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在晏承書思考金虛元行動計劃的時候, 天行宗此刻內部暫時還算祥和。
那場無與倫比的靈氣沐浴,令修仙界所有人都有所進益。
修仙界正處于一個前所未有的安靜狀态, 所有人都在自己洞府閉關, 沒有争吵,沒有比鬥,當天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抓緊時間消化那一場機遇。
唯獨只有金虛元,他望着空蕩蕩的弟子練武場, 緩緩走到正中間, 雙手攤開, 騰空。
他修為高深, 是天行宗除不破真君以外修為最高的一個。
現在不破真君死了,死在他手下, 金虛元俯瞰這偌大的天行宗, 眼神蔑然,身軀周圍漸漸圍繞黑色魔氣。
只有掃灑弟子看到宗主中二病一般升空,但那些人修為低下,看不見那代表不祥的濃黑。
掃灑弟子們跪伏行禮,還不待起身,背後兀地蓬出一片血霧,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就已經氣絕當場,生機化為霧氣, 源源不斷彙入金虛元身邊的魔氣。
随着金虛元不斷擡手, 周身的魔氣越發翻湧,逐漸彌漫到整個宗門院落, 再到各個山巒。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雖然比起預想中要倉促了不少, 但沐浴天靈樹後, 整個修仙界都陷入了沉靜,這比起他之後再做打算要好太多。
不會有任何人前來打擾,這些沉浸在修煉中的人,身處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連一點抵抗都不會有,便會陷入昏迷,乖乖交出自己的修為和生機。
若非他現在的修為還是太弱,這樣大好的機會,整個修仙界都本可以成為他的養分。
金虛元那雙道貌岸然的眼裏閃過一絲遺憾。
随之被狂喜所覆蓋。
待他吸收完天行宗所有人的生機,再煉化一段時間,何愁其他人不會成為養分。
這時,第一縷生機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
屬于魔修的癫狂緩慢蒸騰,金虛元現在看上去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副德高望重的模樣,面上帶着狂亂的笑容,異常猙獰。
晏承書便是這個時候趕到的。
他的面上頭上已經系上了新的系帶和帷帽,修仙界雖不至于人人修為都很高深,但水平絕對不是人界能比拟的。
以他現在白發紅眸的皮膚,在修仙界随随便便引起一個人的注意,褚妄言就不要想救了。
他初次踏入修仙界,摸不清方向,這裏比他想象中冷清,不論是大道還是小路,城裏還是山間,沒有一點人氣。
他連問路都找不到人。
擔心實力在修仙界不夠看,晏承書不敢肆意用神識掃描,只能寄希望于系統能給點力。
他稍微飛得高了些,讓系統抓緊時間掃描,系統那邊慢吞吞地還沒有來得及顯示,晏承書自己先捕捉到了一絲血腥味。
那血腥味極淡,擴散得卻很廣,顯然是有大場面的屠殺,若非他來這個世界整日和這些味道打交道,或許會忽略過去。
修仙界誰敢這麽大張旗鼓搞事?
晏承書戳了一把系統:“節約內存,我好像知道金虛元在哪兒了。”
系統乖乖關了大半視野。
晏承書一路疾馳,看到的便是屍橫遍地的天行宗。
這一幕何其熟悉,當初他匆匆趕到雲家,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若說最大的區別,便是天行宗表面上死的人少了些。
晏承書的目光環繞四周,數不清的房舍、山脈、院落,四面八方紛紛傳來血腥味,還有無數條白色的靈氣彙聚,在半空中化為漆黑。
金虛元升在半空,雙目緊閉,頭高高仰起,通身都是黑壓壓的魔氣。
晏承書看到他的一瞬間,心頭開始瘋狂跳動——這是boss在晉級!
果然是金虛元這個老東西殺人嫁禍!顧不得擔心褚妄言現在在哪裏,他要盡快打斷金虛元施法,不然整個天行宗都要交代在這裏!
晏承書看着那翻湧狂躁的魔氣洶洶然灌注到金虛元體內。
金虛元本人沉溺在魔氣大幅度提升的狂喜中,竟然完全沒發現背後站着一個被他算計,本該在不破真君死亡地等他的晏承書。
耳邊心跳聲鼓噪,晏承書盯着那些外溢的魔氣,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不斷完善。
他表情一肅,學着金虛元的樣子,猛地也飛到半空中,不管不顧一頭紮到那片濃郁的黑霧中去。
帶着不甘、怨恨、憤怒、驚懼、怨毒的生命氣息被魔功強行提取為魔氣,那扭曲的情緒化作千萬利刃,狂嘯着、嘶吼着,撞擊上晏承書的軀體。
他新換上的帷帽和系帶瞬間被魔氣撕裂,滿頭白發披散。
這是金虛元以自己合道境實力為基礎吸納的魔氣,他自己吸收尚且理智全失,更何況才煉虛境的晏承書。
無異于在小溪溝裏放航母,将小溪溝碾壓得連渣都不剩。
晏承書唯一的優勢就是入魔道具帶來的清醒入魔了,所以在承受那些魔氣的一瞬間,晏承書立馬強行拓寬自己的經脈。
這等于是,一邊用力将小溪溝開鑿成為大海,一邊緩慢将航母放到剛鑿出來的大海裏。
這耗費了他太多心血,這具身體承受不住那樣龐大的魔氣入體,他白玉般的肌膚被經脈內部的魔氣割裂,他整個人仿佛剛從血水裏撈出來一樣。
金虛元本沉浸在狂喜中不可自拔,卻察覺到面前的魔氣陡然消失了大半,他倏地睜開一雙猩紅嗜血的眼睛,低頭。
一身是血的晏承書出現在他面前。
金虛元瞪着晏承書,聲音低沉,卻蘊含雷霆般的暴怒:“是你?”
他借空氣中的魔氣,緩緩擡手,将晏承書擊落。
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自己被魔氣把身體當場沖爆的晏承書避無可避,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他面上表情不變,重新騰空,迎接魔氣。
他能感受到随着經脈拓寬,魔氣湧入,他的實力正在進階。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沖破煉虛境,到達合道。
盡管代價可能是那些來不及馴化的魔氣自體內切割他的身體,但那無所謂,他本來也沒打算長命百歲。
晏承書笑着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那雙紅寶石一樣明亮的眼睛不甘示弱地瞪着金虛元:“老東西,騙我去山上等你,是為了讓我殺陽謹默?”
像是聽到什麽極為好笑的事情,金虛元那張陷入癫狂的臉竟然有一瞬間清明,他哼笑了一聲,帶着嘲諷:“你摘下系帶看到他的長相了?”
晏承書此時是在拖延時間,只要金虛元經驗主義,不将他打落,而是任由他跟着一起吸收魔氣,等他爆體而亡,他就有機會進階。
于是面對金虛元沒頭沒尾的問話,晏承書順勢接了下去:“看到了,長得不錯。”
聊天嘛,有來有往,時間就拖下去了。
他想給金虛元表達的意思:陽謹默長得不錯,所以我沒殺他,你的算盤落空了。
金虛元理解的意思:陽謹默長得跟陽西童有很多地方相似,所以他認出來了,沒殺,自己想看自相殘殺那一幕的心思落空了。
金虛元确實抱着等晏承書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夥爆體而亡的想法,此刻來了樂趣,倒是沒再将晏承書打落,而是順勢提起了另一件事:“你這般苦心找他,那你可知道他的本名?”
晏承書眉微微皺,眼裏有着淺淺疑惑:“統子,陽謹默還有別的名字?”
系統:“沒有啊,劇本裏從頭到尾寫的都是陽謹默嘛。”
晏承書得到答複,篤定看向金虛元:“我當然知道。”
他白皙的面頰上那些血霧早已被汗水沖刷,露出一張精致小巧的臉,看向金虛元的眼神無比堅定,就像是永遠不會動搖自己的信念。
像極了強作僞裝,金虛元哼笑一聲:“那你可知道,他本名叫陽豐元?”
在晏承書瞳孔震動的注視下,金虛元內心被魔氣挑起的惡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饒有興致地看着晏承書:“陽豐元,字西童。他只告訴你自己叫西童,沒告訴你自己的本名吧?你還四處找他,一個根本沒幾個人知道的名字就能騙到你,你即便真的來找他,又如何找到西童這個人?”
金虛元在半空中爆發出笑聲。
他能感受到晏承書驚訝到掩藏不住的情緒。
殊不知晏承書在腦子裏都快和系統一起瘋了,在聽到這個驚天大八卦的瞬間,他連拓寬經脈的動作都差點沒維持下去,體內氣機一抖,他硬生生噴出一口血來。
金虛元看到晏承書那一口血,笑得越發暢快。
晏承書根本顧不上金虛元的猖獗:“什麽?!陽謹默在天行宗裏原來是叫陽豐元?!好家夥我随口一編的名字竟然就是他的字?!太過分了,這家夥行走江湖竟然給自己取藝名!怪不得上一次金虛元聽到我說名字之後表情那麽怪!”
系統也好震撼:“天啊!主系統給的劇本裏面到底有一個字能信嗎!”
戲弄完年輕人的三觀,金虛元顯得越發亢奮,這個臉上帶着刻板線條的人此刻什麽表情都有。
晏承書看了一會兒,默默回頭跟系統吐槽:“他好惡趣味,為什麽要爆陽謹默的馬甲,換到馬甲文裏,他這個操作怕是得讓讀者罵出去十幾章。”
他的吐槽剛傳達給系統,便被一陣大力襲擊,再次倒地。
金虛元笑得挑釁:“想要吸收魔氣?再爬起來。”
晏承書體內氣血翻滾,他從儲物戒裏拿出一把自己搓的藥丸喂進嘴裏。
金虛元先是警惕了一下他手裏的東西,待發現不過是一把沒有靈氣的普通藥丸之後,嘲諷地笑笑:“怎麽,陽豐元連一點靈丹都舍不得給你?”
晏承書沒有理會,顫顫巍巍爬起來,重新飛回魔氣中。
那魔氣洶湧一如既往,他的身體在魔氣沖擊中猛地一顫,臉色白如金紙。
金虛元看着他的狼狽,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那笑容飽含的惡意太過深沉,讓晏承書覺得有些不妙。
但他實在太力竭了,承受魔氣已經用了全部力氣。
金虛元惡趣味想等他垂死掙紮,他才不需要分心去做別的事情,此刻對方露出這樣的笑,他卻連探查的力氣都沒有。
下一秒,他再次被打落。
晏承書正要重新爬起來,與此同時,角落飛快閃過一抹青色身影,急匆匆朝他跑來。
晏承書側頭望去,向來整潔的褚妄言跑亂了衣裳,面色蒼白,嘴角帶血。他身上有一縷靈氣正在逸散,被金虛元的魔氣牽引至半空,變為魔氣,他卻毫不在乎,直奔而來,滿目擔憂。
空氣中魔氣湧動,晏承書陡然意識到金虛元打算做什麽,猛地起身,替褚妄言擋下金虛元的一擊。
在褚妄言目眦欲裂的表情中,金虛元施施然說了一句:“你對我這孽徒倒是情深義重,怎麽,一個陽豐元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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