑而溫和地注視着他。
不該這樣,不該這麽對他,奧林穩住呼吸,抽回手。卡拉斯沒有移開目光,閃亮的眼睛喚醒他心中的另一個形象。
“別像初戀那樣纏在我身上,”奧林說,說完又有後悔從心中升起, “你我都會厭倦。”
“相熟這麽久,習慣親近才對,”卡拉斯伸出手,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懸在空中,“我的感覺并不敏銳,此處有什麽讓你在意的魔力源麽?”
奧林轉過臉,向馬車外望去。久遠的記憶沖擊着他的腦海,有如流星群撞擊地面。卡拉斯再不敏感也察覺了近在咫尺的魔力紊亂,他放下手,貼上奧林的臉頰。
“你不厭倦嗎?還是,”奧林躲開近在眉睫的觸摸,把後半句話壓在喉嚨裏。
“還是什麽?”卡拉斯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我們還沒有離開這片大陸,一切都沒開始。”
這不是奧林第一次見識神靈的怒火,卻比任何一次都不同。被什麽東西凝視的錯覺刺穿身體,奧林無法回答,僵直的身體随着馬車不自然地颠簸着,鮮血從眼中湧出,神靈的恐怖印象蓋過了原本的回憶。
卡拉斯見狀,點了點紅色的眼睛,止住奔湧的鮮血。
“是我的錯,吓到你了。”
卡拉斯收回手,轉向馬車的另一邊。馬車在沉默中前行,穿過百年前建成的隧道,把古老的城邦抛在身後。
通過隧道,往北是流放地,往西是伊思塔羅港口,在港口有前往迪蘭的航船。東南大陸與島國雖然關系緊張,但仍然保持着基本的商貿。
兔子們停下馬車,向車廂呼喊:“奧林,要去見你的老相好嗎?”
“不必,”車廂裏傳來回答。
“天殺的,搞什麽鬼,”兔子吉米罵道。
“我和她已有過應盡的道別,無需多餘的應酬。”
這是車廂內傳出的最後一句話。兔子們商量了一會兒,即刻策馬揚鞭。車輪滾滾,骨碌碌地向西去。
等到隧道在地平線上消失,過去的錯誤漸漸沉澱,奧林的思緒也恢複了平靜。他轉向車廂內,見到卡拉斯的睡顏,打消了聊天的念頭。
“與不計其數的庸才度過漫長的歲月,又不實行任何統治,你不厭倦嗎?活着于你有什麽意義?”
奧林用惡魔的語言咕哝着。馬車突然停下,兔子們叫喊起來,卡拉斯也随之驚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家裏來人了!”吉米高喊。
不用想也知道兔子喊的是誰。奧林推開車門,傳令騎士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睛。騎士身着閃亮的铠甲,手持象征王權的雷霆魔劍,身後跟着一輛辎重馬車。
“來送我麽,”奧林歪了歪腦袋。
騎士下馬,一言不發地遞上君主的手谕。那內容并不讓奧林感到意外,如果他和哥哥對換位置,也會是這樣的決策。卡拉斯在奧林身後兩步的位置沉默着,等待他的回複。
“我明白,祝你健康。”
奧林故作輕松地說。騎士握住他的手,一言不發。奧林抱了抱騎士的背,送他回到馬背上。騎士留下辎重馬車,驅馬往東方去,一步三回頭的身影漸漸模糊。
“君主有何旨意?”
卡拉斯站在他身邊,沉默着眺望不遠處的山澗,傳令騎士的盔甲在午後的陽光之中閃爍着。奧林到辎重馬車旁邊停下,解開捆綁箱子的麻繩,在腦中浮現出久違的熟悉用品。他沉下呼吸,打開最近的箱子,看到那張白色毛皮的時候,他的眼睛流出血來,緊接着失去了意識。
卡拉斯抱住他的惡魔,君主的手谕從他眼前飄過,“驅逐出境”一行字格外紮眼。卡拉斯抓住卷軸,地面之上張開巨大的傳送門,星光般的色彩将他們包裹其中。
陌生的聲音通過傳音法術透入騎士腦中:
“容我代替親王應答:我等謹遵君主的旨意,即刻離開東南大陸。願君主獲得的和失去的一樣多。”
他看到騎士取下頭盔。時空的狹縫之中,卡拉斯選擇了熟悉的目的地、他以這副樣貌和這個身份首次與惡魔見面的地方。傳送門在漁村新教堂的廳堂中展開,兔子們奔跑着跳出去,把物資安放到熟悉的地方。神靈将昏迷的惡魔放到祭臺上,打開交疊的法衣,熟悉的身體呈現在他面前。輕微的沖動湧上心頭,他抱住惡魔,短暫的分離與他而言有如數十個文明的交疊。
兔子們送來熱水,在旁列隊。見他久不松手,兔子吉米就說:“你這樣有什麽用呢,他現在又感覺不到。”
嘆息聲響徹教堂,兔子們紛紛勸慰。卡拉斯最終松了手,洗淨惡魔的臉頰,向他眼中注入力量,手法輕柔有如羽毛飄落。夕陽黯淡,月光漸漸明亮。當直射的月華照亮祭臺時,惡魔發出含糊的嗚咽。
卡拉斯俯身貼到惡魔唇邊,加強力量——也不過是将羽毛的重量變為樹葉的程度。惡魔皺起眉頭,夢呓般的聲音越發清晰:
“哥哥,不……”
他輕撫惡魔的眼睛,這讓他想起幾年前的情景。那時他碰觸的是惡魔胸口的傷口。越過筋膜、肌肉和骨骼,可以看到殘破心髒在跳動,閃耀着奇異顏色的栓塞如同蛇一般游弋。他觸碰過栓塞,理解到那是具象化的魔力。根據他在群星上的幻想、現實人稱為經驗的概念,可以推測惡魔是兼具生物性和能量性的存在。然而那了解這只是第一步,距離喚醒瀕死的惡魔還差的遠。
神秘是神靈熟悉的領域,然而他選擇以人身探索星球,故而采用了理性的方法。神靈一邊觀察惡魔的生物部分,一邊尋找着和魔力的關聯。
因為惡魔身體衰弱,實驗不是緊鑼密鼓地進行的。但那是一段令人振奮的時光,惡魔起初每三天醒來一次,每次持續半個下午。神靈和惡魔交談,問他的感受,獲得準确而溫柔的答複,那姿态讓神靈心生愛憐。随着探尋和治療的深入,神靈驗證了惡魔的存在本質,徹底喚醒了他。
這次也是一樣。
卡拉斯看着惡魔在手心中睜開眼睛。惡魔望了望他,又環視四周,最後垂下頭。
“我們回來了,”卡拉斯猶豫了一下,說,“你的舊物在倉庫裏。整理之前,先和我出去散散步吧。”
☆、第 94 章
惡魔走下祭臺,随卡拉斯步出教堂之外。鄉野的漁村比他們離開時更為凋敝,房屋空蕩蕩的,殘留的死體無人收拾、已化為枯骨。他們沉默着收殓散落的枯骨,在岸邊燒毀。無言的祭奠持續了一天,他們登上曾經就座的懸崖上,俯瞰死寂的殘留。清晨時起了風,将灰塵送往廣袤的大海。他們在沙灘旁邊漫步,遠處的防波堤在晨霧之中若隐若現。
“你有什麽打算?”惡魔問。
“我們已告別此地,可以啓程去別處了,”卡拉斯說,“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還沒有。”
“我想去迪蘭的首都,生活會方便些。”
“那裏嗎,對我來說恐怕是個麻煩之處。”
“你不想去嗎?”
“我想在這裏多留一陣子。”
“為什麽?”
卡拉斯擡起頭,零散的海鷗在空中掠過。
“我還沒準備好。”
“你要準備什麽?怎麽準備呢?”
“我不可能到那裏勞作,”惡魔說,“我要想一想,如何拿下這個國家。”
卡拉斯伸出手,海鷗落到他手上,喙間夾着說不上什麽的深色條狀物。
“還有我自己,”惡魔望向防波堤,“族群一直以為我或者我這一代不會傷害同族,直到……帕德威爾。我想錯了,這不是本能,而是性格。艾德埃塔為了拯救生命和消除痛苦傷害我,曼德刻裏特為了修正錯誤也這樣做,他們愛過我。然後該我自己了。”
海鷗在卡拉斯手上咽下條狀物。
“你要試試,作為自己怎麽生活,”卡拉斯下了結論。
“我能預見那是什麽情況,所以你……你在我的王國之中,意味着身處危險之中。”
卡拉斯點點頭,他讀過的草稿之中有類似的內容。《惡魔文書》的作者不是專職的史官,充溢的現實讓他的身心沉重不堪,故而部分記敘中含有個人的妄想。
“君主在廢除東南大陸的舊制時,曾經追溯制度的由來。由犧牲而來的祭祀源于神靈。君主計劃廢止一切源于神靈存在的制度,而神靈的缺乏将導致心靈的空虛。神靈源于群星,修養源于內心。君主不認為神靈會被遺忘,因為戰勝神靈是他功績的一部分。
“首相希望将神靈的遺留轉為個人化的靈修概念。起初,目睹過神靈現身的人們并不相信。然而當靈修真正流行起來,他們發現意識深處的奇妙。雖然此事尚未成功,但其結果是可以預見的。一兩代人之後,就沒有人會相信神靈,轉而相信自己的內心。
“人把神封印在自己心中之後,東南大陸的信仰會變得千奇百怪。
“然而,超過人力的事物不可掩蓋、必将被人類所見,人類對此好奇、崇拜,這信念在政治之外,是本能,是天性,是我等無法承受之物。
“倘若作者有幸建立自己的國家,必将是真正神靈所在的國家。因為作者自身無法承受信仰的重量。
“然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
卡拉斯轉向惡魔,說:“現在遷徙為時尚早,你的眼睛還沒有痊愈,暫且在此休養。等到你的身體恢複健康,我們再做打算。無論是這片島國還是那片大陸,你熟悉的星球和陌生的星球,去哪裏都行。”
“你對我沒有要求嗎?”
“沒有。”
海鷗抖抖翅膀,從卡拉斯手上飛走。
“我是無需信仰和崇拜的,存續也能自足。所以我對這個世界沒有要求。你是我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如果我對你有要求,那會是你對世界的要求,”卡拉斯說。
“作為凡人的你呢,總有些要求吧,”惡魔苦笑着說,“說些我辦得到的。”
“我要你愛我,”卡拉斯說。
惡魔擡起尾巴,把柔軟的尾尖內側塞到他手中。
“你對這世界沒有‘要求’,物質是‘要求’的投射。你不向我索取物質,這和沒有要求有什麽區別?”惡魔說。
卡拉斯捏了捏尾巴。
“我教你‘要求’是什麽。”
惡魔說完,化為人身把卡拉斯抱起。
“你好像給了我一個隐晦的解釋,”卡拉斯抱緊惡魔的背,“但又如此直白。”
☆、第 95 章
這是在迪蘭鄉野的漁村發生的事。
雨水在夜晚靜悄悄地降下,卡拉斯邁進教堂,與他的惡魔打了個照面。惡魔化為人形,穿着輕便的內搭和寬大的鬥篷,像是馬上要去短途旅行。惡魔身邊被兔子簇擁,兔子們啃咬拖曳鬥篷的下擺,不讓他出門去。
“你不吃藥!非要到星落之地去汲取魔力!”兔子吉米見卡拉斯進來,大聲喊道,“吃藥也能治好,你就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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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