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下手
易雪逢垂眸看着鲛人, 喃喃道:“相歡……”
鲛人眸瞳如同琉璃, 他看着易雪逢正要說什麽,玉映殿的大門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接着似乎有人正在打開門。
易雪逢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鲛人猛然站起身一把将他抱住, 倏地躍入了腳下的湖水中。
易雪逢有些怕水, 驟然落在水中瞳孔一縮,本能呼吸時直接嗆了一口水,捂住口鼻有些難受地悶咳起來。
他掙紮着想要推開面前的人, 鲛人卻輕柔抓住他的手腕, 如同海藻般的長發飄散在水中,聲音仿佛天籁歌聲:“別怕。”
鲛人衣擺的幽藍龍绡綿延數丈,将周遭水珠緩慢隔絕開來,很快就單獨隔開了一方空間, 把易雪逢籠罩在其中。
易雪逢乍一得到呼吸, 捂着嘴撕心裂肺咳了幾聲, 才眼尾發紅地擡頭看他。
鲛人單手抱着他,操控着龍绡隔絕水流緩緩往下落, 不過片刻, 兩人終于落到了湖底。
易雪逢觸碰到了實地後, 才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氣,身上水珠不住往下落。
鲛人赤着的腳輕輕勾起腳下的龍绡,輕薄如紗的龍绡瞬間化為結界飛躍至兩人頭頂, 隔絕住頭頂無邊湖水。
易雪逢撐着手站起來,這才發現這玉映殿的湖底下似乎是一座不知什麽年代的遺跡,石頭建立的宮殿已悉數倒塌,被水浸沒了太多年,上面已經長滿了水草和綠苔,瞧着又詭異又瑰麗。
易雪逢站在長滿綠苔的破碎青石板上左右打量着,發現這湖底似乎比汪洋還要大,根本一眼望不到頭。
當年在玉映殿時,他在大殿下面用靈力撞出了一個坑,專門尋來了汪洋水放在裏面供鲛人玩樂。
鲛人跟随他之前一直都是在無盡海洋中生活,乍一被困在這狹小的水域還鬧了不小的脾氣,易雪逢大概心中有愧,凡事也樂意順着他,不知不覺引得孤傲高貴的鲛人心甘情願對其俯首稱臣。
這麽多年過去,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麽弄的,竟然把那抹小的一片水域給弄到了宛如汪洋這麽大。
易雪逢正在胡思亂想,鲛人卻化為本相躍出結界,在周遭飛快游了兩圈,手中才抓了一個人回來,将他直接甩到了易雪逢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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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夜芳草。
夜芳草方才就是被鲛人直接托下了水,他一直在用修為閉氣,此時已經要到了極限時,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空氣,當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易雪逢神色複雜看着他,見他這麽難受,有些不忍心想要走上前給他拍背,鲛人卻一躍到結界中,魚尾化為雙腿落在地上,冷聲道:“別碰他。”
易雪逢手一頓,正要說“他是我朋友”,就聽到鲛人接着道:“他被人下了術。”
易雪逢一愣:“術?”
鲛人蹲下來,他仿佛做什麽動作看起來都優雅萬千,舉手投足全是旁人學都學不來的貴氣。
他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點在夜芳草的眉心,只見微弱的藍光倏地一閃,一抹黑霧被他強行拽了出來,捏在雪白的指腹間。
易雪逢怔然:“這是……”
鲛人站起身,朝着易雪逢的腰間道:“給。”
切雲瞬間化為人形,一口将鲛人手指中的黑霧給吞了下去,他吃完後舔了舔唇角,道:“看來是有人特意引你到此。”
切雲似乎同鲛人有些嫌隙,就算吃了別人的東西,眼神始終沒瞧上他一眼。
易雪逢看着滿臉茫然的夜芳草,突然反應過來方才夜芳草一直鬧着要來見這四只靈獸到底是因為什麽了。
就算夜芳草再不懂事,他們初來乍到,也不可能要這麽執拗地想來見那四只傳聞中的靈獸,更何況易雪逢還明确地拒絕過。
易雪逢想通了後,不着痕跡打了個寒顫。
他微微仰着頭,看下頭頂虛幻又明亮的水波,不知在想什麽。
鲛人瞧見他似乎有些黯然的神色,眉頭一皺,反手從腰間掏出來一把雪白的骨刀。
易雪逢一怔,鲛人直接上前一步強勢地擡起手勾住易雪逢的下巴,冷聲道:“別怕,我幫你殺了他。”
易雪逢偏過頭躲開他的手,微微垂眸,輕聲道:“他沒打算殺我,将我騙來這裏,大概……”
恍惚中想起昨天晚上寧虞見到清川君時神色似乎有些古怪,再一聯想到清川君無緣無故想把他引來這裏,他大概也能猜到到底是誰的授意了。
易雪逢有些難過:“他已經猜到了是我,為什麽還要這麽費盡心機試探?”
鲛人見他似乎越來越難過了,眉頭緊皺起,又加重聲音重複了一句:“我幫你殺了他。”
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字:“……們。”
易雪逢搖頭:“不用。”
鲛人從來不服管教,就連易雪逢的話聽得也很少,他完全沒有管易雪逢的拒絕,将骨刀叼在嘴裏,撥開一旁的龍绡,化為本相正要直接躍進水裏。
易雪逢忙去抓他:“相歡!”
他一把抓住鲛人輕薄的衣袖,水頓時從龍绡縫隙溢出,濺了他一身。
鲛人回頭,眸瞳冷淡地看着他。
切雲知曉朔日很快就到,更加不想讓易雪逢受了涼,他盯着易雪逢濕淋淋的衣衫,眉頭緊皺道:“回來。”
鲛人将龍绡合攏,牙關一松,骨刀落在他手指間,被他握着塞到了易雪逢手裏,深藍眸子仿佛能蠱惑人心一般,道:“你不想手刃害死自己的兇手嗎?他們兩個就是。”
易雪逢愕然看着他,手指碰到那冰冷的骨刀,渾身一顫,掙紮着想要後退,卻被鲛人冰冷的手死死抓着。
鲛人道:“當年知曉你傷勢的屈指可數,秋滿溪是一個,寧虞是一個,還有一個便是清川。”
易雪逢越來越茫然,握着骨刀的手都在發着抖,不知是冷的還是知曉了真相而害怕的,他艱難道:“清川……到底是誰?”
鲛人愣了一下,才道:“當年被重心君派來照料你衣食起居的魔修,當年他還小,你認不出他也是正常。”
易雪逢嘴唇輕抖:“不……”
“是他。”鲛人幾乎殘忍地撫着他的後頸,不讓他轉身逃避,冷冷道,“他照料你這麽多年,就算你不說,每個月朔日的異常足以讓他猜出來你的異樣了。”
易雪逢搖頭,有些不想承認這個真相:“不是他!才不是他!是牧雪深,他……”
他還沒說完,鲛人就冷冷打斷他的話:“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寧虞。”
易雪逢一把抓住鲛人的衣襟,幾乎是用着氣音帶着乞求地喃喃道:“不是他啊……”
鲛人置若罔聞:“若是清川出賣你,寧虞就算再傻,這麽些年的時間也能查出來事情真相了。但是現在整個三界衆人都知曉,寧虞同清川君相交甚好,甚至能将偌大個蠻荒事宜全權交由他來處理。所以,玉映,為什麽寧虞明明知道了是清川害死了你,不殺他反而還對他這般推心置腹?”
易雪逢的手抖得幾乎抓不住鲛人的衣襟,只能喃喃重複着“不是他”。
在鲛人說出清川君出賣他時,易雪逢就開始心神不定,因為鲛人所說的這些話他在電光火石間早已經想通了,他拼了命的否認,就是不想承認,寧虞當真同害他的兇手有牽扯。
“不是他?”鲛人輕聲道,“那就是寧虞了,他是不是說過他恨你?”
見到易雪逢驟然慘白的臉色,鲛人擡手撫了撫他的臉,似乎覺得他這般自欺欺人的模樣極其可憐可笑:“那就是了,他本就是個狂妄自大,從不為你着想……”
他還沒說完,切雲一把抓住他的手,冷冷道:“你廢話太多了。”
夜芳草不知何時已經清醒了,坐在地上,滿臉茫然地看着他們三個人,周圍氣氛太過詭異,他就算什麽都不知道,一時間竟然也不敢去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鲛人冷漠看着切雲:“你明明什麽都知道,為什麽從不告訴他真相?”
切雲道:“真相?就靠你這點猜想?他想做什麽事,無需我去多加幹涉,反倒是你,剛一和我爹重逢,就對他胡說什麽鬼話?是清川那就如何,寧虞指不定就是有眼無珠的蠢貨,看不出來清川的真面目也是應當的,他連我爹都不喜歡,難道你還指望他的眼睛能分清楚一個僞君子是人是狗不成?”
鲛人的思維十分極端,冷冷道:“無論是他們中的哪一個,在我看來根本沒有差別,我只知道我要殺的人是誰。”
切雲似笑非笑看着他:“我爹的仇人什麽時候輪到你出手了?”
鲛人道:“就算輪不到我,也不會是你這把什麽用都沒有的廢劍。”
切雲指了指上面,冷冷道:“上去打一架吧。”
鲛人冷笑一聲,轉身就要撩開龍绡上去,一直沉默不語的易雪逢突然道:“玩夠了嗎?”
正打算跟着上去的切雲愣了一下,回過頭去,就瞧見易雪逢臉上已沒有了方才知道真相時的狂亂,他微微歪着頭,仿佛在一瞬間收拾好了所有情緒,平日裏的溫和早已消失不見,面無表情看着他們。
兩人被他這個冰冷的眼神看得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就算寧虞真的是害死我的人,也輪不到你們出手。”他冷漠看了兩人一眼,才微微擡頭看着頭頂幽藍水波層層蕩漾。
清川君似乎已經出現在了玉映殿中,能隐約瞧見一個微弱的人影,還有另外一個黑色的人影立在一旁,不知是不是寧虞。
看見易雪逢眼中的神色,鲛人皺眉,有些不情願地擡手将衣袖中龍绡揮出,龍绡撥開頭頂層層水流,自下而上疊成一道道臺階綿延而上。
易雪逢沒有理他們,擡步踩着水階往上走。
鲛人突然道:“若他真的是害死你的兇手……”
易雪逢腳步一頓,回頭冷冷看着他。
鲛人道:“你會對他出手嗎?”
或者說,你忍心對他下手嗎?
易雪逢輕聲道:“若當年之事真的同他有關,我殺了牧雪深,下一個自會輪到他。”
他說完,沒有再管衆人各異的神色,緩緩拾級而上。
直到他走出去老遠後,切雲才偏頭,道:“你信這句話嗎?”
鲛人道:“他瞧着性子軟弱,好像能對所有事都能一笑而過,但是事關生死,你覺得他還會像之前那樣好脾氣?而且他下不去手,你是死的嗎?”
切雲道:“上去打?”
“走。”
夜芳草抱着膝蓋坐在一旁,全程滿臉茫然。
啊?啊啊啊?到底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有網了,qaq猛男落淚。
感謝 爻、阿啾。、公子偏溫軟、孜墨、十一呀、鴿子°、眠燈x3、傘閑一、36193390、d 的地雷
感謝 縱使花時常病酒x2、月落烏啼x10、打不斷的死給腿x24、尼古垃基x7、夙挽晴、江浔浔浔x3、智障少女x10、し有且僅有x3、發糕和棗糕都好吃x50、今天也是等更的一天x10、酾衍x2、辭呈x3、太儀 的營養液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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