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無情
相歡見他如此開門見山,索性也直說了:“難道不是嗎?”
清川君的眉頭皺了起來:“自然不是, 正道攻入玉映殿那日, 劍尊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想帶君上離開蠻荒, 只是當他趕到的時候, 君上已經身隕。”
相歡蹙眉:“不是他?”
清川道:“就算君上入魔,也仍然是劍尊的師弟,他們兩人又沒有多少深仇大恨,劍尊為何要用這般陰狠的方式害他?”
相歡将袖子中的骨刀收了回去, 偏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暗室,片刻後才冷聲道:“給我證據,否則無人會相信這空口無憑的話。”
清川君有些無奈:“就算你突然要證據……”
他還沒說完, 暗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轟的一聲悶響。
相歡立刻就沖了過去, 用力地拍了拍石門:“雪逢!”
清川君見他情緒這般失控,擡起手想要阻攔他,但是又想起相歡那幾乎能與寧虞一戰的駭人修為, 手還是沒伸過去,只能小聲勸道:“劍尊真的不會對君上如何的。”
相歡立刻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難得控制不了情緒地罵道:“寧虞那個無恥的登徒子,他當年對雪逢做過什麽事情他自己知道!”
清川君:“……”
他見過太多人罵寧虞,有人罵他是正道叛徒,有人罵他是魔修恥辱,謾罵的話太多,直到後來連寧虞聽到都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但是百年間,清川君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罵他“登徒子”。
姓寧的登徒子自然真的不會對易雪逢做什麽,兩人原本是一個躺一個坐互相不幹擾的,但是奈何寧虞進來時将罂粟劍也帶了進來。
罂粟本是寒鐵築成,在這種全是火屬靈力的暗室中沒待一會就忍不了了,他又不像寧虞那般能忍,索性直接現身想要出去。
寧虞倒翻着書胡亂看着,餘光一直在瞥背對着他的易雪逢,聽到罂粟的話,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挑眉,道:“可以,出去吧。”
罂粟颔首一禮,飛快走到了暗室門前,想要化為一道劍光從縫隙沖鑽出去,但是他剛一碰到石門,一道紅光乍起,将劍光直接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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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牆上,險些昏昏沉沉地摔下去。
就連昏昏欲睡的易雪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撞擊激得渾身一抖,撐起身體茫然看去。
寧虞見罂粟這副鬼樣子,像是終于看夠了好戲,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手持着書卷,倒是有那麽溫文爾雅的君子氣質。
只見那君子踱着步子走到暗門前,淡淡瞥了罂粟一眼,擡手按在了暗紋處緩慢輸送過去了一道靈力。
石門應聲而開。
寧虞手抵着門,只開了一條微弱的縫隙,他回頭看了罂粟一眼,眸子似乎有些隐藏的得意:“這個石門只有我能打開,你都不知道的嗎?”
罂粟:“……”
罂粟跟了寧虞太久,雖然在剛開始就隐隐猜到了寧虞心中的想法,但是他這句話一說出口,罂粟還是不可避免的綠了臉,只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
知道只有你有通行靈力了,用得着這樣炫耀嗎?
罂粟面有菜色,暈暈乎乎地鑽了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罂粟離開後,寧虞立刻将門給阖上了,避免在外面守着的相歡進來壞他好事。
他一回頭,易雪逢已經坐了起來,盤着腿十分無語地看着他。
寧虞道:“方才好像有風刮進來了,你冷嗎?”
易雪逢不知要說什麽,方才寧虞只開了一條縫,他連光都沒瞧見門就關上了,上哪來的風?
大概是枯坐着太過無聊,易雪逢手搭在膝蓋上敲了半天,才終于沒忍住開口了:“劍尊。”
寧虞原本在裝模作樣地看書,聽到聲音立刻将書放下,道:“喚我師兄。”
易雪逢面無表情:“劍尊,當年從昭陽城回去後,您對我那般冷淡,真的是因為你修了無情道嗎?”
寧虞怔了一下,才道:“是。”
易雪逢狐疑地看着他,滿臉寫着“修無情道的人會像你這樣脾氣暴躁毒舌招人厭嗎?”
寧虞:“……”
寧虞自小到大從來不會察言觀色,但是這一次竟然通過易雪逢的神色成功的解讀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寧虞從小在市井長大,那裏的混混痞子只堅信拳頭大的才是老大,成天不是單挑便是群架,這才造就寧虞現在這種完全不會在意旁人情感的冷血性子。
他這種人本是最适合去修無情道的,在沒遇到易雪逢之前,秋滿溪确實是有送他跟歸鴻山掌教修煉無情道的打算,只是易雪逢入了歸鴻山後,向來從不管旁人死活的寧虞終于有了一絲感情牽挂,直接破了他心中修無情道的根本。
剛入歸鴻山的易雪逢又小又軟,成天牽着他的衣角在山上亂跑,哪怕遇到了一只攔路的蟲子,他都要哭喊着讓寧虞來救他,仿佛遭受到了危害性命的危險。
在寧虞短促的生命中,除了打架争奪,這還是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需要的滿足感。
易雪逢還那樣小,若是離了他,怕是連一天都活不下去。
這種從未有過的新奇感覺令寧虞樂不思蜀,導致在十八歲那年真正入道時,被歸鴻山掌教婉拒指導劍道。
掌教只給了他一句:“心有牽挂,已可不舍。”
然後拂袖而去,表示此子我教不了。
秋滿溪當時滿臉懵然,回頭和寧虞面面相觑許久,才顫抖着開口:“莫非,徒兒你對為師,有……”
他沒說完,寧虞就滿臉菜色地截口道:“胡說八道。”
秋滿溪救了寧虞并且養了他這麽久,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寧虞心中的分量并沒有到能毀了他道途的地步。
兩人回到了側峰,頭上插着幾根草的小雪逢歡天喜地朝着寧虞撲了過來:“師兄!師兄!”
寧虞蹲下來,一把将易雪逢抱在了懷裏,臉上難得有了些柔色。
兩人一旦分開,哪怕只是半日,再次重逢後易雪逢必定會跑過來給他一個擁抱,原本寧虞十分排斥與人相擁,但是招架不住易雪逢朝着他撲扇撲扇眨着的眸子,勉為其難地回抱他一下。
兩人一抱即分,寧虞擡手将易雪逢頭上的草拔了下來,冷聲道:“往自己頭上插草是什麽毛病,你想把自己賣給誰?”
易雪逢不懂草标的意思,見寧虞不喜歡,只好點點頭:“啊,好吧,既然不好看就不戴了。”
然後偷偷把手裏給寧虞編得草環塞到了袖子裏,仰着頭沖着寧虞笑個不停。
寧虞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雖然沒有笑,但是臉上的柔色卻是怎麽都遮掩不住的。
一旁看了許久的秋滿溪似乎明白了什麽,沉思了半晌卻一句話都沒說。
寧虞不修無情道,也很好,只要是他的徒兒,什麽樣都很好。
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了十幾年,秋滿溪原本以為昭陽城的魔修對寧虞來說沒多少威脅,正自顧自在院中飲酒。
到了晌午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禮都未行直接撞開了門快步跑了過來。
秋滿溪擡起頭,正要懶洋洋地責問,就見到那個弟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師叔,雪逢……”
秋滿溪一怔。
易雪逢被寧虞一路抱着奔回了歸鴻山後,已經有無數師兄弟得到消息在那等着,瞧見易雪逢滿臉慘白昏睡在寧虞懷中的模樣全都被吓住了,嘩啦一聲圍了過來。
寧虞被易雪逢身上的寒意凍得瑟瑟發抖,一落地險些一個踉跄摔倒,他管不得自己,急聲道:“青林,我師尊呢?”
一旁眼底有顆淚痣的男人臉色難看道:“已經派人去叫了——師弟到底怎麽樣了?”
寧虞急喘幾口氣,罕見地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易雪逢到底傷到了哪裏,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傷到的,他現在腦子一片空白,渾身凍得陣陣發麻,抱着易雪逢的雙手甚至已經被凍得開始有了熾熱灼燒的感覺。
青林伸手摸了摸寧虞的手臂,急忙道:“先将雪逢放下,要不然你的手就要廢了!”
寧虞握劍的雙手已經在微微發抖了,似乎已經被凍得沒了知覺,他怔然看了青林一眼,似乎沒聽懂他的話,而是又問:“我師尊來了嗎?”
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連靈力都像是被寒意凍結似的動不了。
一陣嘈雜間,突然有人道:“秋長老到了!”
人群倏地被分開,秋滿溪披頭散發地快步走來,一見到易雪逢這般慘狀,呼吸都一窒。
“雪逢!”他迎上來一把将易雪逢從寧虞懷中接過來,剛想要查看卻被易雪逢身體上鋪天而來的寒意凍得渾身一麻。
那股寒意太過凜冽,秋滿溪怔了一下才看向一旁的寧虞。
寧虞的雙手垂下,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那雙手正在劇烈發着抖,神色是秋滿溪從未見過的茫然無措。
秋滿溪深吸一口氣,将易雪逢攔腰抱在懷裏,朝着一旁的青林道:“去請掌教來。”
青林忙道:“是。”
秋滿溪又看了寧虞一眼,道:“你先把身上的傷處理好再來尋我。”
他說完,轉身飛快離開。
易雪逢渾身冷得像是冰雕,秋滿溪抱着他回到側峰偏院,只是一會功夫,自己的手已經結滿了冰霜。
秋滿溪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低着頭看了微弱喘息着的易雪逢半晌,才擡起手将一股靈力順着易雪逢的眉心鑽了進去。
易雪逢的神識中已經全是冰霜凝結,一眼望過去全是冰天雪地的一片煞白,秋滿溪探了半日才将靈力收回,臉色卻又蒼白了幾分。
只是一刻鐘,寧虞就将自己草草收拾好,被青林半扶着渾渾噩噩地來到了偏院。
秋滿溪剛将手收回,看到他一身狼狽地走過來,眉頭一皺,道:“青林,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青林立刻抱拳:“但憑長老吩咐。”
秋滿溪飛快道:“你去趟知秋島,問夜知秋讨要冥靈心。”
青林愣了一下:“冥靈……心?”
秋滿溪:“速去速回,雪逢現在寒氣攻心,我要請掌教一同為其驅逐寒意,不過最長只有三日,從歸鴻山到知秋島一來一回三日,足矣。”
青林雖然不知道冥靈心是什麽,但是聽說是能救小師弟的靈物,立刻不再多問,道了聲是便要轉身離開。
一旁的寧虞突然道:“我跟青林一起去。”
秋滿溪冷淡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阻止。
此時的寧虞有些狼狽,他身上只草草換了身寬袍披着,長發沒有束起,只是用一根紅色發帶草草紮着垂在右肩,藏在袖中的雙手依然還在發着抖。
青林皺眉道:“你就不必跟去了,我會盡快回來……”
寧虞打斷他的話:“我要去。”
青林怔了一下,看到寧虞的神色,片刻後才道:“好,走。”
寧虞看了看秋滿溪,秋滿溪卻沒有理他,已經轉身進了內室。
寧虞直接跪下磕了一個頭,轉身拂袖而去。
歸鴻山掌教不知何時已到了,他一身青衫,神色帶着些如沐春風的柔色,四下無人,他微微颔首,淡淡道:“劍尊,我早說過,此子心高氣傲自大自負,并不适合修劍道。”
秋滿溪回過頭,神色冷淡地看着他:“我已不修劍多年,不必再喚我劍尊——寧虞适不适合修劍道不是你我說了算。”
掌教笑了:“但是他這樣的性子若是不改,遲早有一日躺在那裏的會是他自己,您也知道,劍修一向孤高冷傲,但是卻沒有人能高傲到他那種地步的,您一直想讓他修有情道,不過現在看來,他真的不适合。”
秋滿溪垂頭看着榻上昏昏沉沉睡去的易雪逢,半晌還是道:“這個……也不由你我說了算。”
若是在十幾年前他就狠下心來讓還沒有在情感中沉淪太多的寧虞去修無情道,今日易雪逢也不會躺在這裏生死未知了,但是最好的時機已過,若是現在他再強行讓寧虞舍棄一切情感去修無情道,那對極其依賴寧虞的易雪逢來說,又是何其殘忍?
掌教看着秋滿溪眸中的哀色,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是我多言了,劍尊恕罪。”
秋滿溪沒有管他,将易雪逢輕輕扶起攬在懷裏,柔聲喃喃道:“雪逢別怕。”
易雪逢蜷縮在秋滿溪溫暖的懷中,似乎聽到了這句話,依賴地在他懷中蹭了蹭,嘴唇輕動:“師尊。”
秋滿溪眸中柔色更重,手指緩慢捂着他的眼睛:“師尊來了,很快就好了。”
易雪逢已沒了力氣,只輕輕“嗯”了一聲,便很快沒了動靜。
寧虞和青林趕在第三日晚上子時來臨前終于将冥靈心取了回來,秋滿溪握着那仿佛一塊晶石的靈物,又看了看臉色難看至極的寧虞,道:“夜知秋為難你們了?”
青林臉上全是焦急之色:“她說冥靈心是知秋島最重要的靈物,說是能起死回生的靈藥,價值連城,不能這麽輕易給我們,寧魔……寧師弟原本想去争奪……”
寧虞滿心全是生死未知的易雪逢,根本不想浪費一點時間,見夜知秋這般為難,直接不耐煩地打算出手去争奪。
那個端坐在椅子上的美豔女人夜知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出手之前笑吟吟道:“你這般想要冥靈心,難道說受傷之人是因你而傷到需要冥靈心來起死回生的地步,所以你才能這般賣命為他?”
寧虞渾身一僵,手中的靈力驟然散去。
下一瞬,夜知秋腰間纏着的宛如腰封似的鞭子像是一條靈蛇似的倏地飛出去,一把纏在了寧虞白皙的脖子上。
青林吓了一跳:“島主手下留情!”
寧虞強行忍着沒有出手,只能惡狠狠地看着她。
夜知秋依然在慢條斯理地飲茶,仿佛那鞭子并不受她控制一般,她垂眸吹了吹茶杯的茶葉,淡淡道:“目中無人的小子,看來還是受到的教訓太少啊,今日姐姐我就來教教你,這人啊,可不能一味地被情緒所掌控啊,要不然同沒有靈智的野獸有什麽分別呢?”
她說完,小指輕輕翹起,束在寧虞腰間的鞭尾猛地抽了一下他的小腿。
寧虞本就受了傷,被這樣抽一下直接站都站不住,猝不及防地單膝跪了下來。
寧虞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讓他不要被情緒所左右,更不要說受到這等生生被打跪下的屈辱了,他雙目有些赤紅地瞪着她,剛想要罵出口,夜知秋就淡淡道:“你還真是這樣的人啊。”
寧虞怔了一下,接着心中怒火仿佛被冰水澆熄,瞬間悄無聲息。
秋滿溪曾經對他說的話回想在腦海中:“徒兒,你太自負了,若是再改不了自己的臭脾氣,遲早有一天你會吃到苦頭的。”
他當時回答:“那我就等着看,我到底能吃到多大的苦頭。”
直到現在,易雪逢因他的自大而命懸一線,而他竟然還想要對唯一能救他的人出手,将事情弄得更糟?
寧虞活了這麽多年,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性子有什麽不好,他想到什麽說什麽,遇到想打之人二話不說就打,從來沒有考慮過要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樣的事情。
他就這般狼狽跪在地上,怔然看着夜知秋,臉上已沒了方才恨不得要殺了她的惡意。
夜知秋見到他這樣,掩着唇輕笑一聲,輕輕彈指把鞭子收了回來,随手将一個紫色香囊扔給他,淡淡道:“用一塊冥靈心來換秋滿溪一個人情,這樁生意倒是不差——拿去吧,不過要千萬記住,冥靈心只能護住他的心脈十年,若是在十年之內找不到另外一塊能取代的靈物,那他可能會死的比現在還要慘。”
寧虞怔然握着那紫色的香囊,半晌後才輕輕颔首,聲音沙啞:“多謝。”
青林将事情一一說了,又将夜知秋說的最後那句叮囑也一同告知了。
秋滿溪點頭:“我知道,青林出去吧。”
青林抱拳轉身離去。
寧虞站在原地,怔然看着床上仿佛已經成了一座精致冰雕的易雪逢,緩慢上前,屈膝跪在了秋滿溪面前。
“師尊……”
秋滿溪沒有看他,他将冥靈心牽引着漂浮到了易雪逢身上,輕聲道:“幫我護法,我要将冥靈心送入雪逢的經脈中。”
寧虞輕輕點頭:“是。”
秋滿溪用冥靈心護住易雪逢心脈花了整整七日,寧虞也在一旁守了七日。
最後一日破曉時,秋滿溪将所有的靈力從易雪逢的經脈中緩緩收回去,冥靈心已經被安置在了易雪逢的心脈中。
大概是因為冥靈心的緣故,易雪逢如雪似的臉色已比之前好了許多,也終于有了一絲血色。
秋滿溪眉目間有些疲倦,他看了看慌張站起來的寧虞,道:“已經沒什麽性命之憂了,你看好他,這幾日他可能會有些難受。”
經脈中被生生安置了一塊靈石剛開始時總會覺得不太舒适,寧虞原本覺得并不會有大礙的時,直到後來易雪逢發作,他才終于明白自己到底想的有多天真了。
冥靈心入心脈,幾乎全身經脈的靈力流竄都要經過心脈處的靈石,易雪逢剛開始根本不懂得要如何引導靈脈靈力從冥靈心穿過,被那些一股腦全都沖過來的靈力撞得心髒劇烈。
第一日的晚上,他是被硬生生疼醒了。
寧虞原本在一旁打盹,突然感覺自己抓着易雪逢的袖子一顫,他趕忙清醒了過來:“雪……”
他連易雪逢的名字還沒叫出來,茫然張着雙目的易雪逢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喃喃道:“師兄……”
寧虞回握住他的手,道:“我在。”
易雪逢似乎想要問他什麽,但是半夢半醒間很快就忘了,他怔怔看着寧虞半天,才沒頭沒尾道:“你沒事就好。”
寧虞一愣。
易雪逢正要閉眸繼續躺下,心口突然再次傳來一陣疼痛,将他疼得直接蜷縮成一團,臉色一片煞白。
寧虞忙去撫他的心口:“難受嗎?”
易雪逢本是想搖頭的,但是又是一股疼痛從心尖傳來,讓他不受控制地痛呼出聲。
寧虞恨不得以身替之,撫着易雪逢慘白的全是汗水的臉側,想要幫忙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無能為力地看着他痛苦掙紮。
易雪逢疼得雙眸渙散,呆怔地看着他,茫然道:“師兄,雪逢不乖嗎?”
寧虞忙撫着他的額頭,道:“雪逢很乖,沒有人有雪逢這麽乖。”
易雪逢眼睛輕輕眨了眨,眸中蓄着的眼淚緩慢順着眼角滑了下來,不過很快就凝結成一顆冰珠滾到了他的發間。
“師兄,雪逢好疼好冷啊。”
寧虞幾乎是絕望地看着他,嘴唇輕動卻不知要說什麽。
“師兄……”
“雪逢很聽話,我已經很聽話了,為什麽還是這麽疼?”
“如果乖順聽話要受這麽多苦的話,雪逢不想再這麽乖了。”
寧虞突然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
易雪逢溫順地蜷縮在他懷中,每說一句話就像是刀子往寧虞心裏鑽一樣。
“我冷,師兄你救救我啊。”
寧虞仿佛已經到了極限,緊抱着易雪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秋滿溪察覺到了異樣過來查看,寧虞才一把将易雪逢松開,幾乎像是逃一樣狼狽地跑了出去。
三日後,易雪逢終于學會了如何讓靈脈的靈力穿過冥靈心,被秋滿溪拉去山巅的山洞閉關。
這是易雪逢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閉關。
而寧虞,也在他閉關的第二日前去尋找秋滿溪,第一句話便是:“我要修無情道。”
秋滿溪正在翻看那晦澀難懂的醫書,聽到這句話似乎已經料到了,并沒有什麽意外之色地擡起頭,沒有阻止他,只是道:“你确定不會後悔?你現在已被俗世之情纏身,要想修無情道便是要抛卻現在所有情感,你……能舍得嗎?”
寧虞輕輕閉了閉眼,眸中閃過易雪逢從小到大嗔着笑的乖巧面容,最後定格在他奄奄一息蜷縮在床榻上朝他喊疼的畫面。
寧虞倏地張開了眼睛,道:“我能。”
寧虞将此番易雪逢受傷之事悉數攬在自己身上,總是覺得若不是自己太過自大狂妄,易雪逢根本不會遭受這樣的苦難。
與其讓他再因自己受苦,倒不如割舍掉一切,讓他自己平安度過一生。
寧虞幾乎是自嘲地想着:“雪逢那樣招人喜歡,若沒了我,自然還會有人願意保護他。”
寧虞自大慣了,在他眼中別人從來都是廢物,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産生一種自己不如別人的念頭。
秋滿溪看了他半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随你去吧。”
寧虞跪下行禮:“多謝師尊。”
所以在易雪逢出關後,寧虞已舍棄所有,成為了真真正正的無情劍修。
易雪逢歡天喜地在他背後喊他師兄,他也能視若無睹,看也不看一眼轉身離去,仿佛兩人只是陌路。
寧虞将當年時說完,道:“就是這樣?”
易雪逢唇角抽動,平複了半天情緒才艱難道:“所以你就因為那可笑的原因去修那該死的無情劍道,把我晾了這麽多年?”
寧虞蹙眉:“胡說八道,我哪有晾你?你朔日傷勢發作,哪一回我沒為你梳理靈脈?”
易雪逢直接炸了:“那是因為師尊罵了你,你才為我梳理的,要不然你早把我趕出偏院了!”
寧虞險些被他吼得耳朵聾了,皺眉看着他:“你又生氣了?為了什麽?”
我沒有同你商議就修了無情劍道?還是我冷待了你沒心甘情願為你療傷?
想不通啊。
易雪逢氣得要昏過去了,捂着胸口緩了半天才終于放棄了和他争吵一些有的沒的,他有氣無力道:“所以,那無情劍道是如何破的?”
這個問題一說出來,寧虞的臉色就有些古怪。
易雪逢道:“你說啊。”
寧虞卻是搖頭:“不說。”
易雪逢面無表情地道:“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寧虞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天人交戰了半天,才湊到易雪逢面前,抓着他的手撫在自己的脖子上,閉眸道:“你掐吧。”
易雪逢:“……”
寧虞就賭他不舍得掐自己,就等着易雪逢放棄,他就能正大光明地說出“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對我下手”的話了,如此甚好。
他正想着,易雪逢似乎看出了他的小算盤,直接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兩手一阖,一把掐住了寧虞的脖子。
寧虞:“……”
失、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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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