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一更

牧雪深看他的眼神微微一變。

易雪逢饒有興致地看他變臉, 正要說什麽, 門口帶着火焰的結界上傳來一聲微弱的烈烈聲響,像是什麽東西真正燒起來了。

他偏頭看了一眼,眼眸眯起,眼尖地發現一只燒了一半的紙鶴從半空飄飄然落到了地面上, 很快被火舌吞沒, 只剩下一撮灰燼。

那是……寧虞的傳信紙鶴?

為何寧虞會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易雪逢眉頭皺起,百思不得其解。

牧雪深冷笑一聲打算他的思緒:“易雪逢當年在誅魔陣中神魂俱碎, 三魂六魄混在那陣法中說是有成百上千片都不為過, 他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能耐能将神魂拼在一起,還奪舍了我的身體?”

易雪逢并不知自己死後之事,自然無從回答, 但是按照牧雪深的說法,在他死後不久, 定有人在那殘留的誅魔陣中将他的魂魄一點點拼湊起來,要不然現在他也不會奪舍。

但是那個人到底是誰, 現在易雪逢沒有多少思緒, 據說自那之後寧虞便直接入魔了, 魔修根本不可能能入誅魔陣, 那剩下的願意花費這麽多精力救他的,要麽是秋滿溪, 或者便是他更為熟悉的……

切雲?不對,那時他跟在臨樊身邊,根本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麽, 更何談來救他,那四只靈獸更加不可能了,他們不搗亂都算不錯了。

思來想去,易雪逢竟然想不出一個能有理由救他的人。

他自嘲一笑,淡淡道:“你不信啊?那便算了,反正你馬上就要死了。”

牧雪深擡手按在冰冷的牆壁上,只聽得一陣微弱的冰霜凝結之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個石窟的牆壁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易雪逢正在自己的儲物戒裏找有沒有能打發時間的小玩意,感受到了身邊的寒意,微微挑眉:“你覺得依你現在的能力還能殺得了我?”

牧雪深冷冷看着他。

最開始易雪逢的打算是根據宋鏡笙用火屬靈花來避免牧雪深近他身而學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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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胡城偶遇牧雪深,知曉了他的死穴後,易雪逢就打算利用在雲胡城所得到的火鏡鳥的火屬靈石在朔日時納入身體中,使經脈中充斥着火屬靈力,再來尋牧雪深就可以不被輕易奪舍。

只是沒想到,中途出現了變故——寧虞将火鏡鳥的靈物換走,只留給了他一塊無用的紫雲紗。

那時的易雪逢連殺了寧虞的心都有了,正要不得已換個方法時,寧虞又魔怔似的将靈石送給了他。

易雪逢當時雖然表面上強顏歡笑,但是實際上易雪逢都恨不得把他一刀砍了。

而後他按照計劃到了蠻荒中,本來耐心等着朔日時,将火鏡鳥靈石中的火屬靈力全都納入身體中,以備往後的不時之需,誰知後來竟然又出了變故。

他原本只是想一點點耐心的吸取靈力,哪怕那火屬靈力不夠殺了牧雪深,但是重創他也已足夠了,但是寧虞又再一次打亂了他的計劃——那財大氣粗的傻子竟然堆了滿暗室的火屬靈石。

易雪逢那時不知是該無語還是該歡喜,整個暗室的火屬靈石就算不用動用靈力去吸收,靈力也像是霧氣一樣拼命往他經脈中鑽,僅僅只是一晚上,他體內的火屬靈力已經到達了一個巅峰。

朔日過後,易雪逢十分頭大,加上知曉了牧雪深的藏身之處,便直接改了計劃,将秋滿溪教給他的火屬陣法畫好,就這樣大搖大擺地來尋牧雪深了,反正他體內的火屬靈力就算耗費上一年也不一定能消耗多少。

易雪逢揉了揉眉心,看着地面上也逐漸結起的冰霜,輕輕一笑,繃着腳尖輕輕在冰面上一點,一股熾熱從他腳尖落在地上,結實的冰面宛如沸水似的驟然滾騰,發出一陣嘶嘶的聲響,飛快融化成了一灘水。

易雪逢微微仰着頭,手撐在石床上身體往後仰,雙腿擡起姿态十分悠閑地晃來晃去,百無聊賴道:“你既然想要殺我,那我也不能引頸受戮吧?”

他一偏頭,長發垂落在榻上,發尾微微盤成一個圈,同榻上的冰面接觸的地方已經化為了一灘水。

現在的易雪逢仿佛已不是同牧雪深相同的寒靈脈,反而像是一個行走的火爐,渾身散發着熾熱。

牧雪深冷冷道:“你這具身體是我按照自身的經脈來制作的,你吸納了這麽多的火屬靈力,事後肯定也活不了多久。”

易雪逢一笑,道:“反正我會活得比你久,不必擔心我。”

牧雪深定定看了他許久,才擡步走上前,坐在了易雪逢對面的石椅上,他身體前傾,雙手交握将手肘搭在膝蓋上,聲音又輕又柔:“難道你想同我耗死在這裏嗎?”

易雪逢道:“何出此言?”

“我是一抹幽魂,可以不吃不喝活上千百年,而你不一樣,你這具身體只是我用靈物制作而成的類人傀儡罷了,它幾乎同人一模一樣,按照你現在的修為并未辟谷,怕是連三日都撐不下去就要死去了吧。”

易雪逢笑了起來,道:“好說,我只要在三日之內殺了你就可以了。”

牧雪深大概被易雪逢激怒得太厲害了,反而沒了那滔天的怒意,臉上重新浮現起笑容,他柔聲道:“說說看,你想要用什麽辦法殺我。”

易雪逢将一只腳放下,另外一只手踩在榻上,手肘搭在膝蓋上,姿态十分惬意,他身體微微前傾,同牧雪深相隔不過三寸。

“你身在火屬陣法中,每多待一刻靈體便會消耗一分。”易雪逢輕輕擡起手,撩起牧雪深垂在肩上的長發,漫不經心道,“我可以很輕易地殺死你。”

牧雪深的長發被他挑起,接觸到他指尖的靈力後直接化為一團白霧氣消散在空中。

牧雪深道:“若是這麽簡單,為何你剛一開始就沒有動手,反而要和我這般耗下去呢?”

易雪逢:“當然是想從你口中問出些什麽。”

牧雪深一笑,柔聲道:“你想問什麽,我什麽都可以回答你。”

易雪逢可沒相信他會這麽好心,他擡起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微撤身,道:“我想知曉,你這具軀體到底是如何做成的?”

牧雪深竟然直接答了:“靈物,你想象不到的無數的靈物。”

易雪逢道:“無數靈物堆成的軀體,充其量只是一具人人操控的傀儡,所以你才想要尋水靈脈的靈力精魄将這具傀儡喚醒,才方便奪舍?”

牧雪深眸子幽深地看着他,道:“對。”

易雪逢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那這具身體為何會在我這裏?”

“因為臨樊。”牧雪深道,“我當年取走易雪逢靈力精魄後将傀儡喚醒,在即将奪舍的最後一瞬,臨樊尋到了我,将我重傷并搶走了這具軀體。”

易雪逢一怔,臨樊?

當年他同臨樊的交情并沒有多深,而将切雲送過去也純屬只是因為怕切雲跟着自己在蠻荒受辱……

不對,切雲?

見易雪逢久久沒有說話,牧雪深輕聲道:“問完了?”

易雪逢回過神,對上牧雪深的眸子,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牧雪深一笑,他手指輕輕在牆上敲了敲,被易雪逢周身靈力所融化的牆壁再次結上了一層厚厚冰霜。

“我姓秋,名喚秋浮玉。”牧雪深勾唇一笑,壓低聲音道,“你的師尊秋滿溪,正是我的好哥哥。”

易雪逢瞳孔驟然一縮。

牧雪深道:“我和他本是同胞所生……”

秋浮玉同秋滿溪本是同胞所生,但是各自的靈脈卻是天差地別,秋滿溪是整個三界人人稱贊的修劍道的上等靈脈,而他卻只是一個連觸碰自己爹娘都不能的廢靈脈。

幾千年前,三界并沒有這般昌盛,對廢靈脈的定義也十分模糊,那時三界以強者為尊,所以這等只能将人凍一凍,根本不能得道的寒靈脈來說,便是衆人口中所說的廢靈脈。

雙胞兄弟,一個人人稱贊前途無量,一個卻被人在背後戳着脊梁骨罵廢物。

在他們九歲那年,因寒意而被父母忌憚鎖在了後院房中的秋浮玉因腳上帶着鐐铐躲閃不及,被一場大火燒毀了半張臉,自那之後,更加無人在意一個容貌盡毀的醜八怪廢物了。

秋滿溪年僅十九歲便入金丹修為,被送去了山門拜師學劍,而秋浮玉卻因身上衆人忌憚的寒意連門都出不得。

這樣日複一日地過去,哪怕秋浮玉再強的心智也免不得要崩潰。

在秋滿溪二十五歲學成下山去驅魔衛道時,碰到的第一個魔修,卻是自己的親弟弟。

“他出了劍将我重傷,卻饒了我一命……”牧雪深說起舊事時,哪怕說起秋滿溪,神色和語氣也是滿滿的不在乎,就像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

“我渾身是血逃到了三界最邊緣,那裏全是毒氣霧障,野獸猛禽,哈。”牧雪深笑了一聲,眸中卻全是冰冷的殺意,“現在想想,我當真是命大,竟然在那樣的鬼地方活了下來,一待就是數百年,而且還尋到了一群肯替我賣命的魔修,他們受我驅使,将那一處荒野之地變成了所有魔修聚集之所。”

他說完,輕輕張開手,偏頭詭異一笑:“而那個地方,現在被你們稱為——蠻荒。”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可能要晚一點,周末快落!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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