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番外篇：Your Perfume（上）

“阿池，你說以後我們會怎麽樣？”談實的後背靠在我的身上，這麽問了。

“什麽怎麽樣”我在那吃着西瓜，沒回頭。一半的西瓜剖開，見到的就是紅紅的瓤和黑黑的籽兒，一湯匙挖下去，入口就是透心的甜涼。

“你吃幾口？”我胳膊一動他便支起了身子，扭回了角度，盤腿就坐在我旁邊沙發上看着我。我把西瓜和裏面的湯匙一同伸到他面前那麽說了，他翻了個白眼給我：“太涼了，吃不了。”

“你大姨媽？”

他給了我一拳：“你才大姨媽！”

我“哈哈”笑着，故意去揉亂他的頭發，他不服，我就把他的頭按向我的胸口，一下一下就像撫摸小貓小狗那樣給他順毛，他也就漸漸地安靜下來。

把西瓜放到茶幾上，順手揪了張紙巾擦了擦手，用那只手撐着身體，另一只手繼續輕輕安撫着他的腦袋——沒辦法，他現在正雙手抱着我的腰，把全部的重量都托付給了我。

“我在說真的，以後我們會怎麽樣？會一直在一起嗎？”因為在我腰間的關系他的聲音有些悶，我不知道他怎麽了，也許是就快畢業那些分手情侶把壞心情也傳染給了他？

“應該會的。”我這麽說着，并不想主動坦白自己還和幾個女人保持着肉體上的關系，外面也并非幹幹淨淨，這些他當然都不知道，即使再第六感敏銳的女人都被我一個個胡亂隐瞞過去了，何況是單純地完全信任這我的他，這個從小和我穿一條開裆褲的青梅竹馬。

只有他似乎能讓我着迷，并且持續了這麽長時間，所以我想，也許他能創造個奇跡呢？也許我會一輩子都因為他着迷呢？其實我心裏知道，這不可能。

但我依舊不願意在我們的關系上增添什麽亂七八糟的陰影。

“那我爸我媽和你爸你媽怎麽辦？”他又問。

我裝作想了一下才回答道：“能躲就躲，能裝就裝，瞞着呗。”

“瞞不住了呢？”

“那就求，求着讓我們在一起一輩子。”

“那要是求都求不來呢？”

“那我們就跑，跑到天涯海角，哥帶你潇灑去。”

“跑都跑不了呢？”

我煩了：“你哪那麽多問題？跑都跑不了這人還有出路麽？幹脆殉情算了呗！”

他卻開心得咯咯直笑：“要是殉情肯定要選跳海，反正你是個旱鴨子，保證一次就死的透透的。”

我急了：“那你游泳好啊！淹不死的話就我一個人下去了豈不是冤死我？！你好意思父母都在呢還，一遍不成能自殺第二次啊？！”

他笑得不行幹脆重新坐直了，仰在沙發上就開始笑：“你有能耐就先把我弄死，要不，你就想辦法讓我就算活着也得把你記一輩子，愛你愛得生不如死。”

我狠狠拍向他的後腦勺：“不知道誰愛我愛的要死，也沒看他生不如死。”

他又白了我一眼，撇撇嘴：“這年頭誰沒有誰活不下去啊。”

那一刻，我發現我惶恐。

我知道他一定用情深過我，長情長過我，我知道沒有我他真的會生不如死，而我沒有他說不定兩個月就沒事了，但我還是惶恐。我不敢想象他愛上別人屬于別人的樣子，就像我在看到他和其他男男女女在一起笑鬧的時候，心底湧上來的嫉妒火焰就快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住——他是我的，就該是我的，他從小到大，所有的時光所有的過往我都看在眼裏，那未來呢？如果他不在我身邊，那一切就将會屬于別人。

談實的青春期沒有別人，他唯一的愛情就只有我，因為我不許。即使我不愛他的時候我也不許他愛上別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所以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在想，我該怎麽辦，我是不能愛他一輩子的吧，那我又該用什麽理由綁架他？從身到心？讓他的人生中只會充滿我？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想法，都要在我的影響之下，即使我幾十年以後死去，哪怕我下一刻就死去，他漫長的人生也只會屬于我？

極端的愛也好，恨也好，都可以讓他記得我幾年，十幾年，但不會是一輩子。

那是什麽？足以禁锢他的靈魂，讓我把他所有的心志深情都帶走？

我承認，那一刻我簡直想毀了他。

然而他卻成功拯救了自己，他軟下了身子重新抱住我，他說：“阿池，我愛你。”

我抓住他的一只手湊到唇邊輕吻，我回答的近似虔誠：“我也愛你。”

“一輩子？”

“一輩子。”

我再次說了謊。

最後當搬家公司把我們公寓裏所有東西搬出的時候，我們也蹦上了車，學着電影或者MV裏那樣将集裝箱門敞着，一路高歌。後來我們累了，不唱了，他蹲在我旁邊，腦袋埋在我的肩窩裏，說：“我把工作推了，我不走了，我們一起開間店吧。”

我不動聲色說：“好。”

于是品學兼優理想是當一名高級翻譯的談實跟我回了老家，正式踏上了纨绔子弟無所事事的生活道路，我摟着他的肩膀不說話，感受到他的纖瘦，很快，他就在我懷裏睡着。

明明是和我差不太多勉強到了一米八的個子，卻瘦到怎麽看怎麽像沒發育的青少年，有的女生就喜歡狂熱地叫他美少年，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他這麽瘦，有着這麽削弱的肩膀，那麽小的臉，我不喜歡他一笑的時候那麽幹淨，那麽漂亮，我也不喜歡他穿什麽都顯得那麽精神，一個人呆着的時候還會露出溫柔卻落寞的表情，我不喜歡任何人盯着他看，也不喜歡他交朋友。

也許早晚有一天就因為這些看似荒誕怪異的理由我真的會把他釘死在十字架上，看着他枯萎，看着他失去美貌，看着他依舊緊緊追随着我的眼神，看着他完全就只屬于我。

我曾經把這些心情說給他聽，他笑了，說：“你有病啊？”

我也笑：“老子有病你有藥？”

他就撲上來吻我的唇角，輕輕地一下：“不用治，病着吧，我就是你的。”然後倒在沙發上放肆地笑。

這是他答應了的，他就是我的。

後來我是不是愛他這一點在我心裏漸漸地不再具備讨論的價值，不論我愛不愛他，他都會是我的，我喜歡這樣，而且我喜歡他的身體，喜歡他看似乖巧實則悶騷的性格，我喜歡他偶爾對我主動熱情天生娴熟的勾引，我喜歡他淚眼汪汪迷亂到什麽都不在眼中的樣子。

我們一起開店，一起租房，美其名曰體驗生活自主創業，實則我是喜歡他在我們的家裏，毫不在意地光着身子到處亂跑的樣子。

我們都不會做飯，所以我要他學，我喜歡看他被廚房外面的陽光曬得滿臉通紅的樣子，也喜歡他端上菜來一臉我很偉大的表情，有時候我會為我們的同居生活再增添一點情趣，比如說要他圍裙下面挂空擋去給我做飯。我還是偶爾會出去偷腥，男人或者女人，他們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們，但我還是迷戀談實在我身下發出的好像小貓一樣的叫聲，婉轉中帶着一點哭腔，他會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像母獸一般的嚎叫——也許這僅僅是因為，他是愛我的。

店裏生意不好，我不介意，他卻介意，守在店裏總是一臉苦悶的表情，仿佛為着下個月的生計發愁。所以我也開始時常在店裏了，打扮成女人男人都最喜歡我的帥氣樣子，裝作熱情地招呼客人，籠絡回頭客。就是在那段時間我們認識了郭裴筱。

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我最喜歡的類型，也知道她不是一般顧客。後來事實證明我的猜想對了，她是談伯伯手下的員工，時常過來看看談實狀況，用買衣服當掩護。

她穿起我們店裏衣服的樣子，很美。

她對談實很好，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我本打算對她下手，卻最終因此作罷。

然而接下來的事不難猜，我對她一天比一天厭惡，厭惡她看談實的眼神。

包容，寵溺，溫柔，耐心，和最底下那一層深深的愛戀。我一樣都沒有錯過。

“這麽努力積極，是準備攀上老板的兒子好一步登天？”那一天我在她下班路上堵住了她的去路，第一次向他展現我并非smile boy的一面，她很平靜地看着我，顯然并沒有被激怒。

“你放心，我分辨得出他看你的眼神，他是你的，我搶不走。”

聰明到讓人讨厭的女人。

我不害怕她把我們的事昭告天下，因為她害怕傷害談實。于是我沖她吹了個口哨，表示談話結束，轉身點一根煙，手卻顫抖。

這麽聰明的女人，對我都有着很強的吸引力，那麽對談實而言呢？

也就是因為這個叫做郭裴筱的女人，我開始策劃，我開始算計，算計的是我的男人，談實的心，和他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