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雲鋒後來在另一張床上也躺了會,天蒙蒙亮時醒了過來。
房間裏很安靜,蘇蒽依舊沉沉睡着,只是換了一個睡姿。
林雲鋒過去幫她拉了拉棉被,随後拿了房卡出門。
外面的空氣透着沁涼,周邊早餐店已經開始營業,馬路上的喧嚣又展露苗頭,新的一天開始了。
這裏離住的地方不遠,林雲鋒直接跑了回去,順路還買了兩包子。
到家後去卧室看了眼,林安山已經醒來自己在穿衣服,衣服挂在腦袋上在扯。
林雲鋒進去幫他拽了把,随後自己也換了身衣服。
“安山,今天早餐吃包子,叔給你放桌上了。”
“好。”林安山站床上,穿好了褲子。
兩人洗漱拾掇完,林雲鋒牽着正啃包子的林安山出了門。
路口不遠處有個公交車站,有直達世紀小學的公交車,車程是半小時。
林雲鋒将林安山送到學校,又坐車回了那家旅館,順便給蘇蒽也帶了份早餐。
林雲鋒看了眼時間,八點半不到一點。
将房卡插入卡槽,推門進去,蘇蒽已經醒了,背對着站在窗口,聽見聲音轉身看過來。
林雲鋒有些驚訝,“怎麽不多睡會?”
“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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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蒽在林雲鋒離開後不久就醒了過來,環境陌生,又擱着心事自然睡不踏實,睜眼沒看到他人也沒覺得多意外。
本來蘇蒽也要走的,只是在離開的那刻發現房卡不見了,就猜到林雲鋒還會回來,所以等着。
林雲鋒把豆漿和飯團放到桌上,“早餐,吃點吧。”
蘇蒽走過去,用手碰了碰,還是溫熱的。
她擡頭看了眼林雲鋒,随後坐下緩慢的吃起來。
蘇蒽并不喜歡吃豆制品,不過這個早上她還是把東西吃完了。
“我以為你走了。”蘇蒽說。
林雲鋒在她對面側身坐着,“我去送孩子上學了。”
“怎麽送他過去?”
“公交車。”
“每天都是嗎?”
“差不多吧,我要是忙不過來,他也會自己去。”
蘇蒽說:“你放心?”
“放心。”林雲鋒點頭,“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樣,很懂事。”
特殊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總歸要早熟的多,林安山很少有讓他操心的時候,但也因此更心疼他。
房間裏的椅子是木頭的,也沒塊墊子,坐着不太舒服。
蘇蒽起身坐到了床尾,由此跟林雲鋒變成了真正的面對面,兩人的膝蓋近乎要碰到一起。
林雲鋒穿着一雙黑色的運動鞋,鞋沿上有些泥土印,蘇蒽穿着白色一次性拖鞋,兩雙腳放在那形成強烈的顏色反差。
蘇蒽最開始盯着自己的腳尖,接着往他那一掃,最後慢慢上移,看向林雲鋒,對方也靜靜的看着她。
蘇蒽把腳蹭過去,緊挨着他的,說:“你腳真大。”
林雲鋒沒動,目光往下一掃,扯了扯嘴角,“跟你自然沒法比。”
蘇蒽前後輕輕移動,隔着衣物兩人的肢體産生輕微的摩擦。
感覺很微妙,有什麽在身體裏蹿動,微微顫栗。
林雲鋒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膝蓋。
隔着真絲睡衣,還是能感覺到自他掌心傳遞來的溫度。
蘇蒽看着他,輕聲問:“怎麽了?”
“癢。”林雲鋒說,随後放開手。
他們的腳依舊挨在一塊,誰都沒有動一步。
蘇蒽轉了話題說:“他媽媽呢。”
林雲鋒沒什麽反應,默了幾秒才低低的道:“忙,不常來。”
蘇蒽看了他一會,點了點頭。
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蘇蒽還穿着昨晚的睡衣,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她也不清楚向辰禮怎麽樣了,走了,還是繼續在那套公寓裏呆着。
就算他沒走,蘇蒽也必須得回去了。
蘇蒽說:“我得回去了。”
“嗯。”
蘇蒽看着他,起身前在他鞋沿上踢了腳。
林雲鋒擡頭,“嗯?”
“滑了一下。”
林雲鋒看着她轉身朝外走,呵了一聲,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兩人一起退房出了旅館,蘇蒽開車将林雲鋒送了回去。
在道路口停了車,蘇蒽說:“熊大熊二我傍晚帶過來。”
林雲鋒下車,甩上車門。
蘇蒽說:“傍晚我過來找你。”
林雲鋒在窗外看着她,淺笑了下,“過來吃飯好了。”
“好。”
看着林雲鋒走遠,蘇蒽将手機從扶手箱拿了出來,上面有信息也有未接來電,數量驚人。
蘇蒽一條條看完,然後發動車子開向綠城。
向辰禮自然沒走,蘇蒽進去的時候他就在客廳坐着,臉色很不好。
向辰禮緊緊的盯着蘇蒽,嗓音低啞道:“你去哪了?”
“旅館。”蘇蒽換了鞋,準備回房,經過他身邊時,腳步停了下來。
向辰禮正仰頭看着她,眼底是深深的黑眼圈。
蘇蒽說:“知道錯了?”
信息裏這個人跟她道了歉。
而蘇蒽也不可能永遠跟這個人生氣,她淡淡的瞧着向辰禮,“吃飯了嗎?”
“沒有。”
蘇蒽點頭,“家裏沒吃,你出去買點吃。”
說完要走,向辰禮一把拽住她,站起身靠近蘇蒽,幾乎整個前胸都貼在了她身上,“只要我在,你現在寧願睡旅館。”
蘇蒽說:“我本來也沒打算睡旅館。”
向辰禮胸膛起伏着,“我的碰觸有那麽讓你無法接受?”
蘇蒽将自己的胳膊輕輕掙了出來,她淡道:“你今天回去吧。”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說這些沒多大意義。”
蘇蒽回房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這次她鎖了門。
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蘇蒽穿了衣服下樓,向辰禮已經走了,不知道是直接回了c市還是去了哪裏,她也不打算去問。
很長一段時間沒收拾屋子了,房屋面積太大,徹底收拾起來也算是個大工程,蘇蒽就單單拖了個地。
等拖完時間已經過去不少。
她扶着有些酸軟的腰,給林雲鋒打去電話。
“喂?”
蘇蒽說:“你在哪?”
林雲鋒說:“在學校門口。”
裏面是有些吵。
蘇蒽說:“還要多少時間,我去接你們吧。”
“不用,很快就好了,這邊公交直達,你那邊沒事了?”
蘇蒽低低的說:“沒事,本來也沒多大事。”
“淩晨三點。”林雲鋒說:“事還不大?”
他的語氣很輕松,隐隐的還有些揶揄的成分。
蘇蒽抿了抿嘴,說:“我那會只是想見你。”
那邊的嘈雜繼續着,林雲鋒沉默下來。
蘇蒽:“喂?”
“我在。”
“你怎麽不說話了。”
林雲鋒依舊沉默,好一會才輕笑了下,“沒什麽,難得能有個人想我。”
蘇蒽本來也沒覺得之前的話有什麽不對,反正也是實話實說,可這一刻林雲鋒這句話出來,莫名的臉就有些熱了,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回應。
蘇蒽想了想,說:“挂了,我去你家等你。”
“好。”
蘇蒽去衛生間上了點妝,随後拎上包出門,出門前當然沒忘記抱上熊大熊二。
她把兩只玩偶放在副駕駛,将車開出綠城,向着那片貧瘠的住宅區快速駛去。
蘇蒽到的時候,林雲鋒還沒回來,她便在上下兩層間的平臺上站着,兩個角落堆放着雜物,她站在中間,安靜的看着外面。
朝南的方向,兩幢公寓樓之間有個小花壇,花壇旁還有口井,有人蹲在那邊洗衣服。
天空又是一片血色,揮散着最後的光輝。
蘇蒽擡頭看着,看上面的雲,偶爾飛掠經過的鳥,還有緩緩移動的飛機,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等聽見腳步聲時,那一大一小已經差不多到她身後了。
“等多久了?”林雲鋒牽着林安山上來,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沒去看時間。”蘇蒽想了想,“估計十幾分鐘。”
林安山這時乖巧的喊了聲阿姨。
蘇蒽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林安山身上,然後微微皺了眉,“打架了?”
林安山一側臉上有明顯的抓痕,同時也發現這孩子對比之前情緒低落很多。
林雲鋒低頭看他一眼,說:“小孩子小打小鬧,沒事。”
一起走上樓,蘇蒽摸了摸林安山的腦袋,順手把手裏的熊大熊二交給他。
林安山接過兩只熊,很有禮貌的道了謝。
“沒事。”蘇蒽說。
進了屋,林雲鋒照例去了廚房,蘇蒽這次沒去幫忙,她坐到了林安山身邊。
孩子坐小凳子上,懷裏抱着一只熊準備做作業。
蘇蒽問他,“怎麽跟同學打架的?”
林安山看她一眼,撅了噘嘴,明顯很委屈。
蘇蒽也不催他,就那麽等着。
林安山拿筆尖點着作業本,過了會才小聲說:“他說我沒媽媽,然後就打我,我明明有的,她只是賺錢去了沒法來看我。”
他深深的低着頭,沒多久蘇蒽看到熊腦袋上落下了水滴。
蘇蒽抿着嘴,她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你打回去了嗎?”
林安山點了點頭。
蘇蒽說:“做的好。”
她從不認為在學生時期受欺負了不還手只找老師尋求幫助的才是正确表現,幼年群體中也存在着弱肉強食的原則,你的退讓只會造成變本加厲的得寸進尺。
這天吃完飯林安山沒有馬上跑去看電視。
他看着林雲鋒說:“叔,老師說明天晚上要開家長會。”
“幾點?”
“七點半。”
“好,知道了。”
林安山跳下椅子,跑走了。
蘇蒽看向對面,兩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說:“明天的家長會我能去嗎?”
林雲鋒挑眉,他有些意外,“你也去?”
“不行嗎?”
倒不是不行……
林雲鋒思忖着,“會不會不太好。”
“為什麽?”
林雲鋒脫口而出,“畢竟非親非故的。”
蘇蒽緩慢的眨了眨眼睛,低下頭,沒再說話。
其實這話本身沒錯,蘇蒽也沒反駁什麽,但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蘇蒽沉默沒什麽表情的模樣,林雲鋒突然覺得他好像做錯了。
林雲鋒注意着蘇蒽的反應,說:“你怎麽突然想去家長會?”
“沒什麽。”
“你要是特別想去……”
“算了。”蘇蒽說:“不去了。”
林雲鋒有點懵。
他起身開始收拾碗筷,視線時不時往蘇蒽身上瞟,蘇蒽坐在那邊始終沒再說話。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蘇蒽走到廚房門口,說:“我先走了。”
林雲鋒說:“我送你。”
“不用了。”
但林雲鋒還是跟着走出來,他們一前一後的下了樓。
出了樓道,朝大馬路走去。
街道上的繁雜聲開始變得明顯,蘇蒽安靜的看着遠處。
“回去吧,沒幾步路了。”她說。
林雲鋒說:“沒事。”
他們繼續沉默的走着,直到蘇蒽的車旁。
蘇蒽轉頭看了他一眼,“走了。”
林雲鋒點頭,“好。”
蘇蒽上了車,發動車子離開。
林雲鋒回到家去衛生間洗澡,在洗手臺上看到了三百塊錢。
用肥皂盒的一角壓着,上面還有一張紙條,寫着謝謝。
林雲鋒将紙條拿起來,他認得出蘇蒽的字,曾經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她的字很漂亮。
洗完澡出來去卧室,林安山抱着熊正專心看動畫片。
林雲鋒在熊鼻子上彈了一下。
林安山疑惑的擡頭。
林雲鋒說:“喜歡這玩意嗎?”
林安山點頭,“喜歡。”
“嗯。”
林雲鋒走去陽臺,迎着夜風,看着遠處的樓層,點了一支煙緩慢抽着。
等煙燃盡,他低頭給蘇蒽發去了一條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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