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別家孩子
紀家老宅因着位于真定府的東邊,是以一貫都以東府稱之。一行馬車到了東府大門口,便被安排着進了二門。因着男客和女眷分開從東西兩側門進入,是以西側門邊上,都是丫鬟婆子在等着。
東府早就得了消息,此時旁邊已經有粗使婆子在轎子旁等着。
後面馬車的韓氏也領着兩個姑娘下車,而最後一輛馬車上,則是紀寶茹和紀寶芙兩人。因着老太太年紀大,便坐着轎子,連帶着把紀清晨也帶了上去。
紀清晨原本還想推脫的,不過一想到她從前一直都是能偷懶就絕不将就的性子,若是乍然改變大了,只怕還真的容易引起懷疑。所以便跟着老太太坐上了轎子,而其他姑娘則由韓氏領着,步行到花園。
今個還不是大太夫人過壽的正日子,都是紀家的親友故交前來拜壽。有些客人都是頭一回來,于是大太夫人便幹脆在花園裏的百花閣見客,也讓人陪着客人逛逛紀家的花園。
不過這些對紀清晨她們來說,卻一點都不稀罕。她們逢年過節,都得到東府來給大太夫人請安。
所以她可一點兒不喜歡逛東府的園子,還不如她自家的漂亮呢。
等衆人去百花閣的路上,就見園子裏頭花紅柳綠,姹紫嫣紅的花卉都争相開放,不少甚至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還有太湖石精心堆砌而成的假山,山腳種着淩霄花,綠葉繁茂早已将整座假山腳都堆滿。
待轉過抄手游廊,就見兩株百年古樹林立其中,樹木雖不是極高,可是樹冠卻極寬闊,特別是那粗壯的樹幹,便是四五個孩子合圍都不一定能抱得住。兩棵樹因靠地近,樹冠早已經長在一處,從底下看根本瞧不出分辨枝條是屬於哪棵樹。
據說這兩棵樹,是當年建造紀家祖宅時便有的,真真是參天古樹。
不過紀清晨可不喜歡老宅,她總覺得老房子陰森又潮濕,不如她家的新宅子好。特別是紀寶菲就住在這裏,她更是不願意來。
可如今的清晨,卻已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當她初踏入這座宅子時,便感受到這百年耕讀世家的底蘊,家裏的丫鬟都穿着一色的衣裳,來往之間輕手慢腳,說起話來也是極有規矩。只是太夫人身邊的一個婆子,穿着舉止都不是一般商戶人家的老太太能比的。
一路好奇中,小轎到了百花閣門口。
紀清晨先下去後,便站在轎前扶着祖母下來。旁邊的郭嬷嬷又笑着贊了句,“七姑娘可真孝順,知道心疼老太太。”
“我們沅沅素來都這般懂事孝順的,”老太太心頭甜的喲,摸着紀清晨的小手就一個勁地誇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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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贊譽,紀清晨有些心虛。要真論懂事,那還真沒她的份兒,從前的紀清晨被老太太寵的刁蠻任性。可就算是這樣,在祖母的眼中,她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乖乖小娃娃。
沒一會,韓氏領着其他幾個姑娘也到了。
衆人便跟在老太太身後,一齊進了百花閣。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頭語笑晏晏,好不熱鬧。等她們進去的時候,坐在上首的大太夫人,便要站起來。
還是祖母笑了一聲,趕緊道:“大嫂可不要起身,這不是折煞了我。”
大太夫人徐氏聞言一笑,說道:“今個一聽說你要過來,何嬷嬷便自請到門口候着你。咱們可是等了許久,你才過來。”
老太太又是一請罪,徐太夫人瞧了一眼身後的姑娘,都是家裏的孩子,尋常也都是能瞧見的。不過今個各個都是隆重打扮,連笑道:“你瞧瞧我這些孫女們,各個都跟天上的仙女似得,真是讓我羨慕。”
本來坐在徐太夫人旁邊的長媳喬氏,此時已經站了起來,扶着老太太坐下後,湊趣道:“母親這話說地極是,咱們這些個堂侄女,真是眼看着長大的,可是一年好看過一年。不僅母親羨慕,連我都恨不得用自家的姑娘換一換呢。”
堂中衆女眷轟然笑了起來,還是韓氏機敏地回道:“大堂嫂這話我可就不同意了,誰不知道東府的姑娘各個賢良淑德。”
“我瞧你們兩個才是厚臉皮,這不是變着法的誇自家姑娘呢,”徐太夫人伸出手,指了指她們兩個,堂中衆人又是一陣笑聲。
此時紀家的這幾個姑娘,早就羞紅了臉蛋。為首的紀寶璟雖還是落落大方,不過臉頰上卻飛過幾朵紅暈。
大概也只有紀清晨,仗着年紀小,不僅不臉紅,還跟着一塊微笑。
徐太夫人瞧着她,立即招手,喊道:“我的乖乖小沅沅,怎麽今個瞧見伯祖母,都不要伯祖母抱抱了?”
紀清晨愣了一下,她之前有這麽愛黏人嗎?
待仔細回想,這才記起來。原來啊,是為了和紀寶菲争寵,所以每次瞧見伯祖母,她都表現的格外乖巧懂事,所以伯祖母也是十分喜歡她。
這會見她見了面,沒有一下沖過去,反倒是讓徐太夫人有些失落了。
紀清晨忸怩了下,故作正經地說道:“清晨長大了,不能那麽黏着伯祖母了。”
“哎喲,我的乖乖,如今竟是這般懂事了,”因着徐太夫人招手了,紀清晨還是走到她身邊,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
徐太夫人拉着她的手,親熱地問道:“伯祖母聽說你之前生病了,現在可是好利索了?”
紀清晨立即點頭,烏黑滾圓的大眼睛看過去,眼睫輕眨,奶聲奶氣地說:“讓伯祖母擔心了,早已經都好了。”
“乖孩子,以後可不許調皮,免得讓你祖母擔憂,”徐太夫人又溫和地叮囑了一句。
紀清晨乖巧地連連點頭,就差拍胸脯保證,肯定不會的。
只是她剛說完,就感覺到對面一聲冷哼,再看過去,就見一個穿着粉紅色折枝堆花襦裙,梳着雙丫髻,胸前帶着一個金鑲玉項圈,雪白的小臉上滿是不屑的表情。見紀清晨擡頭瞧過去,還特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贈給她。
紀寶菲。
這就是紀清晨在東府的冤家,小姑娘長得也還算圓潤,只是皮膚沒那麽白,頭發也不像紀清晨這麽烏黑,模樣上也有些普通,五官也就眼睛還算出挑些。
瞧見她之後,紀清晨暗嘆,難怪這兩人相處得不好。差不多年紀的堂姐妹,結果一個粉雕玉琢,真跟那玉雪雕成般精致好看,可另外一個樣貌卻只能算是清秀。可想而知,這兩人肯定是相處不好的。
結果她剛要揚起一個微笑,就見紀寶菲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撇過頭去。
看來紀清晨在東府,尤其是紀寶菲的心裏,也是個傳說中的別人家孩子。
此時幾個姐姐已經給伯祖母請了安,喬氏安排幾個姑娘坐下。
不過堂中衆多女眷的眼睛卻盯着對面的紀寶璟在看,其實打幾個姑娘一進正廳裏,不少人就瞧見了紀寶璟。
她身上那件天水碧的衣裙和紀清晨的是一樣的,可是偏偏她們年紀差地又大,身高差也足,站在一處,不僅沒搶了彼此的風頭,反而更有種相互襯映地效果。年長的紀寶璟長眉入鬓,杏眼桃腮,端莊大方,而年幼的紀清晨,粉粉嫩嫩,玉雪可愛。
“璟姐兒和沅沅這身衣裳可真好看,”說話的是二太太楚氏,也是紀寶菲的母親。
旁邊的一位圓臉夫人也點頭贊道:“這顏色可真別致,就連衣裳的紋路也好看,見過旁人繡水波紋的,可是方才大姑娘走過的時候,我覺得這水波竟是像流動一般。”
楚二太太立即喲了一聲,說道:“原不止我一個人瞧見啊,我還以為是自個眼花了呢。”
這女眷在一塊,就喜歡談論些衣裳首飾,或是胭脂水粉。喬大太太見她們說起來了,便笑着對旁邊的女兒紀寶瑩吩咐:“你領着妹妹們都去攬月樓玩兒,娘讓人給你們準備了茶點。”
徐太夫人倒是極滿意她這個安排,點頭道:“讓她們女孩兒自個去玩,也別整日拘束在咱們這些老古董跟前,都松快松快。”
一聽可以玩,一般小姑娘們自是開心,各個都樂呵呵地告退。
紀寶茵是東府長房的嫡次女,上頭有個姐姐,如今已經嫁了人。要等明日才能回府給老太太慶壽,是以這幾日家中來了姑娘,也都是她出面招呼。
一出了門,紀寶菲便走到她身邊,要她牽着自個走。紀寶菲是二房的嫡女,不過她上頭只有庶出的姐姐,因此她也不喜歡,就喜歡跟在紀寶瑩身邊。
這會紀寶璟自然是要照顧紀清晨的,于是兩人又走在了一塊。
“沅沅,我娘準備了你最喜歡的玫瑰酥,待會可別客氣,”紀寶瑩瞧着小堂妹,溫和地笑道。
紀清晨的記憶裏,對這個堂姐的印象,就是溫柔和善。不過因着紀寶菲時常霸占着她,所以她也不是十分親近。
只是她話音剛落,旁邊的紀寶菲便不滿道:“大姐,你怎麽都不疼我啊。”
“你喜歡吃的,也有,”紀寶瑩安撫她。
紀寶璟沒說話,只是拉着紀清晨落後了兩步,待前面兩人走地稍微遠了點,她才叮囑道:“今個咱們是來給伯祖母慶壽的,所以沅沅要乖乖的。不可以再和字菲姐兒吵嘴。”
“大姐姐,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紀清晨點頭,一張小包子臉十分真誠。她如今又不是真的五歲小孩,怎麽可能和她一般見識啊。
結果,她沒想到,自個還真的就和五歲小孩一般見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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