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玉映
易雪逢古怪地看着寧虞, 能讓寧虞這種人都頭疼的,可十分罕見。
“你同他很熟?”
寧虞放下手,擡手想要将易雪逢手裏的佛珠拿回來,道:“不是很熟。”
易雪逢将佛珠塞到自己衣襟裏,似笑非笑道:“旁人送我的禮物,你拿回去作甚?”
寧虞皺眉:“這種意寓不詳的禮物又留着作甚, 給我,我拿去炎海扔了去。”
易雪逢沒管他, 扭頭往前走, 寧虞追上他, 還是不肯放棄:“你想要的話, 我買給你。”
易雪逢還是不理他,寧虞也是夠執着,一直跟在他身後跟了一上午, 就像是背後靈似的甩都甩不走,最後易雪逢終于煩了,轉身道:“劍尊,您都沒事忙的嗎?”
寧虞點頭:“沒事。”
易雪逢翻了個白眼, 正要往前走, 餘光掃到一旁的小巷口,腳步突然頓住了。
寧虞正跟着他走, 他乍一停下,寧虞本能地停下步子,但是只是一瞬他就似乎想起了什麽, 身形直直撞到了易雪逢背上。
易雪逢被撞了一趔趄,回頭看他。
寧虞面不改色,道:“別突然停下來。”
易雪逢也沒多做懷疑,只是瞪了他一眼,朝着一旁的巷口走了過去。
兩人走到了人比較稀少的巷口,易雪逢眉頭輕輕蹙起,往那空無一人的巷子看了一眼,才輕輕擡起手在虛空中一按。
空中頓時掀起一圈漣漪,很快一個結界被他強行打開,露出裏面原本的模樣——整個小巷面目全非,到處都是被人用靈力擊出的窟窿,而在一片廢墟中,兩個人影纏在一起,一人正坐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掐着底下人的脖子,拳頭虎虎生風地朝那人頭上打去。
易雪逢、寧虞:“……”
簡直就是兇殺現場!
易雪逢遲疑地往前走了一步,這才看清楚那正厮殺兩人的模樣。
躺在下面拼命扒着自己脖頸上的手的是滿臉傷痕的秋将行,而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砸下去的,卻是夜芳草。
夜芳草臉上也有了點傷痕,但是相比較地上被按着走的手下敗将,他已經算是很體面了,他邊打還是邊咬牙道:“栽在我手上,我看你怎麽再狂?嗯?你師尊不是秋滿溪嗎,師兄不是寧劍尊嗎,把他們叫來啊!沒用的膽小鬼!”
秋将行拼命掙紮,唇角上溢出了點血,看來被打得不輕,他憤怒地瞪着夜芳草,惡狠狠道:“不用我師尊,我照樣能弄死你!”
夜芳草狠狠抹了抹臉,哼笑道:“廢物,你來弄死我啊!”
秋将行奮力一擡腳,差點把夜芳草一腳踹下去,還是夜芳草眼疾手快,往旁邊一側身躲過了那一擊。
也因為他這一躲,兩人瞬間分開,秋将行按着胸口扶着斑駁的牆,看着夜芳草的眼神全是惡狠狠的殺意。
夜芳草道:“我家小仙君就算秉性再差,也輪不到你們這種外人說三道四,再說了,林浮玉也就少時脾氣浮躁些,只是喜歡發些脾氣,又沒有做過多少傷天害理之事,你犯得着為那點事诋毀他嗎?”
秋将行冷冷道:“林浮玉還用得着我诋毀?天下誰人不知他只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不過是有了一個好出身,就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夜芳草眼神也冷了下來:“你說,繼續說,你說一句我打你多少拳,這話我可記着呢,我夜芳草沒什麽到做到這一點卻沒人比我做的更好了。”
秋将行氣得渾身發抖,墨色的眸瞳竟然隐隐有些赤紅之色,就連身上的氣息也微微有了變化。
夜芳草感受到他的變化,微微蹙眉,正要再開口諷刺幾句,就感覺秋将行身上陡然傳來一股靈力至極的劍氣,如離弦之箭朝他射來。
夜芳草呼吸一頓,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過來,便感覺自己的命門被一股詭異至極的力量鎖住,讓他連掙紮都沒有力氣。
下一瞬,一只手突然出現在他身前,在那道劍氣即将到達他眉心之前,被人淩空接下,轟然一聲作響,狂風大氣,将夜芳草額前的長發全都吹到了後面去。
夜芳草驚魂未定地擡眸看去,寧虞不知何時出現,正甩着手,冷漠地看着對面的秋将行。
秋将行力量散發出去之後,整個人就像是癱軟了一般,踉踉跄跄地扶着牆倒了下去,被易雪逢一把扶住。
他垂眸看了看閉着眸虛弱喘息的秋将行,皺眉問寧虞:“他到底是什麽人?”
寧虞沒回答,他收回手,冷淡對被吓呆的夜芳草道:“若是再晚來一步,你小命就不保了。”
夜芳草眨了眨眼睛,還沒從方才的後怕中回過神來,聽到寧虞這樣說,第一反應不是屈辱或是害怕,反而還有些高興。
大概是他這幾日看了太過寧虞同玉映君的話本,知曉寧虞同玉映君關系交好後,連帶着寧虞也起了一堆好感。
夜芳草拍拍胸口,安定心神,沒心沒肺地道:“多謝劍尊。”
易雪逢将秋将行扶着坐好,道:“問你話呢,他到底是誰?身上為什麽會有劍氣和魔氣?”
他這話的語氣有點不客氣,根本不像是一個後輩對前輩說話的語氣,夜芳草吓了一跳,忙跳過去,小聲道:“小仙君啊,別意氣用事啊,那可是劍尊啊。”
易雪逢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
夜芳草縮縮脖子,又讷讷道:“還是你義父呢。”
易雪逢:“……”
耳尖的寧虞自然也聽到了,看着夜芳草的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想誇贊他又似乎想要打他,十分糾結。
易雪逢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那義父……能告訴我,秋将行到底是何人嗎?”
寧虞:“……”
夜芳草十分沒有眼力勁,直接道:“還能是誰啊,不就是秋長老的徒兒嗎,小仙君你都不知道,他這人總是在背後說你壞話,在寒淮川的時候我和其他師兄弟都把他教訓一頓了,他這回竟然還又說你,真不是我主動惹事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師尊。”
要不然按照南縱那脾氣,一定按着他一頓暴打。
易雪逢道:“他說了我什麽?”
夜芳草有些心虛,讷讷道:“就一些不堪入耳的,還是不要學給你聽啦。”
易雪逢看了看在一旁已經昏睡過去的秋将行,挑眉道:“沒事,一字一句說來我聽聽,我不覺得難聽。”
夜芳草唯唯諾諾,就是不肯說。
易雪逢使出殺手锏:“你若不說我就告知南長老你在蠻荒仗勢欺人,欺軟怕硬。”
夜芳草大驚:“這是哪裏話啊小仙君,這純屬污蔑!”
易雪逢瞥着他,言簡意赅:“那就說!”
夜芳草猶豫片刻,才扭扭捏捏道:“好吧,其實他……沒怎麽說你,就提了一嘴,說你秉性極差。”
易雪逢疑惑看着他:“這個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嗎,你何必把他打這麽狠?”
夜芳草還是猶豫,易雪逢:“嗯?”
夜芳草只好說了:“我就是無意中聽到他在說玉映君……你也知道啊,我一向憧憬玉映君,旁人說一句壞話我都忍不下去的,就只好和他理論了幾句,誰知他越說越起勁,還把雲哥給我的靈力給打散,我一時氣不過……”
易雪逢這才了然。
寧虞卻是道:“他是如何知曉玉映的?”
蠻荒的魔修喚易雪逢總是喚“玉映君”或者“君上”,甚少有人這般親昵喚他玉映,這個名字從寧虞口中叫出,不知為何突然有點莫名其妙的色氣。
易雪逢突然覺得耳朵一紅,疑惑地摸了摸,十分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耳熱。
夜芳草搖頭:“不知道啊,他就直接說玉映君是個以色侍人的魅魔,還說整個蠻荒都把他當成娈寵,只要是個魔修都……同他共度春宵過……”
他越說聲音越小,語氣也越來越氣憤,最後實在氣不過,又恨恨瞪了秋将行一眼。
寧虞聽完,直接皺起眉頭撸起了袖子,被易雪逢一把攔住:“你做什麽?”
寧虞冷冷道:“揍他一頓。”
易雪逢一陣無語,把他的手甩開:“別鬧了,還是個孩子嗎你?”
寧虞道:“他說你壞話。”
魅魔是整個蠻荒地位最低下的魔修,純屬是為了旁人取樂而存在的,拿易雪逢同魅魔相比,這本身便是極其屈辱的。
易雪逢之前在蠻荒聽過更難聽的話,也早已經習慣了,他淡淡道:“清者自清,你還沒告訴我他到底是誰?”
寧虞皺眉:“一個魔修和道修的混血,那劍氣是他爹留給他的。”
易雪逢道:“他爹是誰?”
寧虞道:“不知道,等師尊出關了你去問師尊吧。”
易雪逢:“……”
按照寧虞的說法,秋滿溪還要閉關好多年,等他出了關,要到猴年馬月啊。
易雪逢十分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總算知道了,你現在嘴裏沒一句是真話。”
寧虞道:“胡說八道,我愛慕你那句,是真的。”
易雪逢:“……”
易雪逢瞪了他一眼,轉向夜芳草,道:“這人……唉,畢竟是師弟,你将他帶回去安置吧,別再打他了。”
要不然秋滿溪出了關知道自己徒兒被人打成這樣,可不得心疼死啊。
夜芳草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失了魂似的。
易雪逢皺着眉:“大師?夜芳草?你怎麽了?”
他問完才想起來方才他和寧虞的對話,“啊”了一聲,心道:“暴露了。”
夜芳草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直直倒了下去,砸在秋将行身上,險些把他再砸吐血。
易雪逢、寧虞:“……”
與此同時,捏着佛經的六朝君慢吞吞地回到了府邸院落,身形穿過一道虛幻的結界之門,身形一晃,眼前天地變化,方才還是湛藍的天幕瞬間變得污濁漫天,他到了一處荒廢多年的劍冢中。
這處仿佛是一方小天地,一望無際,到處都是廢舊刀劍,空氣中傳來的還隐隐帶着血腥氣。
六朝君默念了一遍阿彌陀佛,才輕輕開口:“回來了。”
遠處的灰霧彌漫處,一個人影緩慢地回頭,一陣狂風吹過,将那片霧氣吹散,露出一雙猩紅至極的魔瞳。
切雲坐在一堆破舊的廢劍中,眸子冰冷,只是雪白的小指上卻勾着一個劍穗,随着風微微晃着。
他偏着頭看着六朝君,聲音沙啞:“将佛珠交給他了?”
六朝君點頭:“嗯。”
切雲的手一頓,輕輕勾着劍穗按在自己心口,閉了閉眸子。
再次睜開時,他的魔瞳已經消散,重新變回平日裏的純澈如琉璃。
六朝君朝他伸出手,切雲道:“什麽?”
六朝君慢吞吞道:“三塊靈石,給我,我要還給,寧虞。”
切雲:“……”
作者有話要說:六朝【zhao】。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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