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走狗

雖說這暗室就這麽點大, 易雪逢身體虛弱也不能走動,但是寧虞總是強迫他抓着衣袖不松手,時間一久他也有些無趣。

易雪逢單手抱着膝蓋坐在白玉床上, 皺着眉看着一旁的寧虞。

兩人已經枯坐了半日了, 每次易雪逢想要偷偷摸摸松手但是每一次都會被寧虞給強行抓回來。

寧虞坐在一旁,垂着眸看着手中的書, 察覺到易雪逢在看他, 微微偏頭,道:“怎麽了?”

易雪逢道:“我的手指要抽筋了。”

寧虞道:“我給你揉揉?”

易雪逢:“……”

易雪逢唯恐他真的上手,立刻道:“已經好了。”

寧虞這才将視線再次放在了書上。

易雪逢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終于沒忍住,道:“劍尊,你就沒有事情要去忙嗎?”

枯坐在他這裏到底算什麽意思?

寧虞想了想, 道:“沒有。”

他原本是想說蠻荒萬事都有清川君的, 但是他難得敏銳地察覺到之前易雪逢似乎不太喜清川, 這才将話給咽了下去。

易雪逢索性直接開門見山,道:“那你到底什麽時候走?”

寧虞将書頁折了一角,偏頭道:“你不想我陪着你?”

易雪逢立刻真心實意道:“不想,您趕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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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虞:“……”

寧虞将那書頁折了的一角撫平了,将視線再次移到書上, 像是沒聽到易雪逢這句話, 繼續看起了書。

易雪逢:“……”

易雪逢被氣得幾乎要咬他。

若是在之前,易雪逢巴不得寧虞每日寸步不離地陪着他,但是自從相歡對他說過那番話後, 易雪逢不得不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打算在事情真相還未查清前同寧虞保持距離,省得到最後他下不了手。

如果寧虞真的是害死他的兇手,那他為了那可笑的感情而下不了手,連他都覺得自己又可悲又可笑了。

易雪逢面無表情地磨牙,心想我粘你時你對我愛答不理,還總是拿戒尺抽我,現在我已經想同你保持距離了,你又想粘得難舍難分,要是換了旁人連話都不會和你說,你還想怎樣?

易雪逢不想面對寧虞那張臉,更不想自己對寧虞的感情再加深,沉着臉打算把手給收回去,翻過身躺着不看他。

寧虞立刻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剛想要阻止,易雪逢就道:“我要睡覺了,劍尊不會想讓我睡覺也抓着你的袖子吧。”

寧虞看他的神色好像确實有些疲憊,微微想了想,才終于舍得讓易雪逢的手松開他的袖子了。

易雪逢重回自由,立刻把手縮着抱在一起,在白玉床上滾了半圈,面對着滿是符文的牆壁,眼不見心為淨。

只是他才剛轉過去,就聽到背後一陣衣衫摩擦的窸窣聲。

易雪逢強行忍着好奇沒有回頭看,正要放松身體睡覺,就察覺到寧虞輕輕靠了過來,将一件沾滿了清冽氣息的衣袍披在了他身上。

易雪逢:“……”

寧虞披完後,想了想,又拽着那衣袍的袖子塞到了易雪逢環抱着的手臂中,這才道:“好了,睡吧。”

易雪逢簡直想把那衣服甩他臉上去,但是又唯恐寧虞再想出其他折騰人的法子,才強行忍着,裹着滿是寧虞氣息的衣袍閉上了眼。

感覺到易雪逢的呼吸越來越均勻,裝作看了半天書的寧虞終于擡起了頭,将視線落在了易雪逢的臉上。

林浮玉這具軀體才剛過十六歲,就算易雪逢奪舍,那張冷豔的臉依然帶着些許稚氣,寧虞活了太久,原本是想趁着易雪逢熟睡時将他扒拉到自己懷裏相擁一會的,但是盯着那張睡顏看了半天,寧虞竟然下不了手。

不像當年對少時的易雪逢那樣,寧虞只當他是個極其聽話乖順的師弟,心中沒有一絲妄念,那時他能面不改色地抱着易雪逢睡一晚上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負罪感,但是現在他盯着熟睡的易雪逢,卻再也做不得像之前那般若無其事了。

寧虞将手收回去,看着易雪逢的臉掙紮了半天,才終于沒忍住,小心翼翼地扯住了易雪逢散落在一旁的一縷發。

只是一縷發,寧虞卻仿佛得到了缺失百年的安全感,讓他不自覺松懈了下來。

不過人往往都是貪婪的,已經入了魔的寧虞更是如此,他抓着那縷發一會就覺得有些不滿足,繼而試探着握住了易雪逢搭在小腹上的手指,先是小心抓了一根,而後兩根,三根,最後十指相扣。

寧虞正要試探着把易雪逢蜷縮在袖子裏的那只手給撈出來,易雪逢突然像是做了什麽噩夢似的,猛地擡起腳,一腳踹在了寧虞的心口,将他踹得往後一仰,連帶着兩人相扣的十指驟然拉扯。

寧虞險些摔下床,而易雪逢也被突然的手指拉扯給強行喚醒了。

他迷迷瞪瞪地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兩人相扣着的十指。

此時寧虞已經強行穩住了身體,他坐在一旁,對上易雪逢清醒的視線,努力板着臉甩了甩手,冷聲道:“好好睡着,不要動手動腳的。”

易雪逢剛睡醒有些懵,還以為是自己動手牽寧虞的手,立刻實心眼地道歉,甩了甩手想要将他的手指甩開:“對不住,我……”

寧虞一把扣緊了不讓他松手,微微挑眉:“原諒你了,不過你既然喜歡,就繼續握着吧。”

易雪逢:“……”

易雪逢頭發亂糟糟的,一副半睡半醒的狀态,他愣了半天,臉才有些綠了,他唯恐寧虞像是逼迫他抓袖子一樣牽着他一直不放手,皺着眉用力地甩着手,道:“我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快松開。”

寧虞沒想到他會這麽抗拒,有些怔然看着他。

易雪逢掙紮得太過厲害,在寧虞愣神時手終于掙脫開來,但是卻因方才的力道沒有收好,手背猛地往上揚,一下打在了寧虞的下巴上。

只聽到微弱的一聲脆響,易雪逢直接懵了。

他茫然收回自己的手,但是很快又本能地朝着寧虞擡起手,想要問他疼不疼,臉色蒼白地喃喃道:“師、師兄……”

寧虞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在他的手還未伸到自己面前時突然起身站了起來。

易雪逢吓了一跳,猛地将手縮了回去。

寧虞站起後,神色冷漠地往門口走,看模樣似乎是氣得要離開暗室了。

易雪逢看着他的背影,又害怕又覺得欣喜,他害怕寧虞會因方才那無意的一巴掌會疏遠他,對他生氣——畢竟寧虞的記小仇他是從小體會到大的;不過見寧虞終于肯離開,易雪逢也終于松了一口氣,至少他不用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左右為難了。

正在易雪逢心神糾結時,走到了暗室門口的寧虞卻沒有去碰那通行的暗紋,而是直直站在門前,面對着那堵門牆,不動了。

易雪逢:“……”

寧虞似乎是在生悶氣,但是就連了解他如易雪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為那一巴掌而生氣,還是因為自己要松開他的手而生氣。

寧虞就這樣面着壁,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寫滿了“不道歉我就不轉回去”這幾個大字,默默同易雪逢周旋。

易雪逢扶住了額頭,覺得腦袋都要大了,他本就心軟,更何況寧虞還這般罕見地生悶氣。

整個暗室沉默了片刻,易雪逢一直在安慰自己:“不要對他心軟,千萬不要。就算心軟,也要等到證據齊了,證明他并不是害死自己的兇手之後再心軟。”

寧虞面對着牆壁,等了半刻就有些等不及了,期間還偷偷側頭,想看看易雪逢到底會不會來哄他。

不過瞧見易雪逢依然在遠處低着頭不說話的模樣,寧虞更氣了,心道:“就算你道歉,我也不會理你一句。”

易雪逢天人交戰了半天,終于還是沒忍住,試探着道:“那個……”

他還沒說完,寧虞立刻回過頭,滿臉寫着冷血無情,道:“你這麽門的通行靈力似乎失效了,所以我才一直沒打開門離開。”

易雪逢:“……”

寧虞終于給自己停留太久找到了理由,見易雪逢挽留他便自顧自認為易雪逢舍不得自己走,緊懸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淡淡道:“嗯?然後呢?你叫我是想說什麽?”

易雪逢:“……”

易雪逢唇角微微抽動,這句話有太過令人無語的地方,他竟然不知道一時該從哪句話說起。

寧虞袖口已經被他摳破了一個大洞,他根本沒等易雪逢回答,就自顧自地走了回來坐在床沿,再次摸起書,裝作若無其事地看了起來,邊看還邊道:“不過你說什麽都沒用,等通行靈力好了,我就立刻走。”

易雪逢:“……”

易雪逢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卻也知道他根本不會立刻走,只好保持着微笑,随他去了。

一牆之隔的暗室外,相歡已經要瘋了,他一下又一下地用靈力去撞那暗室的門,但是石門卻是紋絲不動,就連石屑都沒擊碎一點。

一旁的清川君見他越來越急躁,沒忍住輕聲道:“相歡,劍尊不會對君上如何的,你不要……”

他還沒勸完,鲛人如同琉璃似的珠子猛地閃過一絲暗紅,冷聲道:“我之前告誡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你是怕命太多了嗎?”

清川君怔了一下,才有些黯然道:“我只是擔心君上……”

“少惺惺作态了,令人惡心。”鲛人說話沒有半分留情,看着清川君的眼神像是看什麽肮髒至極的東西一樣,全是嫌惡,“當年你就是用這副虛僞的模樣騙過了君上,牧雪深的走狗。”

清川君像是被罵習慣了,面不改色,十分淡然地看着他,道:“我并不是牧雪深的走狗。”

相歡冷笑:“妖魔口中沒有真話,一句都信不得,我記得你當年還說要一生效忠我主人,怎麽才過了百年,你就攀附上了寧虞?”

清川君眸子一顫,有些疑惑地看着咄咄逼人,似乎對着寧虞有着極大敵意的相歡,半晌他才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道:“君上現在對劍尊這般冷淡,是因為懷疑當年之事同劍尊有關嗎?”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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