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天

“我錯了。”

“好點了嗎？”

兩個人同時開口。

這會兒看見她的臉，尚恒才覺得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他往上靠了靠，方便跟她說話，她則默不作聲的為他放好靠枕，讓他坐得舒服些。

這樣默契的細小動作，天地不驚鬼神不泣的，卻偏偏讓他心裏常年住着的冰山化成了水。他一把将還在整理床鋪的人按下，認真的看着，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說：“那天開會的時候，我正想着，要不要使個苦肉計，把你騙回來，好好跟你道個歉，結果，就那麽想着想着，真的就吐血了。我都知道了，小景，我全都知道了，我找過冬冬，也找過了言世堯，我這一生從未給人道過歉，這一次，我跟你道歉，對不起，這些年都是我的錯。”

他一口氣說完，誠摯而無辜的望着她，蒼白的臉上是一雙因為高燒而微微泛紅的眼睛，周景低頭想了想，然後主動抱了抱他，還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背，撫慰道：“知道了，知道了。”

護士就是在這時候沒眼色的進來的，他都沒能來得及反抱她一下。

“尚恒患者？給您量血壓。”小護士拿着血壓計，看着坦然分開的兩個人，稍許失落，那位看上去應該是他的女朋友，原來他不單身啊，該死，人家長得好還住VIP病房，跑前跑後的都是秘書，這樣的人身邊怎麽會缺了女人呢？這年頭幹她們這行的想找個好對象可真難，上班上的天昏地暗，除了身邊的醫生，也只能瞄準患者了，得是擦亮了眼睛遍地撒網重點撈魚，虧得她剛剛進來之前，還冒着被護士長狠批一頓的風險，塗了口紅噴了香水。

小護士做好記錄，詢問了進食情況，冷着臉出去了，周景去送，尚恒随後跟着下了床，大步躍到門前，門鎖落鎖，然後将人逼到牆角，不由分說，深深的吻下去，懷裏的人不掙紮，不反抗，竟然十分配合，偶爾還會回應一下，這讓他很詫異，與她稍稍分開，覺得還不夠，又低頭啄了一口，才問：“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周景舔舔嘴唇，絲毫沒意識到這動作可能引火燒身，他好燙，病的不輕，她強忍住去摸摸他額頭的沖動，然後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從那天分開到現在，她一直在思考，就連剛剛，都一直在想，自己旅游的時候，他每天只睡三個小時，是懲罰自己，還是麻痹自己？自己啃豬蹄吃小吃的時候，他吐血吃流食，是不是受了罪就不該怪他了？跟一個病人計較什麽……

越是這樣想，心裏的答案就越來越清楚，于是她問：“那個，流食好吃嗎？”

尚恒懊惱的拍拍腦袋，一個轉身跌回床上，崩潰的蹬了一腳被子，問：“你就想問這個？”

“不然呢？”周景無所謂的聳聳肩，拿起一只蘋果來削，蘋果皮斷斷續續的掉下來，果肉坑坑窪窪難看的厲害，太醜了，不想吃，索性不削了，直接遞過去，說：“你吃吧，将就些，我不怎麽擅長這個。”

“小景，回到我身邊來。”尚恒接過那只削個果皮差點被削掉一半的蘋果，耐心的削完後面的部分。

他的手白皙修長，每一顆手指甲都修理的幹淨整齊，拿着那只水果刀，簡直就是藝術，任誰都想成為那只蘋果啊，周景卻斬釘截鐵的回答：“不行。”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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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行。”她再次拒絕，“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或許我們之間最根本的矛盾就在于，無論何時何地，你都無法将我放在與你等同的位置上看待問題，這對你來說，可能不算什麽，因為你習慣了站在頂端俯視一切，判斷一切，決定一切，但是對我而言，這樣的矛盾是致命的。我想，你的提議，等我再無須仰視你的時候，再考慮吧，畢竟，活得越久越覺得，人最後剩下的，只有自己。”說完，她冷靜的看了眼時間，道別：“我還得上班，改天再來看你。”

“哎，蘋果……”尚恒看着手裏削得很漂亮的蘋果，再看看她說走就走的背影，自言自語：“剛才不是很想吃麽。”

坐在公交站的等候座位上，幾個工人正拆卸着身後廣告牌裏的冰激淩海報，夏天就要過去了呢，真快，周景想，按着砰砰跳的胸口，剛才那些話，沒想到真的就說出來了，打了幾天的草稿，本以為自己是沒有勇氣說的，這就算改變的第一步吧，曾經的自己跟人吵架，可都是馬後炮，只有吵輸了回家的路上才能想到無數滅掉對方的豪言壯語，這一次總算是占了上風了。

公交車的車速自然不敵鄭秘書來時開的公車，周景慢吞吞的回到公司，一個上午已經過去，辦公室正處在懶散的午休時間，董巨竟然破天荒的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個盒飯，別人都出去吃飯了，他有個會，錯過了。

狼就算披上一百層羊皮也是狼，周景戰戰兢兢的去拿外賣餐牌，果然，等餐的功夫，董巨說了：“小周，你先有個心理準備吧。”

“董老大，公司不會真的要開除我吧，我不是內奸啊。”資金的事，周景從頭到尾的分析過，從副總讓自己去探探口風那一刻開始，關于她的結局已經注定，事成半分功勞記不到她身上，可如果期間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岔子，她将是本世紀最身不由己的炮灰。

董巨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自己身邊竟然供着這麽一尊大佛，小周，真人不露相，虧我還想追你來着，不過，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公司作出的任何決定。”

“……”什麽跟什麽啊。

這飯真是沒法吃了。

鼎華的危機有了轉機，那些多出來的庫存，被找好了銷路，是中啓方面親自出面提出的共贏方案，願意與之共享南非以及東南亞資源的空白市場，當然，這一切建立在雙方即将成立的合作事業部上，條件只有一個，兩方的合作項目由周景主持。

總經辦裏間那個像密事一樣的休息室裏，周景被副總約談，通知這個職位調動，副總說的很委婉，她的勞動關系還在鼎華，薪水也是鼎華來付，只是提成及項目獎金部分由中啓負責，可她卻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被退貨的感覺。

與此同時，醫院裏，尚恒盯着面前小餐桌上蘋果，由于被削了皮長時間端端正正的放在那裏，果實已經變成了褐色，他慎重的決定：“鄭秘書，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的事情忙翻了

近期會發生莫名其妙的斷更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