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晏承書苦苦追殺魔修, 勞模中的勞模,趕趟似的, 全京都都有業務。
陽謹默跟個隐形人一樣, 完全不出現!
他跟系統賭的五塊錢一下子就沒了。
“這人是死了嗎?”
他發出禮貌詢問。
系統憨直回答:“沒有吧,世界還沒崩呀。”
“世界還沒崩我心态快崩了!”晏承書仰頭哀嚎,陽謹默再不來他可要自己想辦法死了。
小綠已經被送走,一個金丹修士, 晏承書送走得很放心。
現在就剩他和雲夫人。
他目前的想法很簡單, 等雲夫人醒來, 他就離開, 把山洞讓給她住。
畢竟雲夫人沉珂多年,身體不好, 需要靜養。
她身為雲家滅門慘案裏唯一存活下來的目擊證人, 要是被人發現,絕對休息不了。
還是山洞這小地方合适她。
為此,晏承書還特地把那半壁江山的藥盒子全都放在儲物戒指裏,再把儲物戒藏在褚妄言以前睡覺的稻草堆裏,還加了幾重只能褚妄言打開的禁制。
——他的遺産,他最好的朋友小花……褚妄言一定能繼承!
被晏承書牽挂的褚妄言現在正在修仙界極寒之地,和無數修仙界排得上名號的大佬一起, 守着生出一片新芽的天靈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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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他被師尊急召回宗門, 還沒來得及彙報此行情況, 就被師尊帶着來了曾經的極寒之地。
之所以說是曾經,是因為現在的極寒之地再不似曾經那樣, 萬裏冰封, 罡氣橫生了。
這裏成了一片草長莺飛的綠茵。
永凍土竟然煥發生機, 滋養出無數生靈,陽光重新照耀在這片土地上,讓它的生命力欣欣向榮。
更讓人驚訝的是,傳說中曾經為了拯救蒼生,硬生生耗費全部靈力蘊養世界的天靈樹竟然重新煥發了生機,長出一片葉子來。
在場所有修仙界的老人都未曾見過天靈樹的風采,天靈樹在修仙界斷代多年,竟然在不破真君不明不白死去之後這種微妙的時間重新生長。
褚妄言來時驚訝,待詢問天靈樹産生變化的時間後,卻瞬間恍然大悟。
極寒之地迸發出第一抹生機的時間,正好和晏承書複活,鬧出天地異象時間重合。
怪不得死而複生這等天地異象都沒驚動修仙界的人,原來是因為修仙界有更為醒目的事情在發生。
褚妄言近乎直覺地認為,這分明是天地萬物對晏承書的保護,為了讓他安靜地活過來,不惜在修仙界做出更大的動靜,完美覆蓋了晏承書複活帶來的異像。
他若有所思的神色驚動了天行掌門。
掌門眼神落在他身上,帶着探究:“你可有什麽想說的?”
褚妄言抿唇,片刻,搖頭:“弟子只是在想凡俗界魔修的事,魔修猖獗,竟……”
掌門眸底神色深了些,打斷他的話:“身為首席大弟子,你應該知道什麽才是重要的事。凡俗界終究只是一群凡人,修為才是你最需要考慮的東西。”
掌門拂袖轉身,聲音冷酷:“大半個修仙界全都在這裏,你更應該明白天靈樹才是你該重視的東西。之後不要再讓我發現你走神。”
褚妄言在身後行禮:“弟子知錯。”
他的一行一止回歸到天行宗首席大弟子該有的狀态,看向天靈樹的眼神多了幾分專注,但那其實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僞裝習慣,師尊看不出,實則他的心神早已飄遠。
飄在那個白發紅眸的魔修身上。
少典。
褚妄言在心口念出這個名字,莫名缱绻的思念蔓延。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是還在他搭建的小屋子裏?還是已經離開了?
算時間小綠應該已經被送走了吧,那麽接下來,他又要去嘗那些讓他痛苦的東西?
初時不在意,可每當再回首,昔日少年在山林間,将各種藥材放入口中的行為便讓人心疼起來。
晏承書幫雲不驚調制藥膏的時候,褚妄言就在邊上看着,很輕易就發現了那些藥膏的材料十有八九全都是晏承書在自己試用過的藥材。
他不知道晏承書是有多大膽,才會把那些甚至弄不清楚藥效的東西放到嘴裏。
下次見面,他一定不會讓對方再吃這樣的苦。
如果非要試……褚妄言想了想,他可以代勞,他不怕痛。
褚妄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眼角餘光見到師尊正要回頭,連忙正了神色:“師尊?”
掌門目光還在天靈樹上,只是頭微側,像是終于晾夠了這個不中意的大弟子,回到之前的話題:“你此行凡俗界,可有遇到什麽特殊的情況?”
褚妄言垂眸:“不破真君的事情和魔修脫不了幹系。我深入追尋下去,回來前不久,還和一個魔修交過手。”
掌門神色不變:“那魔修修為如何?”
褚妄言認真應答:“和弟子不相上下,但經驗老辣,擅長隐匿和逃竄,弟子無能,沒能将人留住。”
“廢物。”掌門說這種話的時候,輕描淡寫,簡簡單單就評判了本來是他手裏最出息的大弟子。
他沒有理會褚妄言接下來的表情,自顧自說道:“按典籍記載,天靈樹每長出一片新葉,十五日後必會沐浴一次靈氣霞光,現在所有在修仙界的弟子全都正在趕來,你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趁早升上煉虛境。”
褚妄言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态度,抱拳:“弟子遵命。”
師徒倆的交流,一個嚴肅刻板,一個有禮疏離,外人看起來是掌門看重規矩,實則只有褚妄言知道師尊是個什麽樣的人。
對外祥和溫柔,實則冷漠虛無,所有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面具,只有和弟子獨自相處的時候,才會顯露出冷酷的一面。
他幼時不知道大人物這些亂七八糟的習慣,還以為全世界都這樣。
直到他奉命去不破山向不破真君送東西,才知道,原來師徒關系不是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要被關到冰寒的思過池的。
那時候他十歲,剛築基,又逢深冬,師尊給他一個小盒子,說是送給不破真君的年禮,讓他代為送去。
不破山山高而陡,挺拔險峻,直插雲霄,陽光明媚的春季尚不好攀爬,更何況是鵝毛大雪紛飛的深冬。
師尊讓他一個人去,是因為前些天他惹了師尊生氣,罰去思過池還不足以讓師尊消氣,才存了讓他爬不破山,多受些挫折的念頭。
彼時他站在不破山底,擡頭望着望不到頭的仙山,還有上面綿延的大雪,重新确認師尊讓他送的東西在儲物戒之後,便努力向上攀爬起來。
途中好幾次差點摔下去,萬丈懸崖,若是摔下去,他不敢去想後果。
好在寒冷他早已習慣,只是路滑難爬了些,他咬着牙慢慢攀登,在心裏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
還沒來得及把第一句話念完,就聽到背後一個開朗爽利的男聲哼着輕快的調子飛快靠近他。
褚妄言愣住,回頭去看是誰這麽大膽,在不破真君的山下這般放肆。
那是一個相貌英俊疏朗的男人,兩人對視,男人先是一驚,然後詫異道:“小孩兒,你是誰?爬我不破山幹嘛?”
竟然是不破真君本人!
褚妄言瞪大眼睛。
他入宗門後經常被師尊丢去思過池,每次都剛好和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破真君錯過,彼此還沒見過面。
褚妄言手腳并用抓住山體,想行禮,但是做不到,窘迫地停在半空,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弟子掌門真人座下褚妄言,拜見不破真君。師……”
“你是大師兄的弟子?”,不破真君一整個急性子,不等褚妄言說完,猛一拍後腦勺:“完了!我好像收到過這個消息,但當時我在九幽和蛟龍打架,一時糊塗給忘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手腳極快地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來一把銀白色的小劍:“來來來,叫什麽真君,你叫我師叔就好,這是師叔給你的見面禮!快收着!”
不破真君給出來的劍自然不是凡品,輕盈鋒利,上面有靈光流轉,顯然是一件法器,更重要的是,那柄劍長短适中,顯然正是給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準備的。
可褚妄言的眼神卻沒在那柄劍上。
随着不破真君拿劍的動作,他才看見對方的姿勢有些怪異,一只手牢牢護着背後,像是背了什麽東西。
當不破真君伸手的時候,他看見了,是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孩,只露出來小半張臉,已經睡着了,趴在不破真君的背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白色大氅,幾乎和背景雪花融為一體,才讓他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他倏地看回那柄小劍,這應該是不破真君背後那個人的吧。
“謝謝真君,但這個我不能要。”褚妄言有禮地拒絕了,看着不破真君一點都不推诿的收回劍,眼裏沒有惋惜,他很清楚那東西不屬于他。
只是沒等他再說什麽,就看到那只先前還拿着劍的修長手指朝他伸過來。
褚妄言毫無防備,被不破真君提溜起衣領提了起來。
眼前景色飛速翻轉,他一下就到了不破山山頂。
不破真君看着表情有些呆愣的褚妄言,笑了聲:“你等着,我先把這小子放床上去再來找你。”
褚妄言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麻煩了真君,帶他上山來。
不破真君比他想象中出來得快,手裏還拿了一盒藥膏,把他手抓住,不管不顧開始上藥:“大師兄怎麽想的,讓你一個小孩子冬天來爬不破山,他也真是想得出來。”
“師尊讓我過來送年禮……”,褚妄言那雙被凍得通紅的手上面覆蓋了一層藥膏,不适地往回縮。
他學的東西不包括如何面對別人的溫情,面對這樣的場景顯得有些無措,趕緊從儲物戒指裏拿出要交給不破真君的東西,沒曾想,一拿出來,手上的藥膏大半都糊在拿出來的東西上了。
他以為等待自己的是被扔到思過池,卻不曾想,再次被不破真君按着手,重新上了藥。
“哎喲,冒失鬼,這麽着急做什麽,手都凍成什麽樣子了。”
不破真君是個話唠:“以前謹默……哦,就是我剛剛背着那個,謹默他以前貪玩,也把手凍壞了,還不敢讓我發現,凍了一手凍瘡。你這手也得注意,小孩子手嫩,別凍着了。”
褚妄言稀裏糊塗就被不破真君按在在不破山上吃了一頓飯,認識了和他年紀相差不大的陽謹默,還收了不破真君一籮筐東西,也包括那一柄小劍。
最後還是不破真君親自将他送下的山。
離開之前,陽謹默叮囑不破真君,讓他下山的時候順便買點靈米帶回去喂鳥。
他像是做夢一樣,看着那師徒倆的相處方式。
風雪漸消,褚妄言和不破真君聊了一路,開開心心回到主峰。
對待所有弟子都慈眉善目的掌門師尊負手而立,背對着殿門。
小小個子的褚妄言心頭一顫,連忙跪下:“弟子回來遲了,請師尊責罰。”
師尊沒有回頭,冷漠道:“貪玩誤事,自去思過池領罰。”
“是。”
褚妄言前往後山,熟練打開禁制,一頭紮入比不破山還要寒風凜冽的思過池禁地,頂着罡風,一腳邁入漂浮着冰渣的思過池水。
那是一處永不凍結,溫度卻比雪山還要低的靈池。
褚妄言只能時刻運轉功法抵禦寒氣,以免自己死在裏面。
只是往常很好熬過去的思過池這次不知道怎麽了,格外冰冷。
或許是因為在不破山上烤了火,人嬌慣了吧。
他不怕疼的,尤其不怕凍傷的疼。
“你在走神?”耳邊突然傳來師尊的聲音,褚妄言心跳漏了半拍,眼神卻清明有神:“弟子在看天靈樹的根系,牢牢紮根在地上,這麽多年紮根于罡風肆虐的極寒之地,還能有如此繁茂的根系,确實是一株至寶。”
他說話話之後,等師尊宣判。
是被欺騙過去,還是思過池思過,本來就是看師尊心情而已。
只不過這次他運氣好。
師尊的目光也落在天靈樹上,眼裏是熟悉的陰霾,像是随口一說:“那可是支撐修仙界和凡俗界的界樹,除非灰飛煙滅,不然會永遠屹立。”
褚妄言敏感察覺到,在說灰飛煙滅四個字的時候,師尊變得不一樣的語調。
他強迫眼神不要亂動。
多年僞裝,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師尊沒有發現他的揣測,而是重新恢複了等待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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