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意有所指
“柿子哥哥,”紀清晨撲到他懷中,抱着他的脖子就不撒手了。
裴世澤攬着小姑娘軟乎乎的身子,只是她身上一向甜甜的味道不見了,只有藥汁苦澀的味道。想到方才他見到小姑娘時,她小臉泛紅,嘴唇幹澀,心底說不出的心疼。
“現在頭還疼嗎?”裴世澤輕聲問她。
紀清晨立即搖頭,乖巧地說:“不疼了。”
這幾日她因為發燒,一直昏昏沉沉的。可是現在,她只覺得身上濕濕的,但是頭卻不疼,就是有點暈暈的,估計是因為睡多了吧。
說話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紀清晨立馬身子僵住,好丢人啊。
倒是裴世澤輕笑一聲,問她:“餓了?”
紀清晨沒骨氣地點頭,櫻桃在旁邊立即說道:“姑娘,奴婢這就去把桌子搬過來。”
“不要,我要起來用膳,”她這幾日一直待在床上,早就躺地煩了。這會又有裴世澤在身邊,自然不願意再繼續躺下去了。
于是櫻桃便去找衣裳,準備給她換上。
紀清晨見裴世澤還坐着,捂着小臉,害羞地說:“柿子哥哥,你去外面等我吧。”
待裴世澤離開後,紀清晨立即喊道:“葡萄,你快些過來幫我梳頭發啊。”
她病了好幾天,肯定難看死了,還衣裳不整、頭發淩亂的。紀清晨着急地就要下床,誰知居然腿軟地差點摔下去。
幸虧葡萄及時地接住她,一把将她抱住,“姑娘,您可小心些啊。”
“葡萄,快些來幫我梳頭發,我還要洗臉,”紀清晨這個着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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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瞧着她着急的小模樣,豈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自家姑娘一向愛漂亮,況且小姑娘本身也玉雪可愛地很,結果這兩日生病,倒是有些憔悴了。
于是葡萄趕緊安慰小姑娘,“姑娘放心吧,奴婢這就給姑娘梳頭,把我們七姑娘啊,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葡萄,你真好,”紀清晨笑嘻嘻地說。
于是葡萄和櫻桃兩個,一人拿衣裳,一人梳頭發。還叫了小丫鬟去端了臉盆,給她洗漱。
等紀清晨收拾妥當出門的時候,此時正坐在榻上,等着她的裴世澤,一擡頭就看見穿着淺藍色襦裙的小姑娘,頭發梳地整整齊齊,鑲着寶石亮片的銀鏈纏在頭發間,垂在肩上。
“快過來,馬上就要冷了。”
紀清晨心底有小小的失望,難道不是應該誇贊她一番。
不過她的肚子卻已是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喚,坐下後,便拿起筷子,夾起碗裏乳白色的魚丸子,便塞進嘴巴裏,又滑又嫩,還有嚼勁,可真是好吃。
這桌子上的膳食自然都是她喜歡的,也沒什麽油膩的東西,裴世澤坐在她面前,卻沒有動筷子。等她埋頭吃了小半碗飯,這才問道:“柿子哥哥,你怎麽不吃啊。”
“我不餓,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裴世澤輕聲解釋。
紀清晨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問他:“對了,柿子哥哥,你怎麽突然來了啊?”
“沒給你寫信,是我的不對,”對面的少年突然開口輕聲說道。
他的聲音一貫清冷,可是在此時卻似乎有種說不出地溫柔,紀清晨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下,小臉一下低了下來,險些要埋着面前的碗裏。
裴世澤,真讨厭。
不過小姑娘随後還是立即擡起頭,肥嫩的小下巴揚了揚,表示道:“沒關系的,柿子哥哥,我沒有生你的氣。”
可是她說完,就看見對面裴世澤一臉了然地表情。
說沒生氣,可是方才拉着人家抱怨,為什麽不寫信的人,好像也是她吧。果然做夢什麽的,最不靠譜了。
好吧,紀清晨也就不故作大方了,她問道:“那柿子哥哥,你為什麽沒給我寫信啊?”
“你不是還沒開始習字?”裴世澤輕聲說。
所以就算給你寫了,你也看不懂,有什麽話倒不如等見面的時候再說。
紀清晨沒想到他的理由,居然真的就這麽簡單直白粗暴。好吧,目不識丁的人,果然是不受人待見的。
覺得受到了歧視的小姑娘,登時嗚嗚嗚了半天,然後抱起面前的碗,怒而又刨了一碗米飯。
等吃完之後,她摸了摸自個的肚子,好飽。
“別氣了,”裴世澤等小姑娘放下碗後,才伸手在她的頭發上摸了兩下,溫柔地問:“要不我們去蕩秋千?”
“三公子,小姐的身子……”櫻桃有些着急地說。
“我沒關系的,我在床上待了好久,我要出去走走,”紀清晨立即嚷嚷道。
倒是裴世澤說道:“外面陽光不錯,我帶着沅沅出去逛逛。”
“就是,我想曬太陽,我想出去走走,”紀清晨立即表示,雖然她這會身子還沒全好,可是卻不想一直悶在房中。
裴世澤伸手便将坐着的小姑娘抱了起來,手臂托着她軟軟的小屁股,掂量了一下,“長高了,也重了點。”
紀清晨:“……”人家是女孩子啊。
臨走的時候,裴世澤又叮囑丫鬟,将房間的隔扇都打開。
“這樣四處通風,有利于你的病情,”裴世澤見小姑娘盯着他看,輕聲解釋。
“柿子哥哥,你懂的好多啊,”紀清晨笑眯眯地,一雙大而又萌的眼睛,也笑成月牙了。
中秋節剛過,園子裏的桂花依舊還未落盡,曼妙的花香彌漫在園子,叫人心曠神怡。此時正值午後,陽光明媚,金色暖陽照在人身上,舒服極了。
紀清晨只覺得許久都未曾見過這樣的陽光,歡喜地從裴世澤懷中下來,拉着他的手,便朝蕩秋千的地方去。
只是她一直好奇地,便問他:“柿子哥哥,你這次來真定,是有事情嗎?”
裴世澤不願騙她,點頭道:“是有些事情,”只是不待紀清晨再問,他又說:“只是小孩子不能多問。”
好吧,那她就不問了。
可等他們到了秋千架子附近的時候,遠遠地就瞧見那邊竟然有人,只聽銀鈴般地笑聲,真是一聲賽過一聲。
因着秋千上的人是背對她的,不過她卻認出了站在旁邊的丫鬟,是三姐紀寶芸身邊的大丫鬟。
“裴公子,七姑娘,”丫鬟瞧見他們過來了,立即屈膝請安。
此時還坐在秋千架上的紀寶芸,忙是嬌聲喊道:“藍煙,快些放我下來。”
藍煙伸手便去拉秋千,只是先前秋千蕩地有些高,一時間竟是停不下來。等過了許久,秋千徹底停下後,紀寶芸這才從上頭邁下來。
她伸手理了理鬓角,有些羞澀地說道:“一時貪玩,叫裴公子見笑了。”
紀清晨瞧着她三堂姐,這羞澀嬌俏的模樣,心底憋不住地想笑。只是身邊的裴世澤卻是比她淡然多了,聲線平穩地說:“三姑娘客氣了。”
不過随後,又聽裴世澤問:“不知這秋千,三姑娘你可還用?”
紀寶芸見他主動與自己說話,心底又羞又喜,伸手撫了下鬓角,聲音柔地像是春日裏從山澗緩緩流過的溪水,“自是不用了。”
她微微颔首,臉上閃過一絲羞澀,似又要說話。
可是裴世澤卻已将紀清晨一把抱了起來,越過紀寶芸主仆,便将小姑娘放在秋千上,說道:“抓好了,這次不能蕩很好,你身體還沒全好。”
紀清晨乖乖地點頭,便伸手抓住兩邊的繩子。
裴世澤站在一旁,将繩子悠了起來,只見小姑娘有些不滿地喊道:“柿子哥哥,再蕩高一些嘛。”
紀寶芸站在一旁,看着兩人玩的旁若無人,仿佛瞧不見她們的存在般,心底的又羞又喜,登時變成了又惱又怒。
還是她的丫鬟低聲說:“姑娘,咱們也該回去了吧。”
紀寶芸瞥了一眼,玩的正高興地的兩人,氣地重重地哼了一聲,這才轉身離開。
“紀清晨有什麽了不起的,小丫頭片子一個,我看那個裴公子……”紀寶芸一路上忿忿不平地說道。
藍煙見她聲音這般大,忙是朝着兩邊看了看。
只是轉過角落,就見對面來的人,竟是大姑娘。藍煙趕緊扯着紀寶芸的袖子,誰知紀寶芸還在喋喋不休。
一直到她擡頭,瞧見對面的紀寶璟,吓得立即不說話了。
“三妹,你瞧見沅沅了嗎?”紀寶璟走過來,紀寶芸和丫鬟臉上都同時出現了瑟縮。
紀寶芸打小就怵紀寶璟,雖然紀寶璟沒有對她做什麽實質性地傷害,可是那種對長姐的畏懼,卻是在長年累月裏,落在了心裏。
紀寶芸生怕自個方才的那番話,叫紀寶璟聽見了,只是瞧着她的模樣,又不像是聽見一般。于是便指着後面,說道:“方才我瞧見裴公子正領着沅沅,在玩秋千呢。”
說着,她便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道:“大姐,沅沅這幾日正病着呢,裴公子也太不會照顧了,竟是還帶着她出來玩。”
她這話說的倒是有趣了,紀寶璟不是沒瞧見過她看裴世澤那火熱的眼神,今個竟是在她面前诋毀裴世澤。
于是她淡淡道:“勞你費心了,你這話我會幫你轉述給裴公子的,好叫他下回好好學學,怎麽帶孩子。”
其實紀寶芸在她面前說這番話,那就是吃定了她心疼沅沅,想叫紀寶璟對裴世澤産生不滿。就算紀寶璟沒什麽表示,她也能小小地出一口氣。
可是紀寶璟突然這麽說,反叫她唬了一跳,當即便道:“大姐,算了,這麽點小事,又何必傷了和氣呢。”
“既然知道是小事,三妹以後便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紀寶璟瞥了她一眼,氣勢十足,直說的紀寶芸無地自容。
紀寶璟領着丫鬟離開後,紀寶芸氣地眼淚險些落了下來。
只是這次卻沒再說,她有什麽了不起這樣的話。
紀寶璟找到紀清晨的時候,她正坐在秋千上,仰着頭和旁邊的人說話。裴世澤一向冷漠俊逸的臉龐,也變得有些柔和。
“柿子哥哥,你這次會在真定待很久嗎?”紀清晨有些期待地問。
可是裴世澤看着她的眼神,卻不知該說什麽。好久之後,他低聲問:“沅沅,你想去京城嗎?”
京城?
紀清晨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她是去過京城的,為了成親而去的。她的未婚夫金榜題名,所有人都告訴她,日後她要成為官夫人了。她将擺脫商賈之女的名聲,嫁給一個年輕有為的丈夫。
可是結局,卻沒像別人說的那般美好。
她被退婚了,而且還落得一個身死的下場。所以她對京城,沒什麽好感,她也并不是很想去京城。
“京城有什麽好玩的嗎?”紀清晨錯開話題,問道。
裴世澤見她問,還以為她是對京城有興趣,便娓娓道來,他的聲音并不熱忱,聲線還有些偏冷,可說出來的話,卻叫她陷入一種熱鬧的場景中。此時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天橋那熱鬧非凡地吆喝聲。
摩肩擦踵的人們,兩邊的小販兒正賣力地吆喝着,滾熱香甜的赤豆元宵,鮮香美味的魚肉馄饨,剛出爐的鵝油燒餅,沿街挂着的燒鴨燒雞,那些都是京城的記憶啊。
其實她在京城也待過許多年,只是頭一年是人呆着,後面便是魂魄在那裏待着。
要論好玩,京城自是好玩的,南來北往的客商都愛去京城。那裏能找到長白山的人參,也能賣到昆侖山下産的白玉,還有滇緬的翡翠,雲南的白茶。但凡是這廣袤大地上有的,在京城就沒有找不到的。
沒人會不喜歡在京城待着的,就是那些做官的人,誰願意天南海北地跑着,若是可以,誰還不是費勁了心思,調入京城,做個京官啊。
所以紀清晨能明白裴世澤問她這話的意思。
“沅沅,”紀清晨剛想問他話時,就聽身後有人喚她的名字。
她抓着秋千架子,回頭瞧着,是大姐姐。小姑娘一下便從秋千架上蹦了下來,而紀寶璟也走了過來。
她瞧着裴世澤,颔首打招呼道:“三公子。”
“紀姑娘,”裴世澤也點頭,卻是想起了溫淩鈞,他上月随着三通先生回了京城,回來後叫人給他送了封信,大意便是,他心意已決,勢要成功。
大概就是不成功,便要成仁了。
裴世澤沒回信,只是等着他成功的消息,不過現在看來,想必前路還是漫漫。
“沅沅,真是勞煩您了,”紀寶璟拉着小姑娘的手,熱乎乎的,額頭上還有汗珠子,瞧着出來動了動,反而小臉紅潤了起來。
裴世澤點頭,說道:“無礙。”
她又說:“父親已經回來了,如今正在祖母院子裏,等着您,所以請你過去。”
紀清晨看着大姐姐,有些嚴肅地模樣,登時便打心底覺得奇怪。先前裴世澤雖說小孩子不要多問,可是他不會無緣無故地來真定的。爹爹此時應該在衙門裏的,卻被祖母叫了回來,那麽他這次來,應該是因為紀家的事情了。
一想到這裏,她便有些擔心了。
裴世澤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輕聲說:“你與你姐姐先回去,待會我再去尋你。”
紀清晨乖乖地點頭,只是小肉包子臉上,挂着擔心,卻叫他看地心頭一暖,他微微搖頭,低聲說:“沒事的。”
待他走地看不見影子了,紀清晨才問紀寶璟,“大姐姐,你知不知道柿子哥哥,這次是為了什麽回來的啊?”
紀寶璟卻沒說話。
***
紀延生一臉嚴肅地坐在下首,而坐在羅漢床上的老太太,面色有些難看,她一直拽着手心裏的佛珠,佛珠一顆又一顆地在她指尖掠過。
當裴世澤進門後,她迅速地擡起頭。
此時房中只剩下他們三人,老太太柔聲道:“世澤,不必多禮了,坐吧。”
裴世澤朝着兩位長輩行禮,這才在圓凳上坐下。
“世澤說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在裴世澤将事情因由說完之後,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灰敗。遇到這樣的事情,怎不叫人打心底裏失望。
而紀延生也是大驚失色,忙是道:“此事可有确認?”
“若是未确認過,世澤又怎會突然到真定造訪,”裴世澤輕聲說。
這下連紀延生都再說不出話了,只心底苦笑,大哥這都快要四十的人,怎麽到現在才生出一顆風花雪月地心來。
原來梅信遠之前,賣他的人情,便是與紀家大老爺紀延德有關的。紀延德是顯慶二十八調任進京城的,因着老太太在真定祖宅裏住着,所以紀家大房也跟着留在了真定,只他一個人赴任。
先前韓氏還怕京城的花花世界,叫他迷了眼,特特給他選了個嬌俏的通房帶在身邊。就連避子湯都沒叫喝,還說只要能生了一兒半女就擡了做姨娘。左右韓氏膝下已有一子兩女,兒子紀榮堂更是到了要娶親的年紀,她怎麽會與一個通房計較呢。
她想得是好的,可偏偏事不如意。
紀延德在京城,還是着了人的道了。
都以為這年頭做官的厲害,卻不知京城那樣的地界,什麽牛鬼蛇神都是有的。有些混江湖的,狠起來真是什麽人都敢下手。
京城便有放印子錢的,轉給那些官員放,統共一年就那麽點俸祿。若是家裏有資産的,日子倒是能過得好,可是若無田産房舍的,專等着那麽點銀兩,是真的連家人都養不活了。況且還要打點上峰,逢年過節送禮,紅白喜事地往來。是以別以為借印子錢的都是平頭百姓,其實不少官員都會去借。
紀延德是紀家的大老爺,紀家這樣的富貴,自是不會叫他去借印子錢。只是他出手大方,卻還是叫人給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叫薛三,乃是京城城東的混混,幹的那都是買賣人口的勾當。
之前大理寺倒是盯過他,只是這人素來狡猾,回回都叫他逃脫了。這次紀延德也是倒黴,他是出門請人喝酒時,被薛三盯上的。知道他是已故太子太傅的兒子,一家老小都老家真定待着,就他一個人在京城。
這人總是有偏好的,便是你去青樓喝花酒,找的姑娘那也是按着你喜歡來的。紀延德确實被同僚請着去過幾次酒樓,不過卻未曾在那裏過夜。但這個薛三卻注意到,每次他去找的都是同一個女子,長得楚楚可憐,帶着江南口音。
而兩個月後,紀延德在一次深夜回家時,便在路上救了一個據說是京城投奔京城無門,流落街頭的弱女子。
紀延生方才聽到這兒的時候,就眼角一跳,因着這場面簡直是似曾相識。
也不知是該說,紀家老太爺的教育是太成功,還是太失敗。兩個兒子都是一副柔軟心腸,最是見不得女人受委屈。
初始,紀延德并未對這個女子如何,只是叫人給她找了地方住下。只是這女子幾次三番地到紀家,一開始只送了自個做的東西,留下就走。
後來又在門口攔了紀延德馬車,紀府只有一個通房在,又整日裏在後院,哪裏知道這前頭還有這樣的風流韻事。後來通房知曉了,可這邊卻已木已成舟。
紀延德大概也是曉得這事不光彩,只叫這通房不許告訴韓氏,若是敢寫信回真定,便立即發賣了她。
通房丫鬟也是被他吓住,只日日擔心而已。
要說這件事,充其量就是一個官員的風流韻事。可是問題就是出在,這個女人的來歷上。
“這婦人乃是滁州人士,但她已嫁過人,且丈夫就在薛三的手下。如今這婦人已經懷有身孕,下一步便是薛三向紀大人勒索,若是紀大人不答應。這女人便要會大理寺去告狀,告紀大人強占民婦。”
裴世澤說完,紀延生氣得臉都鐵青了。
大哥這就是被人下套了,卻不想,這些混混,竟是如此嚣張,居然敢勒索到朝廷命官的頭上。
“紀世叔,這些人之所以敢這般做,也都是挑準了時間。每年吏部考核都是在十一月底,眼瞧着三年一考核便又到了。他們是算準了,紀大人為了保住名聲,不敢聲張。而且他們挑選的人選,都是獨身在京城的官員,這樣就算這些女子上門去糾纏,家中沒有女主人處理,便叫她們更加宜得手。”
裴世澤這也算是替紀延德找了理由。
可是老太太卻是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說到底,還不是他自個,受不住那些個狐媚子的勾引,壞了規矩。他若是有喜歡的,便是寫信回來告訴韓氏,難不成他媳婦還有鬧騰的道理。沒想到他都快四十的人了,行事還這般莽撞,真是叫人失望透頂。”
“母親,您息怒,此事還沒到不可轉圜的餘地,咱們該從長計議才是,”紀延生見老太太氣地面皮都漲紅了,立即起身勸道。
可是老太太卻是真失望了,搖着頭便道:“我自認是教子無方,這才叫你們一個兩個,都做出這樣的醜事。我看你大哥這官也幹脆不要做,素來色字頭上一把刀,不過就是去了京城幾年,無人管束了,他竟是鬧出這樣的亂子。”
“娘,這也是旁人有心,算計大哥無心啊,”紀延生勸說。
要說紀延德有錯,那确實是有錯。只是那女子既是存心要算計,自然就是上門再三糾纏,烈女還怕纏郎呢,況且一個男人如何能避過一個美貌女子的糾纏。
說不準紀延德還當是他出手相救,惹得這女子主動投懷送抱呢。
“不知此事,世澤你又是如何得知的?”紀延生對這件事倒是有疑惑,按理說這事應該也算是秘辛,他相信他大哥還是十分謹慎的,就算和女子有染,也不會鬧得滿城風雨。
紀延生立即道:“我有一位朋友,也是走江湖的。這個薛三也是得意忘了形,在一次醉酒後,将此事說了出來。而且這也不是他頭一回這般做,之前也有好幾位官員中了他的計,只是那些人都是花了銀子封了他的嘴,後來又都陸續調出了京城。所以這個薛三這才一直相安無事。”
想來這個薛三,連大理寺的追查都能逃過,又怎麽會對付不了幾個文官呢。
這個薛三其實也聰明地很,他一不去招惹勳貴家族,因着有些勳貴比他還橫,就是打死了他,也不過就是受皇上的訓斥而已。二,他也不去招惹武官,畢竟武官靠的是軍功晉升。
他專挑的便是那些愛惜名聲的文官,畢竟名聲對于這些官員來說,比命還要值錢呢。
紀延德有錢又是清貴的文官,最是愛惜名聲了,所以拿出幾千兩銀子,保住他的官聲,他還是願意的。
老太太眸色一深,雖說她對紀延德失望透頂,可這也是自個的兒子。她如何也不會瞧着,自個兒子被外人害了去的。
于是她立即說道:“延生,你即刻啓程去京城,将這事告訴你哥哥。叫他趕緊把那個女人處理了,這個薛三我瞧着不是一次給銀子就可以的。若是只給一次銀子就能封住他的嘴,那些被他害了的官員,又何必一個個調出京城。”
都說破家的縣官,滅門的府尹。若是在地方上,這些混混還真沒這樣大的膽子。可是偏偏就是在天子腳下,稍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吹的滿城風雨。誰願意叫自個的這點兒風流韻事,傳地皇上耳邊去。
所以誰都不敢冒這個險,反倒叫這個薛三得寸進尺了。
“世澤,這次若非有你,只怕……”老太太嘆了一口氣。
裴世澤輕聲一笑,搖頭道:“世澤受過老夫人的援手,時刻不敢忘。”
老太太心底不住地點頭,這孩子瞧着雖是個清冷。但是這心裏卻是熱乎,別人待他一分好,他便能加倍回報。
若不然,他也不至于親自,從京城來真定。
此間之事,還是越少之人,知道的越好。
裴世澤輕聲道:“其實紀大人這次也是一時不慎。我想若是有家人在身邊,想必今日之事,便會不複存在。”
有家人在身邊?
老太太看着裴世澤,突然想起了,今日他來了之後,一聽說沅沅病了,便急急地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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