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天

與此同時，醫院裏，尚恒盯着面前小餐桌上的蘋果，由于被削了皮長時間端端正正的放在那裏，果實已經變成了褐色，他慎重的決定：“鄭秘書，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您現在的身體狀況還需要觀察，不适合回家靜養。”鄭秘書實事求是的說。

“誰說我要回家靜養了，我要回去工作。”

“這……恐怕就更不行了。”

“去！”

“是。”

鄭秘書獨自為難了一會兒，只得去醫生辦公室商議關于胃出血病人的飲食護理以及緊急應對常識。

午後，出去覓食的各位同事陸陸續續回到了各自的辦公位，消化不良的周景獨自一人躲在茶水間喝茶提神，行政部的小劉一邊甩着速溶咖啡的袋子，一邊找水沖，那是個東北姑娘，代表部門去行政部領打印紙的時候，周景曾和她說過幾次話，是個沒什麽心眼的女孩子，爽朗，直腸子，說話都不帶拐彎的，見她在這，水又沒開，就過來聊兩句。

“小周，你那個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小劉低聲問，“我聽財務部的小馬說，大領導調走了你進公司以來所有的外勤報銷憑證。”

“哦……”周景若有所思，然後對她笑笑，說：“我也不是很清楚。”

雖然她是真的不清楚，就算清楚，這也不是能拿到明面兒上說的事，領導既然越過她私下裏調查了這些東西，在得出要殺還是要剮的結論之前，自然是沒打算讓她知道的。

讨了個沒趣兒，小劉幹笑了兩聲，沖她的咖啡去了。

沒一會兒，總經辦的座機就打了進來，副總交代下來，要她把晚餐的時間騰出來，和中啓業務部相關負責人吃個飯，盡快把對外合作部的事給落實了。

這麽快……就知道，他就是那種即使人在病床上也要運籌帷幄決勝于千裏的角色。

因為要回家換裝，周景沒有跟公司的車走，副總特別交代過的，晚餐嘛，就不要穿得太乏味了，她聽出的言外之意就是，周景你平時的職業裝很倒胃口。她對着湖上會館的旋轉玻璃門照鏡子，這顏值雖然算不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不至于乏味吧……明明是這種無聊的商業會餐比較乏味。

一進門，被服務生引到餐廳的包房，驚呆，她已經打了足足半小時的提前量，進來的時候，包房幾乎坐滿了，只剩下三個空位，一屋子十餘人或兩兩低聲交談，或一個人喝茶看文件，不知道還在等誰，顯然，不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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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來了，這位是我們華東地區的總經理，孫總。”副總介紹身邊的頂頭上司。

周景點了點頭，打招呼：“孫總您好，我是三江市場部助理。”沒有特別客氣，也沒有格外熱情，在家時候父母就總是說她不夠圓滑，場面事上顯得不大方，然而她直到如今看到那些谄媚上司，卑躬屈膝的人也無法理解，工作上只有職位高低，哪有高低貴賤。

巨大的圓桌圍坐的一圈人繼續着各自的交談，沒有因為來了個小角色發生什麽改變，孫總擡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翻文件的手擡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入座，她看了看空位的位置，除了主位和主位旁邊的位置，就剩下門口的座位了，她總不能坐到和孫總對應的地方去，想着自己人微言輕，想來飯局上也沒有什麽需要發言的地方，還不如坐在門口方便打打下手，做點職場新人該做的。

連大領導都耐心等着的，肯定是對方的人了，對方來的何方神聖啊，這都等了快半小時了，周景在手機裏玩對對碰，門外空曠的走廊上，清脆的皮鞋聲越來越近。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尚總執意勸說醫生辦理出院手續，因為要做一些精密儀器檢查，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鄭秘書的聲音？一屋人呼啦啦的全部站了起來，和剛才她進來的時候完全是兩種氣勢，周景不得不跟着也站起來，回頭一看，鄭秘書身後，是那個今天上午接個吻還虛弱得站不穩當的尚恒，現在他站在這聲色犬馬之地，臉色還是病态的蒼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竟多了幾分男子的陰柔。

“周小姐，恐怕要麻煩你換個位置了，你坐了我的座位。”鄭秘書在她耳邊輕聲說，然後指指主位旁邊她剛才首先PASS掉了的位置，解釋道：“尚總現在還很虛弱，你離的太遠，他沒有足夠的精力跟你說話，麻煩了。”說完，将手裏的合同，文件一股腦的交給她。

與此同時，她桌上的手機發出一聲微弱的GAME OVER，對對碰，玩死了。

她只能跟着那人往裏走，順便接受了這一路的致意問好，總算落座，鄭秘書突然過來又強調了一句：“周小姐，千萬、千萬、千萬不能讓尚總喝酒。”

“那你來呀？”周景無辜的用口型問。

鄭秘書攤攤手，無奈的告訴她：“我要開車。”

心裏萬馬奔騰，這是要老娘替他擋酒嗎？

席間，尚恒還算老實，沒有對她“特別關照”，該談事情的時候談事情，筷子都沒拿起來一下，周景想起來，他還在吃流食的階段，桌上的确沒什麽他能吃的，看着他棱角越發明朗的臉頰，說不心軟，那是騙自己。

“尚總，我謹代表投資發展部敬您一杯，這次合作的消息剛放出風去，已經一片利好，可真是神來之筆。”說話的是緊挨着副總坐的人，派頭一看就是總公司來的。

尚恒嘴角含笑的點點頭，手指在酒杯的水晶杯腳上摩挲，就是不見端起來，對方臉上的笑有些快挂不住，周景恍然大悟，後知後覺的雙手捧起酒杯，狗腿子附~身似的說：“尚總還沒有痊愈，我來替他喝吧。”說完，将杯子裏的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倒過來控一控說：“我可幹了呀。”餘光掃到副總給了她一個“你很識相但要注意分寸”的眼神。

出席這種場合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儀态萬千，想方設法讓自己賣弄出高貴的風情。她身上是帶着些江湖氣的，在旁人看來，那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習氣，尚恒垂眸，很好的掩飾了眼底的笑意，她就是在這和人劃拳，在他眼中也是秀麗端莊。

對方得了臺階，自然是連滾帶爬也要下，連連致歉：“是我想的不周到，尚總才剛出院，怎麽能喝酒呢。”

有了擋酒的，各路人馬也就不拘束了，你一言我一語，周景喝到微醺半醉，身邊那人，談笑風生，杯裏的酒不知何時被換成了清水。

她向副總皺眉求救，是他通知自己來的，而且今天到場的都是高層領導，自己公司的人她也只認識他一個。

副總收到信號，了然的對她點點頭，寒暄道：“尚總和我們小周是同學吧，難得尚總現在家大業大，還不忘提攜老同學一把，小周有你關照，不知道要比別的年輕人少奮鬥多少年，哈哈哈哈。”

“嗯，我們的确認識很多年了。”尚恒輕輕晃着杯子裏的水，不經意的說：“古語有雲，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對，對！貧賤之交不可忘，不可忘！尚總重情重義……”旁人紛紛附和。

他卻突然把酒杯放下，食指和中指夾着杯腳按在杯底上，環視一周，淡淡的說：“是糟糠之妻。”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有空來一章~